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聽在元媛耳裏卻不啻於一個炸雷一般。她愣了好半晌,才一把抓住浣娘的胳膊,大聲道:“誰?你說他是誰?浣娘,你……你不是和我開玩笑的吧?”

    浣娘歎了口氣:“姑娘啊,看你說的,我能拿這種事和你開玩笑嗎?千真萬確的,那就是小王爺蕭雲軒。當日他在山道上把我們從山匪的手中救了下來,你因為是黃花閨女,衣服頭發也有些不整,所以便披了衣服在一旁,我卻是和夫人一起拜謝過他的,像他這樣的人,便看過一眼,也就一輩子都忘不了,我如何可能記錯。”

    元媛終於相信浣娘的話了。她怔了半晌,忽然想哈哈大笑。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以前看小說和電視,時不時的便能看到這句話。卻怎麽也沒想到,命運在自己身上,竟把這句話給體現的如此淋漓盡致。

    讓她穿越,讓她由一個軟弱下賤的女子成為當家做主的女主人,如今讓她和名義上的夫君見了兩麵,卻是對麵相逢不相識。

    “姑娘,你在想什麽?”浣娘小心翼翼的試探著看向自家姑娘,她心裏有一絲激動,今日看了那小王爺的表現,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若自家姑娘和他相認,對方或許會好好對待姑娘的。隻是姑娘以前一直沒有這方麵的意思,就不知她看到了這麽俊美的小王爺,是否會改變主意。

    “想法?我能有什麽想法?”元媛哂笑一聲:“嗯,我就是覺得他長的倒不錯,如果真是文治武功都很了不起,那也難怪他把我扔在這裏了。不管怎麽說,我看上去的確是配不上他。”

    “姑娘,不要這樣說,王妃那麽喜歡你,姑娘又這麽能幹,替王府立下了多少功勞?如今小王爺雖然不認識你,但看上去他對你並不討厭冷淡,如果姑娘有心,您一定會討得小王爺的歡心……”

    浣娘興奮的說著,不等說完,就被元媛打斷,聽她淡淡道:“討他歡心幹什麽?換他的寵愛?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娶別的女人做王妃,再納那些更美更有才的女人做側妃小妾?浣娘,不要做夢了。從今天起,你給我徹底收了這個念頭,小王爺越出色,我們便越不該沾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浣娘還是頭一次聽見元媛如此決絕的對自己說話。當下連忙低頭道:“是,我知道了姑娘,這件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元媛點頭道:“你是個明白人,這其中的道理,我已經和你說了不下十次,也許你心裏不以為然,也不認為我是對的,但我知道自己是對的就夠了。怎樣生活才能

    獲得幸福,隻有我自己明白,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幫我安排一條路然後就說他是為了我好,我按照那條路走就一定是幸福的。所以,也不要期望我會對那個小王爺生出什麽情愫,去討他的歡心。浣娘你既然知道要保密,我就放心了,切記切記,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娘在內。至於那些脂粉的方子,我原本想讓李嬤嬤過去,幸虧你今日把事情和我說明白了,既這樣,你便走一趟吧。”

    浣娘點頭道:“好,隻是姑娘,什麽脂粉方子?我怎麽一點兒也聽不明白,那小王爺又是怎麽認識你和芳蓮的?”

    元媛便將在京城香雪樓的事情說給她聽了,把浣娘聽的目瞪口呆。心中不住念著佛,暗道姑娘隻說不欲和那小王爺有牽扯了,然而她們倆這分明是緣分的牽扯,將來能怎樣,著實說不定呢。

    元媛想的卻是另一件事。默默歪在床上,她想起在山上那些人的情景,想起蕭雲軒叫那個買脂粉的少年做“公子”,這是一種敬稱,如果是普通朋友之間,便可直唿姓名了,而能讓堂堂小王爺使用敬稱的人……

    元媛猛然坐了起來,她長長的吸了一口冷氣,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那個人竟然是皇子,唔,也不知那人,還有後麵一直不說話的那個青年,我總覺得他是那裏麵最尊貴最深藏不露的,說不定他就是當朝的太子殿下。哦,還有那個人,雖然說話語氣戲謔,但一雙眼睛深沉不見底,眉眼間隱帶一股尊貴和驕傲,說不定他也是皇子,唿,好嘛,我這輩子竟然還能見到皇子,真是不枉此生了,就不知道皇帝長什麽樣,要能見一見傳說中的真命天子,嘿嘿,這得是多美好多自豪的八卦資本啊。”

    元媛想到這裏,又猛然覺得心神不寧起來,暗道蕭雲軒該不會是要把那些殿下什麽的領來這裏過夜吧?不過轉念一想,應該不太可能,這隻是個小莊子,哪裏夠得上給皇子們住的,他們既然過來射獵,若要住在這裏,也該早有人來安排,如今既然什麽信兒都沒有,那就肯定不會在這裏了。因想到這裏,又覺心下安定了些。

    但到底也是有些不安,好容易等到天都黑了,前麵並沒有傳來什麽消息,元媛方鬆了口氣。吃完晚飯,就來到書房,坐在桌上冥思苦想著要再弄些什麽方子給蕭雲軒。

    其實元媛懂得配方是很多的,但無奈這裏是古代,沒有那些現代的設備,而且,再怎麽號稱天然的化妝品,也不可能沒有化學成分的存在,否則就達不到那些抗皺防老或者美白祛痘的作用。她想來想去,最後隻好依照古

    代現有的東西製作出最簡易的洗發香波,還有淡色的眼影,奶液等物品,當然,隻是代替品,萬萬不能和現代的那些東西相比了,但放在古代中,還算是不錯的。

    元媛寫完這些方子,第二天就按照配方投入到了生產和試驗中,然後反複改進,到約定的第九日,果然做出相對成功的東西。例如那種洗發香波,加入了薔薇和桃杏花的精華,洗完頭發後,發上還餘留著淡淡的清香,十分的好聞。還有奶液,擦上去一天也不會感覺到皮膚幹燥,眼影淡淡的在眼皮上掃一下,平添幾絲嫵媚。總之當元媛把這些成果展示給浣娘看的時候,對方簡直驚訝的都說不出話來。

    元媛此時已經知道這些東西就是給當朝那位唯一的公主了,據聞她是皇上和陳妃的女兒,身份尊貴不說,因為是唯一一個女孩兒,格外得到太後皇上的寵愛,也難怪七殿下和蕭雲軒等人要不遺餘力的討好她,隻要討得她歡心,許多事情都會很方便。

    想到這裏,元媛不禁歎著氣看向手裏的那幾張方子,心中很是發愁,暗道我原本穿過來後就決定不顯山不露水的,萬萬不能弄出驚世駭俗的東西,誰知造化弄人,竟然開了一個頭就止不住了呢?那些胭脂花粉尚可說是古方,然而這一迴又怎麽解釋?好在都是純天然的,沒製作那些化學東西加進去,真要是有惹人疑竇的那一天,也隻好說是無聊被冷落的時候,喜歡看看書和研究這些,才有所得了吧。唉……勉勉強強算是說得過去,隻願這一次之後,再不要和他們有什麽交集。

    到這一天,浣娘都走了許久,元媛方想起一事,暗道糟了,這幾天隻顧著研究這些東西,倒忘了讓浣娘將那羽緞披風還給他,若是讓嬤嬤們知道我把男人的東西收在房裏……哦,收在房裏也沒關係,他可是我名義上的夫君呢,算了算了,就先壓在箱子底下吧。

    不說元媛在這裏心思百轉,且說浣娘領了自家姑娘的命令,獨自帶著芳草坐了馬車來到約定的地點,因為要保密,所以浣娘將烏拉車夫和芳草都留在山坳裏,她則獨自帶著東西來到桃花林外。

    因為馬車先是進了桃花林,來的時候還沒見外麵有人。當浣娘出去後,卻見蕭雲軒一身白色錦衣,外罩一件秋香色的輕羅披風,已經等在那裏了。

    浣娘低下頭,心中又讚了一通,方上前行了一個萬福道:“公子,我家姑娘派我來給您送方子了。“

    蕭雲軒倒是十分的彬彬有禮,道了謝後接過那幾張方子,略微看一下,臉上便露出喜色,溫言道:“你家小姐

    真是大才,這些東西虧她怎麽想得出來。”

    浣娘便按照元媛教過自己的話說道:“我家小姐每日無所事事,便愛看書和研究這些花草,但到日前為止,她也不過做了些胭脂花粉來用,用過後覺得很好,方動了心思研究別的,剛剛有了些腹稿,就又巧遇公子,因此迴去潛心研究了幾日,方有這些東西出來。姑娘說了,這些雖是女孩兒的玩意兒,但究竟是世所未有,請公子和用的小姐莫要宣揚,即便宣揚,也不要提小姐,她隻願一生安穩平靜,不願俗事打擾。”

    蕭雲軒愣了一下,然後由衷道:“你家小姐倒真是個奇人,世人誰不盼著揚名天下,便連女子也不例外,她卻唯願生活安穩平靜,也罷,你迴去告訴她,我答應她了,這些東西必不外傳,即便傳出去,也以別人的名義。”

    浣娘笑道:“如此多謝公子,我便告辭了。”言罷又福了一福,竟是轉身就要離去。

    蕭雲軒也不知怎的,就叫住了她,笑道:“姐姐請慢,不知能否將小姐芳名和住處相告,來日也好登門拜謝,我那朋友的姐姐也是爽俠之女子,隻怕與小姐意氣相投,日後也要見一見的。姐姐放心,你們小姐如果和我那朋友的姐姐做了朋友,日後隻有她說不盡的好處,我敢以性命擔保。”

    浣娘心說姑娘果然一點兒都沒料錯。依著她的心思,就想立刻把元媛的身份相告,無奈自家姑娘下過嚴令,因此即便滿心的願望,卻也不敢違抗了元媛的命令。

    因此隻好帶著滿心的遺憾道:“公子,我們姑娘說了,不過萍水相逢,又何必知道究竟。所謂相逢未有期,白雲無盡時,與其惦記,不如相忘於山水。公子便請去吧,我卻也是要迴去了。”

    浣娘說完,不給蕭雲軒再問的機會,便轉身走進桃花林中。蕭雲軒看著她消失的背影,獨自念著“相逢未有期,白雲無盡時,與其惦記,不如相忘於山水”這幾句話,竟覺一股從未有過的滋味從心中慢慢升起。那滋味太過複雜,似是有一絲懊惱,又有一絲悵然,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滋味,眼光所及之處,便是山坳前幾十樹桃花,正隨著春風飄落,春光已逝去,何日再歸來。一時間,他隻覺千百種滋味縈繞心頭,到最後,悉數化為一縷向往和心動,悠悠飄落心底。

    浣娘直待聽到桃花林外的馬蹄聲響,才命車夫趕著馬車出來,向前走了一段,便是開闊的平原曠野,極目四望,不要說一人一馬,就算是一隻雞一隻鴨子,也無所遁形。

    她和芳草看了幾番,確

    定無人跟蹤後,才讓車夫把馬車趕到了巴比幹的家裏。

    巴比幹現在也在六十頃地的附近住著,他帶著一家人,領了二百畝地種。元媛為了以防萬一,就讓浣娘芳草先到他家住一夜,並且囑咐他家人,一旦有人來詢問自己的行蹤,就說是遠房的親戚,早已走了,隻說遊山玩水,不知去了哪裏。

    烏拉人因為麵貌與大寧朝人所差無幾,加上他們又在這裏生活了許多時候,用語習慣什麽的也和大寧人一樣了,因此元媛想著,蕭雲軒就算真有本事跟蹤下來,也未必能識破烏拉人的麵目,隻要他不知道巴比幹等人的烏拉人身份,他就不會聯想到莊子和自己。這個辦法,在某種程度上算是萬無一失了。

    果然,蕭雲軒從那以後也沒什麽消息,元媛方放下心來。轉眼間,那些地瓜苗都長的很長了,元媛便把它們種了下去,因為照顧的精心,那做種的地瓜又大,因此倒也栽了幾百墩,和土豆在一起。雖然占的園子不大,但元媛卻明白,一旦到了秋天,這些東西收獲了,那便等於在這個架空的大寧王國撒下了一大片綠色的希望,從此後,旱澇災將再也不那麽可怕,餓死的人數也將大大減少。

    一想到這些,元媛就覺得豪情萬丈,不過她很快就又萎了下來,暗道自己隻是一個女子,又想求平靜安穩的生活,這東西是決不能由自己的手中泄出去的,上次給的那個老頭又不知道能否成功培育出來,就怪自己欣喜之下忘了說清楚,而這地瓜土豆也和傳統的作物栽種方法不一樣,如此一來,還真得好好尋思尋思,到底能怎麽把這個東西給流傳出去。

    不過現在不著急這些,元媛命蘇以好好看著那六十頃地的作物,這日聽他迴報說:“長得很好,比去年那些佃戶擺弄的還好,烏拉人說他們對土地感情很深,因此也格外精心,今年雨水也足,那些水渠也有了作用,所有作物都長的特別好,一畝地打兩石糧食是絕對沒問題了。”

    元媛也鬆了口氣,眼看如今已是七月中,隻要再有一個多月,糧食打了下來,一切塵埃落定,她的心也就可以放進肚子裏去了。

    “難道沒有人破壞嗎?那言親王怎可能善罷甘休。”元媛慢慢問了一句。

    蘇以道:“何嚐沒有破壞,從種子種下去開始,那些卑鄙手段就沒斷過。總算是烏拉人個個勇猛,那些人都沒得逞,每天裏騷擾破壞之事不計其數,我沒奈何,又從附近村莊雇了那青年的壯丁,組成幾個幾十人的隊伍,日夜巡邏。隻是怕驚嚇到姑娘,況這些事也沒什麽損失,因此

    沒和姑娘說。”

    元媛點頭道:“我就說嘛,這才對,符合他們的作風……”一語未完,忽聽一個小廝進來道:“迴姑娘的話,巴比幹帶著烏穀蘇父子在外麵求見,說是有天大的事情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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