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一帶居住的山民本就不多,天樞閣的人很快就摸清楚,那對拿著弓箭的兄妹姓姚,是十幾裏外寒口村裏的獵戶。


    兄妹倆的爹娘早在六年前上山打獵時喪生狼口,之後作為兄長的姚常山又當爹又當娘,一手將小自己幾歲的妹妹姚雙兒拉扯長大。


    見到渾身髒汙,暈倒在樹林裏的宋長珂,姚常山本不欲生事,拉上姚雙兒就想折身往來時的路上走。


    姚雙兒卻止步不走,視線在宋長珂俊逸的麵容,和衣袍上精致的繡紋間來迴打了好幾個轉,拽住兄長的袖子,滿眼不忍地說道:“山裏野獸那麽多,他倒在這會有性命之危的,兄長,我們把人救迴去吧?”


    姚常山仍舊不為所動,姚雙兒嘴角一癟,低聲說道:“要是爹娘當年遇難時,也能有人從附近經過,救他們一命就好了……”


    提及這段令兄妹倆痛心的往事,姚常山不由終於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走上前探了探宋長珂的鼻息後,將他放到了自己背上,背著走出山林……


    “我們還用攔下他們嗎?”跟著影五一起過來的天樞閣眾低聲問道。


    影五搖了搖頭,“不用。”


    “我們跟上去,確保宋長珂一直留在姚家兄妹身邊,不離開寒口村即可。”


    那姚家兄妹裏的妹妹,瞧著也是個心思深的,救下宋長珂這一命,恐怕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如此倒是省了天樞閣的麻煩。


    說不得,還能更好的完成主子交代的使命。


    …


    後山山腳,宋長珂被姚家兄妹帶出山林的同時。


    山間小院,齊詡也見到了自天邊飛來,一頭紮進小院的紅腳小隼。


    “主子,是羽七那邊送來的密信。”


    馮平解下信筒,捏了捏被紙條裹著的硬塊,展開在齊詡麵前。


    主從二人瞧見那枚被紙條裹住的北蠻錢幣,眼底同時露出驚異。


    “衛姑娘她們那邊,難不成又遇到北蠻人了?”馮平皺眉嘟囔道。


    齊詡心下一緊,趕忙接過紙條低頭看去。


    當看清上麵寫的內容以後,提著的心稍微放下來少許,隨後卻不禁陷入深思。


    他當然能認出紙條並非羽七寫的,看字體應是出自衛姑娘之手。


    寥寥十幾字背後暗藏深意,隱晦地提醒了自己關注鑄錢之事,以及崇州銅礦。


    “崇州……”


    “嚴國公府……”


    齊詡原本舒展的眉宇,也不禁蹙成一團。


    在此之前,他從未懷疑過嚴國公府對大雍的忠心。甚至在他看來,由嚴國公世子親自把守的崇州,算是北地各州當中最為省心的一個。


    若非衛姑娘意外發現了兩袋北蠻錢幣,這些蹊蹺還不知要隱瞞到什麽時候。


    “查。”齊詡垂下眼眸,眼底劃過一抹厲色。


    “順著麗水縣這條線查起,再看看嚴琅最近都接觸過什麽人。”


    頓了頓,他又說道:“待荒州的事情結束,返迴潭州之際,我們沿途從崇州經過。”


    說罷,齊詡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馮平歎氣道,“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非離開京城,他們根本就想象不到,地方州府隱藏著這麽多問題。


    更想象不到,表麵維持著祥和穩定假象的大雍,實際早已千瘡百孔!


    “說起來,還真要多虧了衛姑娘這副火眼金睛。”若非衛姑娘是官家小姐與天師府的後人,馮平甚至覺得她有幾分到天樞閣暗部任職的天賦。


    莫說別的,就說這被動搜羅情報的天賦,已經強過天樞閣大部分閣眾。


    就是這發現問題的速度忒快了一些,連帶著自家主子更是連軸轉個不停,已經多日沒有睡過兩個時辰以上的整覺了。


    “主子,您可要先休息片刻?”馮平輕聲建議。


    等到明日寒州按察使林大人到來,以及丹寧郡主夫婦二人失蹤的消息在京中傳開,自家主子還有的要忙。


    這還僅僅是快要落下尾聲的事情。


    之後崇州,潭州,不知還有多少事情等著。


    更不知還有多少危機隱藏。


    馮平念叨的話語,盡數被齊詡收入耳中,摩挲著指尖這張紙條,齊詡忍不住在心裏嘀咕。


    要是衛姑娘也能跟著去潭州轉上一圈就好了。


    那些隱藏在潭州一帶的危機,說不得全能提前被衛姑娘那雙火眼給揪出來!


    不過這種念頭,也隻是想想而已。


    齊詡從來沒想過,讓衛雲嵐離開家人所在的北地,跟著自己千裏迢迢奔波至大雍版圖的另一端。


    “馮平。”


    “屬下在。”


    “潭州那邊,人還沒有找到?”


    馮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主子詢問的人是誰,輕輕歎息一聲,搖頭說道:“我們的人已經將潭州水道沿途的地帶都找了一遍,至今沒有收獲。”


    “找人時還遇上了徐國公府派去的人手,他們已經在潭州找了月餘,至今都還沒有絲毫衛大公子的下落。”


    “接著找。”齊詡肅聲堅決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要是潭州找不到,就將範圍擴大到旁邊的潯州,或黔、夷兩州。”


    一個人隻要出現過,就必定有跡可循。


    哪怕隻是一具屍首。


    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說不得衛姑娘的長兄早已不在潭州,那樣的話,他們和徐國公府的人再怎麽在潭州領地內打轉,也不可能將人找到!


    …


    衛雲嵐一行隻趕了兩輛馬車,趕車的人與隨行護衛,又都作普通商戶仆從打扮。


    一路上頗為順利,可饒是這樣,他們也遇到了三次攔路搜查。


    第三次被官兵暗示,給出二兩銀子的小元寶通融之後,衛雲嵐眼底閃過一抹憂色。


    這幾日荒州北部,據說比南部看管得鬆散許多。許多途經南部,尤其是自荒州前往外州的商隊,都被官兵攔下勒令每個人下車接受搜查。


    栗河莊位於丹雲城北邊,在整個荒州範圍內,都屬於最靠北端的位置。


    可就連她們都遇到了這麽多次搜查,蕭先生那邊,隻會更加艱難。


    也不知他們那裏,情況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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