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方大亮。


    塞德侯爵府門口,就停下了一輛由兩匹白馬所拉的馬車。


    規格並不張揚,可上麵卻掛著純白的紗幔,點綴著絢麗的鮮花。香車寶馬,煞是惹眼。


    見到車上下來的人,侯爵府的仆從速速入內通報。


    不多時蘇烈從裏麵跑出來,驚訝地看了看停在府門前的馬車,“你這是做什麽?”


    “我今日可不是來找你的。”安魯咧嘴一笑,指著自己嶄新布置的馬車,“怎麽樣,都說香車寶馬配美人,我這車子布置的,衛姑娘應當會喜歡吧?”


    蘇烈迴憶了一下,一路上為了盡快趕路,與大家一起風餐露宿,隨意坐在火堆旁,不慎在乎形象的“衛姑娘”。


    遲疑著搖了搖頭,“還真不一定。”


    他雖沒兄長看人的眼光銳利,卻能看出,衛姑娘不是那麽在乎外物的人。


    對上安魯滿腹信心的樣子,蘇烈沒好意思說出打擊自己好兄弟的話,“行吧,我讓人幫你去請衛姑娘。你在這等著,還是進府坐會?”


    “我在這裏等著便好。”安魯說道。


    …


    小王爺安魯等在侯爵府門口,邀請衛雲嵐一同出遊的消息,傳到侯爵府待客的兩棟小樓前。


    正在用著早膳的幾人俱是一愣。


    “這位小王爺還來真的?”鄒雲挑了挑眉。


    聽那侯爵府上會羅刹語的侍從,說出安魯王爺非但來了,還特意用心布置了“寶馬香車”,坐在桌旁的幾位天樞閣閣眾,紛紛在心裏為自家主子捏了把汗。


    主子什麽都好,可就是距離上吃了虧。


    如今兩人天各一方,又各有各的事情忙碌,再見麵還不知是何年月。


    衛姑娘的好,除了他們主子,自然還有別人能看得到……


    “衛姑娘,你要去嗎?”王祿三下五除二吃完手裏那像饅頭一樣的麵點,瞥了一眼守在遠處離他們還有些距離的侍從,低聲說:“我看那小王爺也不見得可靠,年紀輕輕,性子跳脫,跟著他出門未必穩妥。”


    陳延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鄒雲倒是沒法違心說出小王爺安魯哪裏不好,從小經過天樞閣培養,他們自有一套看人的辦法,很少有看走眼的時候。昨日一場接風宴,已經能夠看出,安魯不是那等心機深沉之人,心思簡單,什麽情緒都擺在明麵上,一看就是從小受盡萬千寵愛,順順當當長大的。


    同為大國“王子”,這一點倒是和他們主子完全不同。


    與泡在蜜罐中的安魯一比,他們主子簡直就像是泡在苦水裏長大的。


    “昨日安魯說,王都內有一座百草園,幾乎囊括了所有生長在西北諸國中的植被,我今日便是隨他想要去那裏看看。”這是昨日接風宴最後,安魯走到衛雲嵐席位前,兩人聊起的話題。


    一路同行,衛雲嵐與天樞閣幾人早已熟悉,說起話來便不拐彎抹角,“如若有我們一直想要找的那幾種畝產豐富的作物,我們便可早些將迴程提上日程。”


    出來這麽久,衛雲嵐也有些掛念家中。


    當初離開時,她還答應明煊和嘉言,要在來年春暖花開之前,迴到北關。


    算算時日,已經快要過了年關,距離春暖花開也沒剩下多久。


    這時候啟程,路途順遂的話,應該還趕得及不會食言。


    “洋蕃芋?”鄒雲眼前一亮,哪裏還顧得上在心裏替主子緊張。


    這可是事關大雍上百萬百姓,能否吃得上飯的大事!


    自家主子那點兒女情長,與此相比,也就算不得什麽了。


    “衛姑娘,可要我們與你同去?”


    “不用。”衛雲嵐微微搖頭,“不必擔心,我帶著穗禾就行。”


    她想從安魯,或者說是從歧蒙國王室手中換到手的,可不僅僅隻是寥寥幾顆種子。


    帶的人多,反倒不利於她談這筆買賣。


    “衛姑娘!”


    等在車前的安魯,見到一席月白衣裙,領著丫鬟從府中走出的衛雲嵐,眼前一亮。


    今日衛雲嵐穿得利落又素雅,首飾也僅配了一根珍珠頸鏈。不過她這一身衣服用的是澹州絲綢,乍看素淨,陽光下卻泛著光澤別有一番韻味。


    與昨日的風格完全不同。


    明明不再張揚,卻好似更令人挪不開眼。


    直到人走近了,安魯才在隨從的提醒下迴過神,視線移向腳尖,輕咳一聲,借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可那微紅的耳根與脖頸,卻還是將他此時的心思暴露。


    “安魯王爺。”衛雲嵐行了個大雍慣用的同輩禮,“今日有勞您了。”


    大雍的禮節,看上去與羅刹國的禮節相似。


    安魯下意識就向旁讓了讓身子,連連擺手,“不必這麽客氣。”


    “衛姑娘先上車吧,百草園在城西門附近,我們從這裏過去還要小半個時辰。”安魯做出請的手勢。


    這架馬車就是安魯平日的車駕,外麵看上去並不張揚,實際裏麵經過王宮匠師改造,寬敞又舒適。


    三個人坐進去,絲毫不顯擁擠,哪怕再坐上三四個人都綽綽有餘。


    不過此時這些空位,被鮮花充斥。


    車廂內滿是花香,衛雲嵐仔細看了看,這些花有的大雍境內也生長著,還有幾種是頭一次見。


    她特意一一問清了名字,打算等離開王都與前,挨個添置上幾株,移植在空間中。


    安魯見衛雲嵐盯著那幾束剛才問過名字的鮮花多看了幾眼,“這些花我們王宮的花圃中有的是,衛姑娘喜歡這些,等下我就命人多摘一些,送到侯爵府上。”


    衛雲嵐急忙勸阻,“可千萬別。”


    “鮮花就該讓它們繼續生長在花圃中,都摘下來失去生命力,未免可惜。”


    “能入衛姑娘眼,便沒什麽可惜。”安魯說道。


    他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再明顯不過。


    過去未出閣時,衛雲嵐也曾參加過幾次宴會,大雍不似前朝男女大防那般嚴重,宴會上也曾與一些同齡的公子稍有來往,得人傾慕。


    可大雍的少年,情緒多是含蓄內斂的。


    還是頭一次見到安魯這般,明晃晃將愛慕表達在麵上。


    衛雲嵐眸光一怔,卻是正了正神色,認真道:“安魯王爺,我在故鄉早已嫁做人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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