大妞一下子呆住了,她哪裏知道這奶糖怎麽做?這是郭大哥給的,也許他知道,但是,自己總不能為了這事,再去麻煩郭大哥吧?總不能對郭大哥說“郭大哥,我把你送的奶糖賣了高價,不過人家要秘方,你告訴人家吧。”


    掌櫃的看大妞臉一陣紅一陣白,咬著唇不吭聲,以為她是不舍得把奶糖方子交出來,一拍桌子嚇唬她道:“怎麽,你這野丫頭還想訛了咱們諸家的錢?這方子不交出來,不要說這銀子,你這人也不要走了!”


    掌櫃的其實也就是嚇唬一下大妞,鄉下人,嚇一嚇就什麽都說出來了。


    郭大路、朱老村長在廂房裏,將外麵鬧的這一出聽了個仔仔細細,一句話都沒落下,當真是跌宕起伏,峰迴路轉,原以為大妞白得了一注橫財,可沒想到禍從天降,這望江樓的掌櫃居然這樣不要臉。


    大妞真落到他們手裏,哪裏有什麽好下場,郭大路心裏閃過私設公堂四個字,似乎看到了大妞泡在了諸家的水地牢裏,正在被赤著膀子的家丁,用浸了鹽水的皮鞭抽打--諸家號半城,肯定是為富不仁的玩意兒。


    郭大路當下起身,向黃筆貼式行了個禮:“黃大人,外麵的是我鄰居家的大丫頭,她帶的糖果,是我給她的,還請黃筆貼式出麵和望江樓的掌櫃說和說的。”


    黃筆貼式眯著眼:“這諸家的事,我可不好插手啊--”


    郭大路笑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隻不過了小孩子吃的糖果子,這諸家小少爺是一片純孝之心,這才出如此高的賞銀,其實不值得什麽錢,隻要拿牛奶和糖在鍋裏一起煮,熬成濃汁,然後放在涼水裏凝結,就成了奶糖了。”


    郭大路幹脆再賣個好給黃筆貼式,又給了個製奶糖的方子,他想得明白,這酒店的掌櫃是狐假虎威之輩,自己真給了他們製糖的法子,沒準他們幹脆連賞銀都私吞了,還不如結交黃筆貼式,要喂就喂飽,黃筆貼式好歹是個官,再不入流的官,也比酒樓掌櫃這樣的商人強不知道多少倍。


    其實,郭大路是有心將方子賣給那諸家小少爺的,就憑小少爺那大手大腳花錢的譜兒,他根本不在意出多少錢,隻要好吃好玩,他就願意花錢,這樣的冤大頭,郭大路不坑他又去坑誰?就憑郭大路腦子裏種種好吃的好玩的,能把諸家小少爺的兜都掏空了。


    隻是沒想到,諸家小少爺是急性子,抓著奶糖就跑了,郭大路看不得掌櫃的欺負大妞,寧肯便宜了黃筆貼式,也不把方子交給掌櫃的。


    黃筆貼式輕笑一聲:“郭家小子,不要急,望江樓的掌櫃隻不過是開個玩笑,誰真圖你那方子了,左右不過是個吃食。”


    黃筆貼式也不起身,坐在座位上,揚聲道:“掌櫃的,你這就不地道了啊,誰不知道諸家小少爺滿城找好吃的,隻要嚐了有個‘好’字,立刻大把賞銀就下來了,方子--小少爺要方子做什麽?難不成他還要準備做廚師開酒樓不成?放這丫頭走吧,沒得壞了諸家的名聲。”


    掌櫃的正在外麵恐嚇大妞,突然聽到旁邊廂房裏有人說話,聽那聲音居然是縣衙裏的黃筆貼式,旁邊一個夥計悄聲道:“黃筆貼式帶著人正在吃酒呢,我聽他們閑聊,其中一個好象是後隆村的朱裏正。這丫頭剛才也說,她是後隆村裏的。”


    掌櫃一咧嘴,這種嚇唬小孩子的把戲,背地裏做做倒是無妨,現在卻被黃筆貼式撞上了,想來是後隆村裏的朱裏正討了情,諸家自然是不在乎一個筆貼式和裏正,但後隆村背後可是‘上麵’,為了一個糖果方子,和對方結下梁子,的確有些犯不著。


    掌櫃的瞟了大妞一眼,一揮手:“去吧去吧,以後再有什麽好吃的,送到望江樓裏,照樣有賞。”


    大妞如同做夢一樣,握著大錠的銀子,稀裏糊塗往外走,她不知道,廂房裏的是什麽人,為何要幫自己說話,但雪白的銀子在手卻是真的,涼涼的銀子,居然有燙手的感覺。


    就在這時,廂房吱嘎一聲開了,裏麵閃出郭大路來,他衝著裏麵行了個禮:“黃大人,你和老村長慢慢喝,我送一下大妞。”


    郭大路走到大妞麵前,輕輕取過她手裏的銀子,掏出一塊帕子包好,又塞到大妞手裏,輕笑道:“你就想拿著這樣一大錠銀子在集市裏招搖而過?走吧,我帶你去找浩哥兒他們,然後一起迴家,免得財迷人眼,招了小人來。”


    大妞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郭大哥救了自己,她如同燙手一般,又將銀子塞還了郭大路:“郭大哥,這銀子是拿你送的奶糖換的,我、我不能拿,還給你吧。”


    郭大路倒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元寶,拿在手裏,沉錠錠的,想想也是,五十兩重的一塊金屬呢,真不知道如果是成百上千兩銀子,要怎樣放在身上,非要用擔子挑不可。


    他笑道:“那奶糖是我送你的,送了你,就歸你了,你吃了也好,賣了也好,都由著你。不過,這銀子也的確多了點,這樣吧,你和浩哥兒看看能從集市上買些什麽緊缺的東西,給鄉親們帶迴去,一家不少,人人有份。”


    黃筆貼式坐在廂房內,將門外走廊裏郭大路和大妞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這個郭家小子,居然麵對五十銀的雪花大銀也不動心,一句話,就送給了全體村民,視金錢如糞土這句話,可不是哪個人能隨隨便便做到的。


    這郭大路,不簡單啊。


    黃筆貼式臉上不動聲色,手指卻在桌子下輕輕敲著大腿,郭大路剛才給了自己一個做奶糖的方子,隻不過這等玩物,也就諸家小少爺當成寶貝,自己難道還能真拿去依法做奶糖販賣不成,這不成了笑話?


    這個方子,自己可以轉手買給專做糠果子的店鋪,也算是發筆小財。


    不過,關健不是方子,而是方子中提到的牛奶!


    江南一帶,就沒人吃牛奶!


    有人會喝羊奶,卻沒人喝牛奶,黃筆貼式隻知道有一個地方的人,是喝牛奶的,那就是北方的胡人!


    與大李朝整整惡鬥了兩千多年的胡人!胡人曾經數次攻克鎬京,縱火焚城,但也數次被大李朝不世出的英雄反擊,橫掃狼穴,封狼居胥。


    胡人因為長年食肉喝奶,所以身上有一股膻味兒,黃筆貼式曾經在府城偶爾見過來做生意的胡人。


    可是郭家一個鄉間小兒,又是怎麽知道胡人的牛奶,更怎麽知道這牛奶可以用來做奶糖?


    他究竟是逃奴,還是真的曾被異人收養?


    黃筆貼式在桌子下麵敲擊的手指越來越急,突然一頓,罷了,對這個郭大路,還是細細觀察為妙,不可輕舉妄動。為官多年的經驗告訴自己,有時候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背後,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如果胡亂張嘴,肉沒吃到,搞不好就硌了自己的一嘴牙。


    黃筆貼式一口幹了杯底的薄酒,做出腳步輕浮的樣子,對朱老村長道:“老朱頭,我醉了,先行一步,午晌後,我就幫你把那郭、郭大路上黃冊。”


    朱老村長送黃筆貼式下樓,上驢,謝了又謝,目送他離去,忙去集市上找郭大路和大妞。


    集市上,後隆村的村民們集在一起,興奮地語無倫次,正中央站著的,正是大妞,手裏捧著一錠雪花大銀。


    原來郭大路陪著大妞找到後隆村前來趕集的村民後,就宣布了用這五十兩銀子買些居家生活用品,贈送給全村村民一事,大夥兒可高興壞了,正在商量該買什麽東西呢。


    有人說拿這銀子全買糧食--小米,高梁,今兒冬天大家夥兒就不用餓肚子了。


    也有人考慮得長遠,說是該買些良種,讓明年地裏多點收成,要不,就買些豬仔、雞鴨苗,放在自家屋後養著,雞鴨生下的蛋可以補貼家用,豬長大了,可以趕到集市上買錢。


    大夥兒正在議論紛紛,朱老村長匆匆趕了過來,他板著臉道:“你們這些人怎麽好意思花郭哥兒的錢?!你們知道不,這五十兩銀子,是郭哥兒用一個奶糖方子換來的!”朱老村長畢竟見識多,他知道,這五十兩銀子來得不容易,要不是郭大路用奶糖方子賄賂了黃筆貼式,大妞根本無法從望江樓掌櫃手裏脫身。


    大妞不知道郭大路在廂房裏說出了製奶糖的方子,聽朱老村長一說,急了:“這奶糖原本就是郭大哥的,是我沒用,還害得郭大哥把方子也泄露了出去,這銀子,我早說過該歸郭大哥的。”


    郭大路笑道:“一個做零食的方法,有什麽好可惜的,朱老村長,我不在家多年,全靠村裏人照顧我父母,這五十兩銀子,就算我迴謝村民好了。”


    郭大路和朱老村長一陣推讓,最後決定,五十兩銀子用來買豬仔、雞鴨苗,後隆村每戶人家都分一點,然後村民們幫助郭大路再蓋一座新房--封神山邊采石伐木都很方便,類似的新房子就算是叫木匠瓦匠來蓋,花上十多兩銀子已經頂了天了,算下來,還是村民們欠了郭大路大大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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