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糧食袋子,都與先前兩間泥瓦房牆根邊擺的相同,雖沒沾染那麽多塵埃,卻也瞧著有些陳舊,應是放了有一段時日了的。


    顧不得再拿出來細看,山下的隊伍已經舉著火把上來,鄒雲腳步閃動,便繞過前麵那排茅草屋,來到衛雲嵐跟前。


    看到地上倒著的屍體,鄒雲倒吸一口涼氣,急忙朝衛雲嵐看了過去,“衛姑娘,你沒受傷吧?”


    “沒有。”衛雲嵐搖頭,指了指前麵那排茅草屋,神色認真道:“鄒雲,那批糧食找到了。”


    “啊?”鄒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衛雲嵐又重複了一遍,“就是那批慶州送來荒州的賑災糧。”


    “什麽!”鄒雲震驚地瞪大眼,連忙繞到屋前,推開一間間屋門,看到眼前堆得滿滿當當的糧食,不由一陣恍惚。


    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便是了!


    追蹤一夜都追丟了的賑災糧,轉眼竟出現在偃都峽裏!


    “囚虎寨那群人可真會藏啊。”這話是唐海說的,看著一間間眼熟的屋子裏堆滿糧食,他咂舌道:“沒想到他們瞧上了我們原先這個破地方。”


    “也是東家厲害,竟然能找過來!”


    衛雲嵐哪敢鞠躬,淺笑著搖頭解釋,“哪裏是我厲害,分明是黑雲那狗鼻子靈敏得很,聞到這裏氣味有異,帶著我來的。”


    “黑雲可真是一條神犬!”唐海與鄒雲異口同聲說道。


    “陳延,你快馬離開,將這裏的事情上報荒州衛所。”鄒雲吩咐完以後,忽然注意到衛雲嵐一直靠在牆邊,走上前擔憂地問,“衛姑娘,你可有哪裏不適?”


    說著視線不禁上下掃了一遍,察覺衛雲嵐身上真的沒有傷口,也沒有任何血腥味,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沒事,可能就是有些疲憊。”衛雲嵐猜測,或許是因為一次收入空間的東西太多,耗神太過,這才會有精疲力盡的感覺。


    “許是睡上一覺就能好轉。”


    “那我送您下山。”鄒雲扶著衛雲嵐下了山。


    荒州衛所以及天樞閣駐紮在荒州的人手,本就在往囚虎寨那邊趕去,得了這邊消息,要不了一日就能趕到。


    天剛蒙蒙亮,離開峽穀報信的陳延就已趕了迴來,與他一同進入峽穀的,還有薛璉麾下的一名親信,以及兩名天樞閣暗部的成員。


    賑災糧的事情將由他們暫時接手,最多兩日,薛璉就會帶著一千兵力趕到這裏,清剿囚虎寨,並親自運走糧食。


    “薛大人還另向寒州、興州等地要了糧,如今那幾批糧食還在路上,不過有了慶州這兩千石糧食,怎麽也能熬得過最艱難這段時日了。”


    重新啟程,鄒雲坐在馬車前轅上,迴身對衛雲嵐說道。


    “兩千石?”衛雲嵐愣了一下。


    “對。這次慶州給荒州送來的賑災糧,共有三千石。”鄒雲說道。


    衛雲嵐在心底默默算了算,不禁咂舌。


    她收進空間的那一批地底密室中的陳糧,數量幾乎是前麵那幾間茅草屋中的十倍。


    也就是說,差不多有三萬石糧食之多!


    就算不是新糧,而是放了不知多久的陳糧,那也是能吃的糧食。整整三萬石,足以夠十萬大軍吃上小半個月光景!


    這是一筆不能以錢財衡量的“財富”。


    必要時刻,能派上大用場!


    …


    就在衛雲嵐一行,繼續朝著偃都峽內行進的同時,偃都峽以東,隔著奇峰峻嶺,相距數百裏的北蠻領地。


    重兵把守的唿延部王宮,最偏僻的一座宮殿當中。


    梳著蠻人發髻,身材卻十分瘦小,瞧著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宮婢,端著一個托盤,低垂著眼,走入殿室。


    守在殿內的宮婢,瞧了眼托盤上的東西,皺著眉道:“又是羊肉,馬奶,和那幹巴巴的餅子,連點素菜和好克化的東西都沒有……分明都跟她們說了,我們公主這幾日腸胃不適,吃不了這些東西!”


    “好了,香蓮。”殿室內,輕紗曼環繞著的床榻上,傳出一道虛弱的聲音,“你將那碟子羊肉拿出去,和其他人分了吧。香荷,你將剩下的端過來,留下來伺候。”


    “是。”兩名宮婢都恭敬地應道。


    叫香蓮的那個,端著羊肉出了殿室。叫香荷的那個,則端著手中托盤,繞過紗幔,走到床邊。


    她的手臂極穩,哪怕步伐移動,碗碟中的吃食紋絲不動,就連那碗馬奶鯁都不曾晃動半分。


    “殿下,請用膳。”放下托盤,她先端起那碗馬奶羹,有些不自然地用銀勺舀起一勺,送向倚靠在床頭,瘦弱的隻剩下一把骨頭的長寧公主嘴邊。


    “好了,本宮自己來就行。”長寧公主接過銀勺,月白色的絲綢袖子向下一滑,露出纖細得仿佛輕輕一擰就能掰斷的腕子。


    方才還拿著勺子,準備喂她的宮婢,下意識眸色一暗,眼底露出疼惜。


    長寧公主舀了一口馬奶羹,忍著口中的腥膻味,強行咽了下去,見眼前的女子仍站在原地,不由微微點了點下巴,示意她在床邊的軟凳上坐下。


    “現在這裏就我們兩個,你可以放鬆一些。”


    站在床邊的宮婢,聞言終於抬起臉,雙手抱拳,如同江湖兒女一般對著長寧公主拱了拱手,“多謝殿下相救。”


    “不必謝。”長寧公主輕輕搖了下頭,“大家同為大雍之人,淪落到這個地方,有緣遇到本就該守望相助。”


    “本宮也未刻意救你,不過剛好有個機會,讓你得以藏身。”


    說到這裏,長寧公主不禁歎了一口氣。


    說是“機會”,卻也是實打實一條人命。


    香蓮和香荷都是隨她出嫁的貼身婢女,她也是在香荷投井以後,才知曉在自己小產之後、久臥於榻的這段時日,香荷一直在被住在王宮的左穀蠡王之子折磨。


    左穀蠡王生性殘暴,以淩辱女子幼童為樂,其子也不遑多讓。要不是實在熬不過去,香荷也不至於投井自盡。


    真正的香荷已經死了。


    而眼前這一位,是那日被人追查,躲進王宮中的大雍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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