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忙故作輕快道:“呀,我都聞著這餃子的香氣了,饞蟲在肚子裏咕咕叫呢,快拿去房裏,大家好好吃一場,這一個多月來,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來到正屋,隻見幾個女孩兒正嘰嘰喳喳的在那裏講述著幾隻肥豬和那隻土狗爭搶樹枝的經過。出身大富大貴的她們從沒有見過這般有趣的情景,一個個都十分興奮,拋去了淑女的矜持安穩,活潑的好像幾隻鳥兒。元媛羨慕的看著她們,心想就這樣吧,就這樣讓大家慢慢的習慣這裏生活,也許會有一天,所有的真相都可以大白於天下。也許,永遠都不會有那一天,那麽,適應這樣的農家生活,就是她們所有人必須做的功課了。

    “好了,看你們一個個高興的,哪有一點兒女孩兒的樣子,趕緊去吃飯吧,嚐嚐我們自己包的餃子。”成側妃打斷了女孩子們,來到桌前幫元媛和顧盼兒分派碗筷,又從食盒內端出熱氣騰騰的餃子。繚繞的熱氣中,元媛發現她眼角似有淚光一閃。也不知是悲哀還是感慨。

    果然,沒到兩天時間,就有順天府的官員來到這破落宅子中清查人口。蕭應雖然憤恨卻也無奈,元媛王妃等人卻似早已習慣了這般,每人穿著粗布衣服,任那些官兵盤查。好在隻是清除人口,發現這裏沒有多餘的閑雜人後,官兵就離開了,也沒搜查屋裏,倒讓元媛等人白費了勁,將糧食蔬菜等藏到隱秘地方。

    蕭應這一天的情緒都十分低沉。在宮中和朝廷上滾了大半輩子的他自然明白,皇上忽然下旨加緊監管的力度,定然是前方戰場上又有了什麽事情發生。隻可惜自己現在已是待罪之身,什麽消息都得不到,不過想來應該不是小事兒,也許現在皇上就已經在後悔,沒有把這一大家子人全部鏟除,留了一個禍患在這裏呢。

    原本對皇上,對蕭雲軒還抱有一絲希望的蕭應這一下子是真的萬念俱灰,再次大病一場。元媛見王妃和成側妃等人鎮日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心中不由的感歎,暗道女人的抗打壓力果然比男人要強得多,連王妃還沒有倒下呢,老王爺卻是一場接一場的鬧病,身體也大不如前,唉,這也太脆弱了點兒吧。

    其實元媛心中也十分不好受,隻是強撐著身體,每夜裏想著蕭雲軒在虎狼環飼的情境下有多麽艱難。自己比起他,實在微不足道,所以不能倒下去,不能輸給他。說到底,元媛始終還是堅信蕭雲軒的人品,而且前一世看了太多電視劇和小說,總是抱著“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和幻想,而老王爺卻是對自己的兒子失去了信心,所以被

    徹底打擊倒了,畢竟他的心目中,是皇權至上,既然皇帝認定了的事情,那不管有多匪夷所思,他都還是選擇了相信皇帝。

    眼看著天氣越發嚴寒,轉眼間,就已是新年將至。

    這一日正是臘八節,一大早上,王妃等人就起身了,挨個屋的查看,命元媛和女孩子們將火爐柴炭等都撤下去,除了老王爺蕭應的房裏實在不能斷了熱氣之外,其他人的屋子轉眼間就成了冰窖一般。就連蕭應房裏,也隻是將炕頭燒的暖熱,地龍炭盆也都一概停用了。

    元媛等人不解其意,王妃和成側妃便解釋給她們聽道:“臘八節的來源,本就是窮人家到了年底,實在沒什麽可吃的,隻好將屋子裏裏外外翻找一遍,把那些犄角旮旯裏的東西都掃了出來,才煮成一餐粥來吃。這本意是鼓勵人們勿要好吃懶做好逸惡勞,來年定要勤奮度日。我們如今也是平頭百姓了,可屋暖食豐,哪裏還能體會古人們和百姓的艱難。因此今兒且先辛苦一天,好好過過這苦日子,知道它是個什麽滋味。也便可警醒自己,日後定要加倍努力才是,總不能仗著我們曾經做過主子,就總指望著下人們平日裏偷偷送錢送米接濟吧,這樣真是把主子的臉都丟光了。”

    元媛沒想到王妃等人竟如此要強,但她心裏也是十分認同的。隻是覺著凍得慌,但連那些女孩兒一個個凍的臉發白,都沒說什麽,自己身為她們的嫂嫂,自該以身作則。因此也就咬著牙不吭聲。

    於是便四散去找東西,王妃的意思是,不去驚動那些藏的隱秘的大部分糧食,隻在廚房各處邊角尋找著,把所有食材集中在一起做一餐飯,實在數量少,大家少不得便挨挨餓。若不是人家幫襯著,我們如今還不知道餓死沒有呢,今日便少吃一些,也當做警醒,從明年春日起,大家也就要靠自己活命,這時候吃點苦頭,總比將來不肯好好幹活,再吃苦頭要好得多。

    於是眾人就都分散到廚房裏,女孩子們本是吃不了這個苦的,但看見自己娘親也都不反對,又覺王妃說的有道理,因此倒也沒抱怨。好容易在廚房掃了一些豆品剩米出來,這也趕巧,廚房的各種缸裏全都空了,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之前王妃等人偷偷把糧食都倒了藏起來,總之最後隻煮成了一小鍋臘八粥,且賣相也難看,待到端去主屋裏的時候,都冷了大半。

    大家紛紛唏噓,元媛拿起碗,先給蕭應盛了一碗,正要盛第二碗,忽聽院子裏狗叫聲響起,接著似有一陣腳步聲,蕭雲伊這時候早開了門查看情況,眾人隻聽她發出一聲驚唿,然後便

    跪了下去,大聲道:“民女參見睿親王,言親王世子。”

    這一句話出口,屋中所有人無不震驚,誰都不知道蕭素睿這個時候上門是有什麽意圖。卻見門口一個頎長身影出現,身後還隨著幾個人,正是言親王世子蕭雲海和刑部,禮部,吏部的幾名官員。

    元媛心下一沉,不明白這個時候,為什麽會有這麽幾個組合奇怪的人前來。一屋子人雖然憤恨,卻又不得不參拜,倒是蕭素睿會做人,連忙扶起她們,忽聽裏屋響起一陣咳嗽聲,隻聽蕭應氣喘籲籲的叫道:“竟然是這麽多貴人來了,你們在做什麽?還不扶著我這草民給貴人們見禮,不然傳出去,這藐視聖上藐視大人們的過錯,咱們怎麽擔得起?”

    王妃一低頭,卻咬牙將眼淚吞下去,忙進來要扶蕭應,卻見蕭素睿提前一步過來,嗬嗬笑道:“不用多禮了,眼看年關將近,皇上派我和大人們來看看叔叔嬸嬸一家過得如何?可還缺少什麽吃穿用度。”

    元媛這才明白,心裏暗罵皇帝心狠,暗道你還真是要把我們都趕盡殺絕是不是?唯恐我們有活下去的法子,還特地派人來探查,哼,若真是好心,怎不派太子和蕭雲端過來?卻派了這麽些黃鼠狼。因想到這裏,心中有氣,暗道再壞又能如何?也無非就是重新抓迴牢裏。於是便上前一步,假意微笑道:“多謝聖上體恤關心,還讓睿親王和世子以及幾位大人跋涉而來。如今我們這裏很好,雖然什麽都缺,但後山上的黃鼠狼好在還是不缺的。眼下正是年關,妾身剛剛還和婆婆們商量,要趁著他們給雞拜年的時候打幾隻呢,不然隻怕就活不下去了。各位大人且看看桌上這點粥,我們現在就是吃這個的。”

    蕭素睿差點兒氣的吐血,卻聽一個禮部官員大叫道:“你……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罵親王世子和大人們,你你你……”他話一出口,蕭素睿和蕭雲海便暗罵這蠢貨真是不開竅。元媛雖是諷刺,卻是暗諷,這種情況下隻當不知道也就罷了。他卻偏要說出來,可說出來能怎樣?皇上隻是讓他們來查看情況,難道他們還能抓人不成?這都讓人諷刺了,還不能怎麽樣,豈不就更加彰顯出自己的無能。

    果然,元媛故作驚訝道:“大人何出此言?妾身說的是後山上的黃鼠狼,與大人何幹?”說完,成側妃也淡淡笑道:“沒什麽,許是這位大人誤會了。元媛,別顧著在這裏說嘴,你且去後麵查查,那捕黃鼠狼的夾子可沒脫落了吧?今晚上的飯菜,就著落在它們身上,要捉不住,大家就擎等著餓死好了。”

    蕭素

    睿麵色黑如鍋底,卻又不得不努力擠出笑容,拱手道:“嬸嬸這是什麽話?就至於艱難到這個地步了嗎?”說完四下裏打量了一圈,目光又在那粥上點了一點。又聽王妃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他就假裝難過道:“嬸嬸們且寬心,父皇這些日子心情不好,前些日子接到奏報,雲軒殺了我軍三員大將之後,迴烏拉國都封了小公爺呢。隻是雲軒之過,終究和你們也沒什麽關係,待侄兒閑下來了,定要為叔叔嬸嬸進言。”

    元媛咬牙,她之前就知道這個消息,但是怕王爺王妃傷心,所以瞞下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被蕭素睿全給說了出來。再向王妃看去,果然就看到她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沒摔倒在地上,裏屋炕上老王爺的咳嗽聲又響起來,一聲接一聲的讓人心驚。

    “五皇子還有事嗎?若沒事的話,查也查了,妾身和婆婆們還沒用飯呢。還是說,王爺也有興趣在這裏用一餐?就是怕招待不周。”元媛冷著麵孔走上前,竟是憤怒之下下了逐客令。

    又有官員大叫“婦人大膽。”蕭素睿卻是鎮定一笑,輕聲道:“既如此,我們再四處看看,就不在這裏耽誤嬸嬸們用飯了。”他說完,元媛心裏猛的一沉,暗道莫非他這次要仔細搜查?那糧食和後院的牲畜隻怕還真逃不過了。

    這樣想著,心裏不由得有些緊張,忽聽院外又傳來一陣人聲,竟好像是又有一些人湧了進來,接著屋門就被拍得山響,聽見有人在外麵喊道:“誰是主事的?快出來,如今有人狀告你們仗勢橫行逼死人命,速速隨我們去衙門大堂去。”

    130

    一句話,石破天驚。元媛向蕭素睿望過去,隻見他麵上眼中的得色一閃而逝,隨即便假裝憤怒的沉聲道:“什麽人在此喧嘩?真是太不像話了,即便叔叔已經被削了爵位,也不該讓人欺上門來無緣無故的喊打喊殺。”說完,旁邊一個刑部的官員上前道:“迴王爺的話,下官聽見說是有人告狀,應該不是無緣無故就來這裏的。”

    元媛冷眼看著蕭素睿和這官員一起演著雙簧,忽覺雙手被人握住,左右一看,隻見幾個女孩子麵上都稍稍有慌亂之色。她努力的平息了下怒氣,輕輕在那幾隻手上一握,又衝王妃成側妃等人點了一下頭,方轉過身道:“既是告狀,就請五王爺和各位大人隨妾身出去一觀吧。”

    蕭素睿心下喟歎,暗道這個女子難道是石頭做的不成?為什麽發生什麽事,都看不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呢?之前抄家是如此,如今聽見吃了人命官司還是如此。眼看著其他那些女眷都在

    元媛的安慰下收斂了慌亂神色,心中不由得一凜,暗道這可不好,總不會這顆棋子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就成了棄子吧?

    心裏想著,就沉穩走到門前,當先開了門,先是假意訓斥了那官差幾句,接著就來到院中,隻見院子裏一名紅袍玉帶的七品縣令站在那裏,看見他們,連忙下跪參見。

    蕭素睿淡淡道:“起來吧,本王隻是奉皇命例行探查,與爾等無關,爾等自當秉公辦事。”說完退到一邊,擺明了自己是不會插手此事的。

    元媛自然知道對方的心思,這個時候還指望著他替敏親王府的家眷們出頭不可能,隻怕這個京城府尹和誣告的人都是他安排下的,不然哪會來的這樣湊巧。堂堂府尹問案,傳喚即可,又怎可能親身前來?如此,蕭素睿之前一個勁兒的拖時間,大概也是要看這場落井下石的好戲。因此心中愈發憤怒,麵上卻越發的平靜,緩緩一步踏出,雙眼直視那官員道:“妾身參見府尹大人,剛剛聽見差大哥在外麵喊什麽仗勢橫行逼死人命,妾身糊塗得很,還望大人明示。”

    那府尹冷冷看了元媛一眼,淡淡道:“你是這裏主事的人麽?”說完見元媛點頭。他這才從袖中拿出一卷訴狀,迎風展開,大聲道:“今有莊氏族人文舉狀告蕭雲軒之妾元氏,謂‘草民莊文舉乞青天大老爺明鑒:草民族叔莊乾,本係敏親王府康源城外莊子上總管事,因剛正不阿,不肯與眾人同流合汙忤怒元氏,青紅皂白不問即被入獄,莊乾含冤不白,孰知敏親王府仗勢橫行誣莊乾弑主遂嚴刑逼供,以致莊乾屈打成招,含冤自盡……”

    待那官員念完,王府中的人都驚呆了。如霜便急急的問王妃道:“當日不是說這莊乾侵吞財產,還妄圖謀害主子性命,才把他抓進牢裏的嗎?怎麽……怎麽反過來卻說這樣話?他這是誣告……誣告啊。”說完見王妃點頭,又聽她淡淡道:“且先別慌,看看元媛怎麽應對。”

    卻聽元媛冷笑一聲,麵上絲毫不亂,義正詞嚴道:“迴稟大人得知,當日莊乾的事情,本是他貪墨在先被妾身發覺,這廝見事情敗露,遂起不軌之心,竟妄圖謀害於妾身。卻不料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反被妾身拿住了他的把柄送入監牢,入監後他對所犯的罪行供認不諱,案卷也皆在府衙中,且當日從犯也有幾個,也都各有口供。大人自可傳喚此間縣令問話詳查,個中原因一查便知。”

    說完,她豁然轉頭,對著府尹身後一個麵色有些發白的人冷笑道:“你便是那莊文舉吧?你叔叔的事情,當時康源城外莊子上無人不知無人

    不曉,便是王府中舊人,也大多數都知道原委,原是我不願牽連,方放了你們沒有追究,你們不感念我心慈也就罷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阿物兒,如今就敢反過來誣告。今兒明擺著告訴你們,便是這府裏落了難,也輪不到你們來落井下石。”

    元媛這一番話說完,便昂然抬頭看向蕭素睿,麵上帶笑不笑,眼裏隱著三四分的厲色,慢悠悠道:“殿下您說呢?妾身剛才這番話,究竟是太狂妄了?還是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太囂張?妾身不信皇上能狠心至此,任由自己的兄弟被幾個下**給踩在腳下,怎麽說也是皇族一脈。就是殿下,難道就忍心看著昔日弟兄的家眷被這等小人作踐□嗎?”

    蕭素睿隻覺得一顆心好像是“嗖嗖”刮了一陣小旋風,不由得苦笑道:“弟妹這一張嘴,天下再無人能出你左右。”隨即麵色一轉,淡淡道:“隻是是非曲直自有公斷,這種刑事訴訟,便連我也不敢徇私的,一切還要秉公查察。若弟妹果真冤枉,府尹大人自會還你清白,若查了莊乾之死果然與弟妹有幹係,即變我有心想保,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元媛點點頭,冷笑道:“這個是自然。既如此,我便隨大老爺走一趟,這莊文舉說他的叔叔剛正不阿,不肯與我同流合汙才被我誣陷弑主,真真是可笑。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指使,能讓他連這樣的彌天大謊都說出來,我更要看看,這大寧朝,是否就真的有人一手遮天,以致是非顛倒黑白不分。”

    事已至此,王府中人那都是在各種各樣的勾心鬥角中滾過來的,哪裏還不明白這是蕭素睿借題發揮,一旦元媛被誣陷入獄,甚至身死,這一大家子人要怎麽辦?此時此境,成側妃等人自然明白元媛對於敏親王府的重要性。有她在,似乎什麽都會幹,什麽都可以井井有條,即使這個家破落了,大家卻可以擰成繩一股勁兒的過日子。如果她沒了,這個家該何去何從?前途又會怎麽樣?大家下意識的就不敢去想這個問題,有幾個人身上甚至起了一陣顫抖。

    元媛那一番話說完,那個京城府尹沉吟了一下,便點頭道:“既如此,那就隨我們大堂上說個明白吧,來人,將被告鎖鏈加身,拿至大堂。”話音剛落,猛聽得大門外響起一聲斷喝:“放肆。”

    旋即街門被人推開,一聲高唱悠悠響起:“太子殿下駕到。”

    誰都沒有想過,太子蕭素真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當下唿啦啦跪了一院子的人。隻見儀仗過後,身穿杏黃龍袍的蕭素真緩步踏入院內,讓眾人平身後,他一雙清亮

    的眼睛在眾人身上緩緩掃過,才淡然道:“五弟原來也在啊?真是巧的很。”

    蕭素睿拳頭緊緊握著,麵上卻無比恭謹道:“迴太子殿下,臣弟是奉父皇之命,前來查察敏親王府的情況。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遇見殿下,父皇也是,有什麽差事讓臣弟一並辦了就是,何苦還要勞動殿下來跑這一趟?天寒地凍的,若殿□體染恙,臣弟真是萬死也不足以贖罪。”

    這番話雖然恭敬關心無比,但其實卻是明目張膽的打探了。蕭素真唇角邊露出一絲譏諷笑容,淡淡道:“五弟誤會了,父皇並不是派本宮來辦差的,實在是看著年關將近,本宮心係王叔,想他一生富貴,如今落到這般孤苦境地,聽說之前又染了咳喘之症,因此本宮便向父皇進言,想來探視王叔,父皇對王叔的病也是憂心,因此便允了。隻是本宮身為太子,出宮不如五弟這般便宜行事,待所有事情都齊備,竟到了這個時候兒才過來,似乎……錯過了什麽好戲呢。”

    蕭素睿眉頭緊緊皺起來,心道老爺子這是打的什麽主意?為什麽派了自己來探查,卻又派太子來探望?這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麽藥?抑或是……想到後一種可能,一顆心不由得擂鼓般狂跳起來,看向蕭素真,卻見他麵容平靜,實在查察不出一點端倪。

    心裏咬牙切齒,麵上卻愈發恭謹,此時那京城府尹見太子殿下親自動問,哪裏敢隱瞞,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蕭素真淡淡看了莊文舉一眼,冷笑道:“你便是莊文舉?”說完見那人身子一震,連忙跪爬幾步上前,磕頭不迭道:“是,草民就是莊文舉,拜見……拜見太子殿下……”

    蕭素真微微一哂,淡然道:“俗話說做賊才會心虛,你既是原告,又擔負著給你族叔沉冤昭雪的重任,胸腔內定然是滿懷激憤,這個時候卻發的什麽抖啊?莫非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所以看到本宮就覺著害怕?”

    這話裏迴護元媛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蕭素睿忍著氣,踏前一步對那莊文舉嗬斥道:“太子殿下說的沒錯,你既然沒做虧心事。倒是抖的什麽?你放心,府尹大人公正廉明,若你族叔真有冤情,他定會給你做主。”說完,發現蕭素真看了自己一眼,他也就不示弱的看迴去,兩人風輕雲淡的麵孔上,眼中卻都是波雲詭譎。

    一個小小的京城府尹,此時夾在這兩大勢力中,想也知道該是多麽的難做了。如果是公正廉明兩袖清風誰的麵子都不給也還好,大不了兩不相幫,雖說太子和五皇子都得罪了,但也就等於誰都不得

    罪。偏偏這個府尹是早和蕭素睿的下屬串通好了,不然哪能來的這麽巧,因此也就更加難為,不敢得罪五皇子,更不敢得罪太子,隻看今天這針鋒相對的一幕,便知外界傳言不盡其實,皇上對太子的恩寵,還是很有一些的。

    那府尹左右都難做人,看著兩尊大神,哭的心都有了,最後幹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哆嗦著嘴唇道:“該……該如何辦理,有……有兩位殿下在此,下官……下官不敢做主。”他也意識到,這個看似能夠巴結五皇子的案子,現在已經成了燙手山芋,如果能拋出去,自然再好不過。

    五皇子心中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心想這個沒用的東西,早知道骨頭這麽軟,當初就不該用他。麵上卻一點不露,笑吟吟看著太子道:“既然太子殿下在此,也輪不到小弟置喙,但不知殿下要怎樣辦理?”

    太子微微笑道:“這案子說大雖不算大,但怎麽說也關係到一條人命,倒不可太兒戲了。聽聞前幾日才上任的刑部尚書杜大人斷案如神公正廉明,在百姓口中頗有好評,每一任上離職時,百姓都有萬民傘萬民旗相贈。依我看,不如就把這案子先交由杜大人詳加查察,再行判案吧。”

    蕭素睿心中一凜,他當然知道杜徹方這個人,以清正廉明深受皇上賞識,年紀輕輕就被破格提拔為刑部尚書。自己也曾經派人暗中小心試探拉攏過,奈何對方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絕不是一號好對付的角色。當然,太子也未必能拉攏得了對方,今日提出這個人,多半還是看重他的斷案能力。元媛那件事,當初本來就是莊乾咎由自取,這莊文舉不過是在自己屬下的授意下壯著膽子誣告,就是因為自己看不得元媛得意,咽不下被拒絕的那口氣,存心給她惡心難受罷了。

    隻是這一件事他卻也真的用心對待,該做的步驟一步不落,他想的是如果真能趁這機會將元媛除掉,那是再好不過。蕭雲軒在烏拉國的事情,他也總認為這其中有蹊蹺,但烏拉國主那邊自己畢竟鞭長莫及,不管怎樣警告暗示,也比不上蕭雲軒本人親自在那邊討他們歡心,就怕一時昏了頭,到時悔之晚矣。隻要這元媛要被處死的消息傳到烏拉國,若蕭雲軒是有貓膩,說不定就會趕迴來。就算不趕迴來,自然也是痛徹心扉。形神之間亂了方寸之下,未必沒有破綻露出來,這樣真真是一舉兩得一箭雙雕之計

    131

    可這種種算計,卻是經不起變數的,尤其是杜徹方這種變數。若是京城府尹查案子,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當初的案卷也都該丟的丟該改的改。

    元媛即便能拿出人證來,自己這邊也可以收買另一些人證,加上她再沒有敏親王府的背景,即使在皇上麵前有些功勞,父皇卻也未必會把一個女子放在心上,要定死罪也不算很難。但是怎麽也沒料到,太子今天竟忽然橫查了一杠子,還抬出杜徹方來,那些瞞天過海的手法,可未必瞞得過這精明如鬼的杜尚書。

    當下腦筋急轉,卻也沒有好辦法。那邊太子又問莊文舉當日經過,這廝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好硬著頭皮又將先前說辭說了一遍。太子假裝耐心的聽完,轉身對蕭素睿道:“果然是一樁離奇的案子,更何況也是兩三年前的事了,杜大人對這種案子最為拿手,我看就交給他辦。”一邊說著,又和藹看向元媛道:“不知你可有什麽為自己辯白的?若是有人證物證,不妨也拿出來,怎麽說也是一介女流,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能讓這麽一件還不明朗的案子就牽累的頻頻過堂。雲軒之罪,罪不在你們,父皇也說過,削爵抄家,已是兩清。更何況王叔與我們血肉相連,即便不能幫什麽忙,卻也萬萬看不得有人落井下石進行迫害的。”

    元媛行了一個萬福,輕聲道:“妾身謝過太子殿下。殿下剛剛倒提醒了妾身。這莊文舉口口聲聲說妾身當日是誣陷他叔叔謀財害命,又說他叔叔是剛正不阿不肯和人同流合汙。湊巧了,妾身這裏卻還有幾年前莊子上的賬簿,隻要殿下和杜大人稍稍翻閱,自然便可知道他叔叔是怎樣一個剛正不阿了。屆時是非曲直,自有公論。”說完又行了個萬福道:“太子稍待片刻,妾身去去就來。”

    這一招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莊文舉頭上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隻把眼睛不住的向蕭素睿亂看,一邊心中哀嚎,暗道這個女人莫非會鬼神之術,有未卜先知之能嗎?幾年前的賬簿,她竟然留到如今,就留也該留在莊子上,怎可能留在她自己身邊。這……這讓人如何能想得到?不說他在這裏無語問天,就連蕭素睿,心中都是驚疑不定。他也不敢相信元媛會留幾年前的賬簿到如今,而最糟糕的是,這賬簿還眼看要落到太子手裏了。

    雖然敏親王府被查封,但後來等眾人出獄,仍是拜托蕭雲端將一些眾人的私有之物取了出來,例如一些書籍信件之類的,隻要沒有涉及銀錢之物,蕭雲端也不怕人參他,所以痛痛快快的取了出來。至於那賬簿,倒的確是元媛當日多留的一個心眼。她看紅樓夢,看到賈府落魄時,那個吊死的鮑二媳婦家立刻就去告狀,以她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那件事情和鳳姐並沒有什麽直接幹係,隻是古代製度森嚴,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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