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裂隙的繩索,被重新固定在裂隙兩端的大樹上。


    一行十二人,除了留在山上的唐海與王祿以外,其餘十人已經全部跨越至裂隙對岸。


    站在最高點,向東眺望,越過腳下連綿的荒林,便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平原。


    “那裏便是北蠻。”


    這是眾人第一次,親眼看到北蠻的領土。


    原來,腳下這片遼闊卻荒蕪的土地,就是滋養與他們有著血海深仇的蠻人的土壤。


    就在一行人踏上下山道路的同時,北蠻境內,巡視各部的隊伍,已經從唿延部出發,途經兵力強悍的拓跋部後,繼續向北,朝著赫連部行進。


    “天黑以前,就能進入赫連部了。”


    長寧公主壓低聲音,對坐在自己身旁的羽七說道:“你先準備準備,等進入赫連部後,找到合適的時機就脫離隊伍。”


    在長寧公主看來,最合適的離開時機,就是進入赫連部領地以後,抵達赫連部王庭,接受赫連部首領招待以前。


    羽七微微頷首。


    這一路,她一直在觀察四周的路線與環境。


    這一帶地廣人稀,尤其兩個部族間隔的這段距離,幾乎見不到一個人影,貿然離開隊伍,在草原當中太過顯眼。


    正如長寧公主所說,最好的離開時機,就是進入赫連部,抵達赫連部王庭以前的那段路程。


    “公主,我離開後……”


    “不用擔心本宮。”


    長寧公主灑然一笑,“無論如何,他總歸不敢要了本宮的性命。”


    這話倒是沒錯。


    可北蠻單於,不會要了長寧公主的命,卻可以讓她受盡折磨,痛苦屈辱的度過每一日。


    “羽七,我們都有自己的使命。”


    長寧的視線落在羽七臉上,語氣帶著幾分無奈與警告。


    她們都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為了這些使命,舍棄無用的心軟與同情。


    羽七垂下眼眸,視線盯向自己腳尖,“公主,我知曉的。”


    “待進入赫連部後,我便找機會離開。到時公主隻需日常上報婢女失蹤的消息,剩下的我都會做好應對之策。”


    無外乎假死脫身,這些事羽七早就做得駕輕就熟。


    兩人說話之際,水晶珠子串成的車簾被從外麵挑開。


    “叮叮當當”的聲響,打斷二人對話。


    香蓮緊擰著眉頭進來,歎了口氣,眉宇間滿是憂色地對長寧公主說道:“公主,單於命您換上朝服,到前麵主車候著。”


    長寧公主挑開車簾,向外望去。


    外麵荒草一片,距離赫連部尚有一段距離。


    “這時喚本宮過去?”


    倒不是多麽意外,畢竟單於過去也不是沒有心血來潮,忽然喚她過去的時候。


    隻是換上朝服……


    又不是什麽多麽重要的場合,何須如此?


    “是赫連部大王子來了。”香蓮滿臉憋悶,單於這個時候讓公主換上朝服過去,明顯就是想在下臣麵前,借著折辱公主,彰顯自己依然能夠壓製大雍的信心。


    明知將要麵對的是一場羞辱。


    偏偏,長寧公主無法拒絕。


    “罷了,為本宮更衣,過去看看吧。”長寧公主舒展眉宇,展開雙臂,任由香蓮和羽七幫她將身上的常服褪下,換上一身複雜繁瑣的宮裝。


    “長寧公主還未準備好嗎?赫連大王子的隊伍已經到了。趕緊的,別讓單於等著!”隊伍前麵驅馬趕來一人,隔著車壁,在外麵催促。


    態度算不上恭敬。


    事實上,在整個唿延部王宮當中,也沒有幾人對待長寧客氣。


    在他們看來,大雍貴為公主的長寧,也不過是他們單於後宮中的一個“玩意兒”,甚至還比不上其他姬妾。


    畢竟,在北蠻,大雍女子是等同於牲畜一般,最低賤的存在。


    長寧公主換好朝服,戴好珠釵,香蓮與羽七剛為她挑開簾子,便見驅馬過來催促那人,掃了一眼長寧公主那拖在地上的長長衣擺,擺手說道:“算了,別上上下下的折騰了。”


    說著吩咐趕著馬車的士兵,“趕去主車那邊。”


    所謂的“主車”,便是北蠻單於所在的那輛,由八匹汗血寶馬所拉,宛若一座移動的小宮殿般,金碧輝煌的馬車。


    遠遠已經能看到赫連部子民所居的帳包,以及成群的牛羊。


    隊伍慢了下來,長寧公主所乘的馬車,直接並靠在主車旁,拉車的兩匹馬與主車這八匹並駕齊驅,車前的圍欄也有緊挨在一起的地方。


    這樣長寧公主無需下車,便能直接跨步來到主車。


    領她過來的差衛,掃了眼為她挑開車簾,拖動裙擺的香蓮與羽七,隨口說道:“你二人也跟進去伺候吧。”


    “是。”生怕羽七那出紕漏,香蓮忙扯住她的袖口,拉著她一同低頭迴應了聲。


    主車內坐著的,除了頭發已經灰白的北蠻單於,還有他手下幾名親信,一位身披藏青色襖子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位身著暗紅色長袍,神采張揚的青年。


    一見長寧公主,正在說話的幾人紛紛沉默了一瞬,單於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交代著口中的事情。


    長寧公主就這麽被晾在一旁。


    等到幾句話說完,單於清了清嗓子抬起頭,這才仿佛追到她的存在,隨意地抬起手來招了招,指著桌上的茶壺說道:“來給本王,赫連大王子和幾位大人把茶滿上。”


    長寧尚未動作。


    她身後的香蓮和羽七,微微變了臉色。


    給單於斟茶,倒也罷了,畢竟單於也算是公主的“夫”,可給這些臣下斟茶算怎麽迴事?


    公主是大雍的公主,是北蠻單於的妃子,可不是伺候人的奴仆。


    等到公主將北蠻單於麵前的茶杯倒滿。


    香蓮急忙上前,躬身彎腰,接過茶壺:“奴婢來為大王子與諸位大人斟茶。”


    話音剛落,一隻手直接將香蓮眼前的杯子口捂住。


    手的主人,正是那坐在單於下首,紅袍張揚的青年,隻聽他輕“嘖”一聲,稱奇道:“還以為大雍女子都是乖順聽話的,沒想到公主身邊的丫頭,這麽不懂規矩。比不上前段時日,送來我們赫連部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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