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神情淡然的綺零,蘇默迷茫地問:“你把它砸死幹嘛?”


    那雙琥珀色眼瞳眨了眨,充滿了不解:“你也說了,這隻貓貓救不活了。與其讓它在極度痛苦中慢慢死去,早點給予解脫不好嗎?”


    蘇默一時有些語塞:“話是沒錯.但.怎麽說呢不應該把它的屍體扔進垃圾桶啊。”


    綺零迴頭看了一眼幾個不同分類的垃圾桶,似在確認什麽,然後疑惑地看向蘇默:“動物屍體屬於有機廢棄物,應該扔進易腐垃圾桶,這分類沒錯吧。”


    蘇默低聲說:“我不是說垃圾分類問題.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把貓貓找個地方埋了,而不是扔進垃圾桶。”


    綺零顯得更加疑惑:“我不明白.埋它的意義是什麽呢?害怕有病菌?現在易腐垃圾都會進行無害化處理,比我們亂埋幹淨多了。”


    “還是說,隻是想把它安葬?可是葬禮習俗是為了方便後人悼念逝者,這是人類獨有的文化,貓貓這類動物可不懂什麽葬禮。”


    “那麽,埋它的意義是什麽呢?”


    蘇默不知該如何迴答,隻能問道:“可是,你不覺得它就這麽被扔進垃圾桶,很可憐嗎?”


    綺零茫然地搖著頭,就像被問到了某處知識盲點:“可憐?我不明白。如果是活著的時候被扔進垃圾桶,那確實很可憐。”


    “但它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靈魂,死了就是死了,什麽都感覺不到。任何生物死了以後,都隻是一塊壞掉的肉而已。”


    這番理智到近乎冷酷的話語,讓蘇默兀地感覺,眼前這個與他甜蜜相處了一天的少女變得有些陌生。


    可如果細想她的話,卻發現似乎是這個道理,又無從反駁。


    綺零低下頭垂著眼,像是一個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的孩子,聲音很輕:“如果伱覺得這樣不好,那我把貓貓撿出來,我們一起找地方埋葬它。”


    雖然蘇默心裏有些疑慮,但他也覺得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找別扭。


    現在氣氛有點僵,他就好聲安慰道:“沒事沒事,已經扔進去了,再撿出來太髒,不糾結這個了,我們去那邊公園水池洗洗手。”


    兩人洗完手,在江邊徑道繼續逛著。


    他們聊著今天遊玩時的趣事,剛才那別扭的氛圍很快就不見了。


    來到一處分岔口,蘇默左右環顧道:“讓我看看接下來去哪裏。”


    亞冬的主要遊玩項目是博掩場,但兩人已經玩過了,蘇默一時不知該帶綺零去哪玩,就迴頭問她:“小綺,晚上你想我去!什麽情況?!”


    蘇默話說一半,被眼前之景嚇了一大跳。


    隻見兩人之前走來的那條路上血跡斑駁,延伸著許多血腳印!


    蘇默順著血腳印的軌跡看去,最後視線落在綺零足下。


    綺零之前從餐廳跑路時,把礙事的高跟鞋脫掉了,拿在手上一直沒穿,都是用腳在走。


    江邊徑道又鋪滿碎石,許多都是很鋒利的,她的足底被割得滿是傷口,不斷流著血,將白襪染得一片濁紅。


    蘇默趕緊跑上前:“你腳傷成這樣怎麽也不說一聲!”


    “嗯?”綺零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往腳下一看,“哦沒注意。”


    “這還能沒注意的???”蘇默被這淡定的模樣弄懵了,他扶著綺零在旁邊的長椅坐下,“你在這裏坐著,不要動,我馬上去幫你買藥。”


    蘇默第一時間趕到了附近的藥店。


    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比他穿越前高出一大截,各類藥物都非常高級。


    他花大價錢直接買了一瓶最好的外傷藥,這是一種轉錄因子蛋白做的噴霧,噴到傷口上麵可以快速修複破損組織,促進細胞愈合。


    像一般性的割傷,把這種藥噴上去,幾小時就能痊愈,連疤都不會留下。


    蘇默帶著藥和繃帶迴來,先幫綺零脫下襪子,然後輕輕托住她的足底,用消毒水清洗掉上麵沾染的汙垢。


    綺零的裸足白皙精致,棱骨分明,還能看見細微的青筋,足底被碎石割出來傷口就像藝術品開裂的疵痕,惹人心憐。


    蘇默頓時滿臉愁容:“這看著都疼啊.下次受傷一定要告訴我。”


    綺零露出嬉笑,還俏皮地晃了晃裸足:“知道啦~”


    “好了你別動了,我幫你上藥。”蘇默將那對裸足放在自己膝蓋上,小心翼翼將醫療噴霧噴上去,然後為其綁上繃帶,“還好割得不深。這藥很神的,過會應該就能痊愈。”


    綺零剛包紮完不方便走路,兩人就一起在長椅上坐著聊天。


    晚風吹過,帶來別樣愜意的感覺,放眼望去江對岸盡是城市燈火,那番燈紅酒綠仿佛是一張展開的綺麗畫卷。


    兩人聊著聊著,綺零指著江對岸:“你看那邊,最近上的那部電影你看過嗎?”


    蘇默抬頭看去,對岸一棟摩天大廈的樓體正放映著全息影像。


    一個少年站在那裏,伸手在臉上抓過,扯掉那副戴著的俊美麵具,露出了後麵猙獰恐怖的嘴臉。


    蘇默點點頭:“看了,《殺死惡魔》,我跟團裏的人一起看的。”


    這部《殺死惡魔》是最近上映的奇幻電影,主角是王室中一個天生畸形的怪胎,從小受盡欺淩。


    但在冰冷的皇宮中,主角有一位白月光,那就是國王的第九個女兒,善良的九公主。


    九公主沒有嫌棄主角扭曲的外貌,和他成為了童年朋友,一直陪伴著他長大,也是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動力。


    但好景不長,在後來的權力鬥爭中,善良的九公主被其長兄殘忍殺害,主角心中唯一的光消失了。


    多年後,從王宮逃走的主角帶著強大的力量歸來,把整個王室屠得幹幹淨淨,最後在九公主墓前拔劍自刎,結束了自己悲哀的一生。


    這個故事本身沒什麽新意,很常見的複仇主題。


    但它上映之後,在社會麵引起了極其激烈的爭議。


    因為電影裏主角的複仇實在太“純粹”了,純粹到隻剩下血與仇恨。


    在這個時代的文創領域,人文主義價值觀橫行,遊戲也好,電影也好,都提倡愛與寬容。


    即使是複仇故事,最後往往也以“用愛感化複仇者”、“大家活得都很難,互相理解”等立意收尾。


    哪怕是主角的爸爸被人用高爾夫球杆打爆腦袋,最後麵對殺父仇人,編劇也會讓主角選擇原諒,來一個理解萬歲。


    但《殺死惡魔》這部電影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電影中的主角是真正意義上的“惡魔”,麵目醜陋,性格扭曲,手段偏激又瘋狂。


    王室裏那些參與謀害九公主的人,無論是主觀還是被迫,無論是否有苦衷,無論事後有沒有懺悔,全被主角無差別屠光,殺得血流成河。


    而且一直到影片的最後,主角也沒有進行任何自我洗白——我就是惡魔,就是為了殺光所有仇人來的,複完仇我就去死。你們不用可憐我,我也不需要你們可憐。


    可以想象,這樣的電影上映之後產生了多大的爭議。


    電影首映場放到一半,就有大批觀眾忍不住離場,大罵導演是個心理扭曲的變態。


    甚至有一些和平主義者坐在電影院門口絕食,要求將這部電影封殺,維護這個世界的主流價值觀。


    此時一聽綺零提到這部電影,蘇默好奇地問:“你也看了嗎?覺得怎麽樣?”


    綺零托著下巴,遙望江對岸那個麵目猙獰的惡魔,喃喃說道:“我其實還挺喜歡這個故事的。但大眾對它的評價很差,昨天我看評分都跌到5.2了,網上一片罵聲。”


    蘇默冷哼一聲:“要我說,那些罵主角的人都是聖母婊,一個個慷他人之慨。”


    “主角那種身世,那種成長環境,本來性格就容易變得扭曲,好不容易童年有個治愈他的白月光,最後還被人害死了。這換誰不瘋?”


    “我覺得主角已經夠克製了,他後來殺的都是參與謀害九公主、真正有仇的人,沒有去傷及無辜。”


    “說實話,哪怕他徹底發瘋毀滅全世界,把有罪的、無辜的全殺光光,我都可以理解那種心情。”


    綺零噗嗤一笑,戳了戳蘇默的腰:“你這話要是發到網上,絕對會被網友圍噴。”


    “讓他們噴唄,反正本來就不是一路人。”蘇默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徐徐說道,“其實有時候看到那些聖母言論,我就覺得這個世界變得特別奇怪。”


    “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諒解’變成了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的標準?”


    “好像在大家看來,能放下仇恨、諒解敵人,才是一個好人。”


    “而那些苦大仇深、執著於複仇的人,就會被狠狠批判。”


    “我覺得這種風氣很糟糕。憑什麽?憑什麽諒解要變成理所當然?”


    “在仇恨麵前,諒解也好,複仇也好,都應該是當事人自己的選擇。”


    “諒解不一定代表高尚,也可能是軟弱。”


    “複仇也不絕對是醜陋,亦可能是執著。”


    “那些聖母婊其實根本不關心所謂的正義,隻是陶醉於把自己觀點輸出給別人帶來的成就感,這些高高在上慷他人之慨的人,才是真正的壞蛋。”


    江水緩緩流淌,倒映著遠處高樓大廈上的霓虹燈光,晚風輕拂帶來了城市的喧囂聲,似在述說著這裏的繁華與孤寂。


    悄然間,蘇默感覺綺零靠到了自己腿上。


    綺零枕著蘇默的大腿仰麵躺著,抬起小手搭住他的臉輕輕摩挲,那雙琥珀色眼瞳中倒映著醉人的光。


    “我們.也許很合得來哦。”


    蘇默幫她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笑道:“什麽叫也許,我們今天約會不是玩得挺開心的嗎?”


    綺零看著蘇默的眼睛,目光迷離:“是啊,雖然知道這是一場委托,雖然知道我們之間是假的,但今天真的很開心。”


    蘇默好奇地問:“所以你究竟為什麽會來找我約會?你這麽漂亮,想討好你的男生應該很多吧。”


    綺零用俏皮的口吻說:“他們滿足不了我唄~”


    蘇默:“這個確實,哪個男的要是經曆我今天這一遭,肯定連夜跑路了。”


    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綺零像小貓般縮了縮身體,呢喃道:“我本以為,這世界上不會有人陪我一起瘋,直到遇見了你。”


    蘇默撫弄著綺零的長發,若有所思笑道:“小綺,你這麽喜歡瘋玩,那我問個問題——你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幻想是什麽?”


    綺零遲滯住了,如雕像般凝固在蘇默懷中,呆呆地看著他。


    自己最瘋狂的幻想.會是什麽呢?


    最瘋狂的另一層含義,也就是最遙不可及。


    她不知道怎麽迴答。


    她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她隻能去迴憶往昔,試著去問過去的自己——你覺得什麽東西,是你這輩子最不可能得到的,但又最想要,以至於變成了最瘋狂的幻想。


    那雙琥珀色眼瞳充盈著迷惘,茫然,似迷失在過往煙火變幻的迴憶中。


    最後,那股迷失化開了,所有記憶都給了她同樣的答案。


    她看著蘇默,牽動唇角露出淒涼的笑,將那個答案告訴了他.


    “被愛。”


    黑暗中,小綺艱難地爬行著。


    周圍狹隘,潮濕,鼻翼間充滿了濃重的泥土濕味,膝蓋和手肘不時觸到石頭和植物根須,每一步似乎都要把她的體力耗盡。


    但她沒有停下,內心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某種強烈的執念不斷迸發著,促使她不斷向前。


    周圍出現植物根須,說明離地麵很近了.


    小綺手上握著一根吃飯用的鐵勺,朝斜上方不斷挖著。


    疲憊


    窒息


    昏昏沉沉


    她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隻感覺手臂疲乏麻木,稀薄的氧氣也讓唿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整個人接近虛脫。


    但心中那團火焰仍在燃燒著,支撐著她不斷向上。


    不能停.


    沒有時間了.


    隻剩下最後一天.


    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綺挖著挖著,一大團鬆垮的泥土突然失去支撐,從她頭頂灑下來。


    她奮力從土中探出頭,驀然間聞到了新鮮的空氣,視線一同變亮,看到了雪花飛舞的天空。


    她從那狹隘的地洞中爬出,看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關了她整個人生的囚籠就在身後,隔著一堵高牆,再也困不住她。


    而在遙遠的前方,萬家燈火撲麵而來,潔白的雪花飄落在街頭巷尾,在路燈微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宛如墜入塵世的小星星。


    小綺仰頭遙望著廣袤的夜幕,每一次唿吸都會在冬日的寒流中凝結成白色霧氣,仿佛變成了漫天飛雪的一部分。


    她伸出顫抖的手,將那些落雪接在掌心,明明是這麽常見的東西,她卻兀地流下淚來,將手掌輕輕貼在心口,仿佛想讓它們融進自己心裏。


    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化開,順著麵頰緩緩落下,讓人分不清那到底是雪水還是眼淚,她就這麽孤身一人站在雪幕中,哽咽呢喃著


    “小怪物,外麵的世界真美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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