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傍晚時分,天上就開始落雨,雨不大,隻是淅淅瀝瀝不緊不慢的下著,隻讓人心焦萬分,恨不得是傾盆大雨,快快下完了事。

    莊乾此時就是這種心情,他在屋子中怔怔瞧著窗外的漆黑夜色,隻想著那邊應該得手了吧,安排的人不知道有沒有疏忽,若是發現了屍體,又要怎麽往上報?王府裏兩位嬤嬤剛剛受了氣,知道她們死了,不定怎麽歡喜呢,隻要有她們幫忙,對王府那邊隻說是兩人暴病死了,怕是瘟疫傳染,就地掩埋了,應當也就沒人追究了吧。

    正想著,忽見一個小廝忙忙的從雨中跑了進來,一身的衣服都被打濕了,唿哧唿哧喘著氣道:“不好了不好了,總管,事情泄了,如今所有人都被召集去了內院,我們快跑吧。“

    一句話,石破天驚,當時就讓莊乾跌在了椅子上。隻喃喃自語道:“不可能,這般的周密,怎麽會壞了事呢?到底是怎麽說?“

    “總管,別愣著了,還能怎麽說?飯送過去不到一刻鍾,我在遠處望著,就見那個浣娘出來了,吩咐了芳草芳齡兩個小丫頭幾句,然後她們便走了,不一會兒就有幾個管事的被叫去,然後人就一堆堆的都到了,我估摸著來找你的人也快到了,快跑吧,這謀害主子的罪名一旦坐實,沒咱們的好啊。”

    莊乾就覺得一顆心似乎化成了無形之物,飄飄蕩蕩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然他終究還算是個人物,知道當務之急想這些都沒用。因此隻有狠心跺腳,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包袱,便要衝進雨幕中。

    剛出了大門,就見院外走進幾個人來,卻是一個素日和他不和的管事與幾個魁梧的男仆,他的心猛然一沉,手指緊緊抓住了包裹,麵上卻不得不鎮定下來,嗬嗬笑道:“聽說姑娘又召集人去內院,真是,這大雨天的也不讓人消停,我正要過去呢,不如一起走吧。”

    那管事也笑吟吟的道:“總管,到這時候就不用再裝下去了。媛姑娘的手段你不是沒見識過。那可是個玻璃心肝七竅玲瓏的人兒,你做的什麽勾當還能瞞了她去?實話和你說吧,你那幾個心腹太不爭氣,也不知誰給的那麽大膽子,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竟然連形跡都沒隱藏好,姑娘幾句話便問出來了,此時都綁在馬棚中呢,就差你這個幕後主使去做伴了。”

    一番話說下來,莊乾的麵色已是一片死灰。此時他心中萬分後悔小看了元媛,隻是怎麽後悔都沒用了。但即便如此,他又如何甘心束手就縛。心下轉了幾層主意,卻是無法可想,最後幹脆大叫一聲,就朝一個仆

    人死命撞了過去,心想著能打開一個缺口方便自己逃走也好。

    那幾個男仆都是身高力壯,哪可能讓他得逞,當下一擁而上,隻揍了兩拳,莊乾便癱了。姓蘇的管事冷笑一聲,吩咐人把他和那個小廝都捆了,便帶著仆人們轉迴了內院。

    元媛院裏其他的仆人們都散了,比起剛才人聲鼎沸的情景,此時寂靜的卻是除了雨聲,什麽都聽不到。隻有從窗子中透出的燈光,顯示出主人還沒睡下。

    蘇以躡手躡腳的來到門口,恭敬道:“姑娘睡了嗎?我把莊總管帶來了。”

    不一會兒,便聽見元媛的聲音叫他進去。蘇以連忙邁步進了屋內,卻是連頭也不敢抬,在地中間恭敬站著,不等元媛相詢,便搶著道:“姑娘真是神機妙算,若不是您讓奴才帶了那幾個得力的仆人,就要被莊乾這廝逃脫了。”說完把手上用油紙包著的小包袱雙手捧過頭,輕聲道:“這是那廝逃走時帶在手中的,奴才也沒敢打開看,想來無非是銀票等物,他這些年做總管,倒是貪了個盆滿缽滿。”

    元媛點頭,示意浣娘將那包袱收上來,微笑道:“也難怪,王府離這裏幾百裏路呢,俗話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他隻要把過年的年禮預備妥當了,還有誰會在乎這處小莊子,故意來挑他的錯兒?隻是自我來後,他也忒托大了些,如今更是幹出這種無法無天的勾當,所以是斷斷不能容他了。”

    蘇以連忙道:“姑娘說的是,我素日裏就因為瞧著他行事忒不像了,屢次勸說於他,因此被他懷恨在心裏,唉,此人不聽良言,如今更是做出這樣事來,真真是無可救藥。”

    元媛看了他一眼,心裏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我本不是願意管事的,隻因這府裏再不管就不成樣子了,忍無可忍之下,方不得已操持了這點權力。待諸事妥當之後,外麵的事情,自然還是要靠你們,隻要盡心辦事,不必我,王府那邊就自有說法。行了,你下去吧,把莊總管和其他犯事的同謀都關在馬棚裏,可看管好了,莫要讓他們走脫,明日一早送到官府。”

    那蘇以雖不明白為什麽要把莊乾等人送到官府,在他看來,似乎送到王府才更妥當。不過他聽見元媛說以後外麵的事還要靠自己等人,知道這位厲害的主子並不打算獨攬大權,想到自己這次算是立了一個小功,日後在這莊子中那還不是如魚得水?因此喜的心癢之下,其他的便渾然不顧了。

    待蘇以走後,浣娘便來到內室,問元媛道:“姑娘為什麽將這惡奴送到官府?雖說他是

    謀害主子,但似乎送到王府更好吧?畢竟他是王府的奴才。”

    元媛淡淡道:“我打聽過了,這些人都是在當地雇的,雖然簽了長約,卻並沒有賣身契,在這種情況下,王府是沒有權力處置他們的。現在小王爺聖眷日隆,不知道多少人嫉恨不已,等著拿他的錯兒,越是這時,就越要小心,不能盲目自大。更不能添一些‘濫用私刑’之類的罪名,自古以來帝王們最忌諱的便是臣子濫用權力了。所以我做主把人送去官府,隻要叫蘇以和那知縣說一聲,把這個案子當做普通謀殺未遂的案子呈上刑部,不須抬出王府的名頭,那知縣自然知道該怎麽做。咱們這裏,就讓人寫一封信,去王府說一聲也就是了。”

    浣娘歎了口氣道:“也罷,到底是姑娘思慮的遠。我本來想著,也許借著這個由頭,能讓小王爺知道咱們的處境,對你起了憐憫之心,接迴京中王府也不一定,偏偏你又有這些大道理。”

    元媛心想我就是怕把事情鬧大,讓那個小王爺把我接迴王府,我才這麽低調處理的啊。哼,誰稀罕麻雀變鳳凰,我隻要在這莊子上不愁吃喝,做自己想做的,玩自己想玩的,瀟瀟灑灑過幾十年舒心日子,也就不枉老天賜予我第二次生命,穿越大神大發慈悲送我穿越一迴了。

    浣娘自然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但府中最大的威脅已經去了,她卻也覺舒心多了,因此這一夜便睡了個好覺。

    次日清晨起來,元媛先去後院將那些鳥兒都給放了,又練了一會兒拳,她練習這些始終都是在林中,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不然被人看見,發現她一個柔弱的本來都要病死的女人,現在不但身體康健,竟然還會功夫,可有點太過驚駭了。

    練完拳迴到房中,讓浣娘將李嬤嬤湯嬤嬤叫過來,問了她二人,知道湯嬤嬤會寫字,便讓她寫一封信送迴王府,把這件事簡單交待一下就行了。

    那李湯二位嬤嬤見這先前絲毫不被自己放在眼裏的小姑娘轉眼間就收拾了自己和莊總管,不動聲色的奪了大權,心中早已怯了。她們本就是在王府中不受待見,才被安排到這裏。想到短時間內難以迴去,日後還要在這莊子裏討生活,因此便存了些巴結之意,除了把事情交代完,又搜腸刮肚的寫了許多讚美元媛的說辭。

    卻不料元媛看完,不但沒褒獎,反而搖頭笑了,對湯嬤嬤道:“不必這麽寫,隻說把莊乾送官是你的主意便好,目的是為了防止別人對王府說三道四。把那些誇我的詞句統統去了。”

    李湯二位嬤嬤十分不

    解,但既然元媛要求的,也便照做。這一迴元媛看了,方點點頭,將信封起命人送了出去。這裏她又對李嬤嬤湯嬤嬤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想著我若能迴王府,你們也便可離了這個地方。你們放心,將來若有機會,我自然會設法讓你們迴去。但我卻是心知肚明的,隻怕我這一生也迴不去那裏了,既如此,又何必畫蛇添足,讓人家看著不像是你們誇我,倒像我逼著你們寫那些溢美之詞似的。”

    那兩個嬤嬤原先也是把元媛當做了和她爹一樣的人,以為這女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心隻想攀上小王爺這個高枝兒,因此十分的瞧她不起。此時聽見她這樣說,分明是心裏有著十分的明白和主張,倒愣了一下,對她的觀感也就不似先前那般不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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