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領他們上來。”衛雲嵐帶著穗禾、董大幾人匆匆下了樓。


    走到近前注意到,王嬤嬤三人身上都帶了傷。


    劉銓的左臂耷拉著,袖子上沾染了一大片血跡。桂香額角上多出個鴿子蛋大小的傷口,閉眼躺在車板上,還不知具體情況如何。


    三人當中看上去略好一些的是王嬤嬤,可就算是她,臉頰和手背也都有擦傷,身上的衣裳還破爛了好幾處,可想而知這幾日的經曆有多不容樂觀。


    劉銓是第一個注意到朝他們迎過來的人,先是看見董大與穗禾,隨後目光移向走在兩人之間,男裝打扮的文弱公子,“大小姐?”


    城門人多眼雜,衛雲嵐壓著嗓子,“先隨我來。”


    董大上前牽住騾子。


    隨著騾車轉彎,衛雲嵐才注意到車後還跟了個不起眼的黑衣男子,一身裝扮與羽七、裴虎他們相差不大,就是衣擺上扯破了個不太雅觀的口子。


    見衛雲嵐視線望來,那人微微點了下頭。


    衛雲嵐便明白,這是羽七安排跟著明煊他們的人。


    就連天樞閣的護衛都沒有看住明煊?衛雲嵐的心不由向下一沉再沉。


    避開城門混雜的人群,進入客棧,王嬤嬤的神情還有些麻木,桂香趴在穗禾背上,隻在被挪動時短暫睜眼了片刻。


    劉銓在旁解釋說:“桂香前兩日被下了迷藥,後來又撞破了腦袋,這兩日睡著比醒著的時候更多。”


    他說話的聲音明顯也比往常虛弱許多,衛雲嵐側目一看,便注意到他袖子上的血色又往外滲了幾分。


    “穗禾,送桂香去隔壁屋先躺下。聽雪,去請個大夫過來。”


    客棧三樓東側已經被衛雲嵐完整包下,餘下的人一齊進了方才衛家人說話那間大屋。


    “董大,你幫劉叔先上一些止血的藥。”


    看著屋內,僅僅時隔三四日未見的眾人,王嬤嬤恍惚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清醒。


    隨即“噗通”一下,就朝衛茂林、高氏跪了下來。


    “老爺,夫人,大小姐……”


    “老奴對不住你們啊!”


    “起來說話。”高氏想將王嬤嬤從地上扶起,王嬤嬤卻死死跪在原地,不願起身。


    衛雲嵐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將憋了一路的話問出口,“劉叔,王嬤嬤,你們這一路,到底發生了什麽?”


    王嬤嬤嘴唇顫了顫,眼眶一片通紅。


    王管事在一旁看得著急,“老婆子,大小姐問你話,你快說啊!明煊少爺,還有咱們貴子,怎麽沒跟著一起迴來?”


    “明煊少爺和我們走散了。”王嬤嬤跪在地上,滿眼自責地說道:“要不是明煊少爺見老奴腿腳不利索,將騾車讓給老奴坐,也不會被人群擠散……”


    原來,那日他們一行五人從村子裏逃出去後,便發現桂香被那戶村民灌了迷藥,估摸是加在晚上端進屋的茶水中的,王嬤嬤怕起夜麻煩並沒有喝,桂香卻是被那戶人家的小女兒盯著喝了兩杯。


    所以當時王貴與衛明煊衝進屋時,王嬤嬤才能一下子清醒過來,桂香卻迷迷糊糊,一直到第二日晌午才睜開眼。


    也是他們點背,本以為逃離了村子,路途上注意些不會再遭遇危險,沒想到就在快進入遂州地界時,迎麵遇上一隊難民。


    那些難民應當是同一個村子或宗族裏逃出來的,格外團結,見他們一行隻有五人,卻有騾車和糧食,就起了搶奪之心。


    “明煊、王貴與你們被那隊難民衝散了?”


    “不是!”劉銓這時剛被董大按著,齜牙咧嘴地上完藥,“大小姐,有您雇的那三位好漢相幫,難民根本搶不了我們東西,就是在拉扯中我們幾個受了些傷。害我們走散是後來,難民們見搶不到東西都快要收手了的時候,忽然衝出來一隊人馬,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擄人,難民裏的男丁基本都被擄了去。”


    “我們當時見勢頭不對,趕緊混在難民當中往遠了跑,我拉著騾子,嬤嬤和桂香就坐在車板上,明煊少爺和王貴跟在車邊上,本來一開始我們大家夥都還在一起的,後來一扭頭,就不見了少爺和王貴。”


    “後來我們又返迴去找,那夥擄人的已經快馬離開,原地隻剩下一群難民當中老幼婦孺。我們找了半日,實在沒有頭緒,便想著先趕來遂江把這事稟報給老爺夫人,大小姐雇來的好漢則還有兩個留在那尋找少爺的下落。”


    劉銓一口氣將事情交代完,不顧身上的傷勢,也走到王嬤嬤身邊一起跪了下來,“都怪我們沒看顧好明煊少爺。”


    “起來吧,這事怪不上你們。”衛雲嵐歎了口氣,光看劉銓這一身傷,就知道當時他定然也拚盡了全力。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除了難民以外,竟還會出現一隊擄人的人馬。


    擄走的都是難民中的男丁,這是要做什麽?


    衛雲嵐表麵仍舊鎮定,實則心裏已潰不成軍。


    她明明已經改變了上輩子流放路上的行動軌跡,為什麽明煊還會走散?


    為什麽偏偏就是明煊?


    難道她費盡千辛萬苦,還是沒辦法與命運抗爭嗎?


    指尖戳入掌心,微微傳來的刺痛感讓衛雲嵐眼中恢複少許清明。


    她絕不能就這麽與命運妥協。


    至少這輩子他們已經多了不少主動權,就算明煊走散,可如今全家人已脫離流放隊伍,少了約束,大可以再去將走散的明煊找迴來!


    “劉叔,你再詳細說說,那夥人是什麽樣子的?”


    “我來說吧。”進屋後就默默站到羽七身旁的護衛走了出來。


    “那一夥人明顯訓練有素,身手不俗,卻沒有多少匪氣,看上去像是軍差或者是某些權貴府邸圈養的私兵。”


    衛雲嵐眉頭微皺,這範圍可太大了,根本無從找起,“還有沒有別的特征?比如那夥人的穿著、馬匹、或者隨身佩戴的武器?”


    護衛凝眉想了片刻,“我記得為首那兩人當中,有一人的靴子上麵繡著祥雲,那一隊幾十人當中還有四五個人靴子上麵有著相同的圖案。”若非他出自天樞閣羽部,根本注意不到這種細節。


    “你能畫出來嗎?”衛雲嵐讓凝霜拿來紙筆。


    那護衛不善畫技,塗抹了半晌,勉強還原出當時所見的圖樣。


    衛雲嵐越看越覺得眼熟,忽然想起什麽,提筆在紙上改動了兩筆,“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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