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拜月節,沙河城內越發熱鬧起來。


    節日即將到來的歡騰氣氛中,夾雜著一絲緊張。


    三日前在沙河親王府作祟的惡犬,迄今還沒找到,親王府的衛兵在城中走街串巷,四下搜尋,卻未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反倒引得人心惶惶,百姓們開始憂心起沙河親王的身體情況。


    昏暗的小樓裏,衛雲嵐、穗禾與桑吉正坐在一樓與二樓之間的夾層。


    窗子留了一道縫隙,緊挨不足一臂的距離以外,就是隔壁米珠家的窗子。


    坐在這裏,可以清楚聽到,隔壁米珠與丈夫之間的對話聲音。


    “拜月節的糕點都準備好了,可是今年拜月節的祈福儀式,真的還能順利舉行嗎?”米珠憂心忡忡。


    她的丈夫似乎已經有了困意,打著哈欠反問,“為何不能?”


    “親王府不是說,沙河親王被惡犬嚇暈,至今沒醒過來……今年的拜月節,沙河親王該不會無法露麵了吧?”


    沙河親王封王幾十年,就掌管了沙河城幾十年。


    每年拜月節,都是有沙河親王親自帶著全城百姓一起祈福、放燈。


    這已經成了曆年來的傳統。


    “外麵都在傳,沙河親王府要不行了……親王若是離世,小王爺降位襲爵,沙河城日後可能就不歸親王府管了,你說,這會不會對我們也有影響?”


    米珠嘴裏不斷叨咕著自己擔憂的事情,她的丈夫則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不要在這裏瞎操心,那些貴人的紛爭,關我們平頭百姓什麽事?”


    “再者說,要是小王爺繼承不了親王位,王都收迴封地,收迴沙河親王府對我們沙河城的統治權,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這幾年城裏的稅收越來越高,我聽王都附近過來的商販說,王都並未比我們高上多少,沙河城真要是重新歸屬王都管轄,沒準還能把賦稅降下來一些呢!”


    \"當真?\"米珠有些驚訝地問。


    她的丈夫則肯定地說:“當然是真的,你當我在市集扛大包時認識的那些行商老爺是假的?”


    夫妻倆都是幹慣苦力的,說話嗓門不小。


    衛雲嵐幾人能夠清楚聽到他們說的每一個字。


    苦學了幾日這裏的語言,衛雲嵐已經能夠聽懂這裏麵將近一半字眼的意思,串聯在一起卻還有些費勁。


    聽到隔壁已經熄滅火燭,準備就寢,衛雲嵐輕輕掩上窗子,向一旁蹲著的桑吉投去詢問視線。


    桑吉將兩人對話的大致意思,描述了一遍。


    衛雲嵐瞬間露出恍然。


    她終於明白,桑葛要為祖父沙河親王續命的原因。


    看著她眼底那抹恍然,桑吉迷惑地撓了撓頭,“沙河親王是死是活,對我們有什麽影響?”


    “對我們是沒影響,可對沙河親王府影響可就大了。”衛雲嵐猜測,摩桑國皇權與沙河親王府之間一定有著不小的摩擦,摩桑國皇室怕是早就等著年邁的親王咽下最後一口氣,好將沙河城的權力收迴。


    而沙河親王府這邊,自然不願意將嘴裏的肥肉吐出來。


    隻要沙河親王還在世一日,權力就沒那麽容易被收迴,所以桑葛與沙河親王府,才要這麽費盡周章保住沙河親王的性命。


    一切線索都在這時候變得明朗起來。


    現在就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那個用黑發黑眸之人鮮血續命的邪術,究竟從何而來?


    是有什麽人故意要害羅刹國的人,還是有什麽別的說法?


    “羅刹國……”


    衛雲嵐嘴裏嘀咕了一遍這三個字,看向桑吉,“羅刹國在西北這些國家中地位如何?”


    桑吉有些迷茫。


    羅刹國的名字他從母親嘴裏聽到過許多次,可除了母親以外他一個羅刹國的人都沒有見到過,也不知曉羅刹國究竟在哪裏。


    說到底,他也隻是個十歲出頭,之前一直被囚禁在宅院裏,輕易出不得門的少年。


    許多事,都是在母親過世,他偷跑出來淪落為撿食為生的流浪兒以後才知道的。


    “我隻知道,羅刹國的人不多,母親說過羅刹國人數雖少,卻很團結。”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遇到衛雲嵐一行以後,故意“賣慘”,試圖引起他們的同情,讓他們幫他報仇。


    哪知道長著黑發黑眸的人,也可能不是出自羅刹國,而是來自更加遙遠的遠方……


    “那你可知,為何桑葛和他身邊幾名下人,也會羅刹國語言?”


    衛雲嵐接著問道。


    迴以她的,依舊是桑吉茫然的視線。


    看來從他口中是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了,鄒雲從外麵迴來,站在樓梯上聽了半晌,提議說:“不如夜裏再探一次親王府,這次把上迴那個會說羅刹語言的丫鬟綁了,讓她說說看她這一口羅刹語言是從哪學的。”


    “要是運氣好,備不住還能問出點有關邪術的事。”


    鄒雲話音剛落,窗邊響起細碎的腳步。


    是傍晚就從屋中出去的陳延與王祿迴來了。


    兩人分別領了不同的差事,陳延先一步迴來,聽到鄒雲的提議後,搖著頭說:“不行,親王府現在一時半刻是進不去了。”


    “今日沙河親王府,剛從城外調了三百精兵進來,專門把守在親王府各個角落,現在想潛入裏麵恐怕比出城還難。”


    “那就算了。”鄒雲搖頭道:“羅刹國的事肯定也不隻有沙河親王府知道,我們之後去到其他城池再打聽,也是一樣的。”


    打聽羅刹國的事,其實也是為了規避風險。


    還是那句話,他們來到這裏的目的,並不是卷進各國紛爭。


    無論是摩桑國,還是羅刹國,說到底其實都與他們無關,他們應當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盡可能抽身事外。


    在旁聽了半晌,低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麽的桑吉,見幾人不再說話,終於抬起頭。


    剛剛衛雲嵐的話,他都聽明白了。


    “所以說,我母親與弟弟妹妹身上的血……都是用在了為沙河親王續命上?”


    “應當是這樣。”衛雲嵐輕輕點頭。


    桑吉垂在身側的雙手,驟然攥緊成拳,眼底閃過沉痛與仇恨,“原來他們是這麽死的。”


    該死的人不死,反倒用不該死的人性命去填。


    沙河親王府,小王爺桑葛,還有沙河親王,他們才是真正的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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