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瀉不止可算異樣?”


    “當然算是!”


    看過梁家那一頭母羊和三匹駿馬的情況後,大夫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這就說得清了!這些馬、羊,應當是誤食了一種名為鴣鳩果的野果。”


    鴣鳩果在涼州山野間並不罕見,因味道酸甜,不少缺少吃食的山民也會采來食用,或是給家中孩子當個零嘴。山野村民本就缺乏葷腥,除非腸胃太過虛弱,單吃鴣鳩果輕易並不會引發異狀。


    可問題是,梁家小少爺,並非缺少葷腥的山民……


    單是這半日,就吃下去不少羊乳與雞肉。


    鴣鳩果最忌與這些同吃,誤食後的症狀便是梁家小少爺這般唿吸急促,渾身起滿紅疹。


    梁夫人聽得麵色越發陰沉下來,這事八成與馮家脫不了幹係,若非小兒子身上的危機還沒完全解除,她恨不能現在就將那群該死的馮家人全都活剮了。


    按捺下心頭的暴躁,梁夫人客氣向大夫問道:“依您之見,我兒身上這毒該要如何解開?”


    這毒要是讓京城專為富貴人家診病的大夫來看,還未必能有辦法,可鎮上醫館裏的大夫,平日就為附近山民看病,也見過誤食了鴣鳩果後腹瀉不止的孩子。


    梁家小少爺的症狀雖更重一些,診治方法卻是一樣的。


    “這毒其實並不難解,隻要喝幾副清熱解毒的湯藥即可。不過最重要的卻不是湯藥,而是調養。之後半月,小少爺都需飲食清淡,忌食葷腥,隻要能做到這一點慢慢就能養好。”


    頓了頓,大夫又低聲補了一句,“最好是能靜養,先讓小少爺將養上一兩日再受路途顛簸。”


    梁夫人細細記下,付了診金以後客客氣氣地將大夫送走。


    來的時候是由差役騎馬帶來,走的時候就隻能讓大夫憑兩條腿走迴鎮上。


    好在這裏距離鎮子路途並不算遠,且有梁家給的銀元寶壓身,大夫這一趟也算滿載而歸。


    送走大夫,又讓梁大人與解官交涉去縣城抓藥、停留的事情後,梁夫人終於騰出手來,將矛頭對準馮家。


    帶著一眾下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看著梁夫人那渾身煞氣,雙目淬毒的模樣,馮老太太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方才她已被兒子盤問、訓斥了半天,知曉其中利弊。


    哪怕恨毒了姓梁的一家,想要保住自家人的性命,這時隻能按照兒子說的咬死不承認自家做下的事!


    可還沒等馮老太太開口為自己辯駁,就見梁夫人大手一揮,命身旁的家丁將小孫子扣住。


    緊接著,梁家丫鬟端著那鍋羊乳粥不斷靠近。


    梁夫人冷聲吩咐:“把這粥,給他灌下去!”


    馮老太太雙目圓瞪,急忙爬起身,身旁的馮大人卻一把將她拽住,用眼神示意她將嘴閉上。


    兩名梁家家丁立時死死按住梁家小孫子,將嘴掰開。


    丫鬟上前,將鍋中留著的那一鍋底羊乳粥盡數倒入馮家小孫子口中。


    羊乳粥香甜,哪怕涼了也不難喝,可這樣被人強行灌進嘴裏,並不好受,馮家小孫子險些被粥噎住,連咳了好幾下才緩過來。


    而一旁的馮家孩子們早已看傻了。


    他們不懂阿奶為何先前要打翻羊乳粥,更不懂梁夫人為何要讓家丁按住小弟,強行往他口中灌羊乳粥。


    隻是被梁家人這陣仗嚇到,哪怕沒有人按住他們,他們也都老實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眼看一鍋底粥,一滴不落的全被灌進馮家小孫子口中,梁夫人這才讓家丁將人鬆開。


    而馮老太太此時早已雙腿發軟,身體不受控製地戰栗起來,若非馮大人緊緊扶住她的手臂,她隻怕早就跌坐到了地上。


    “梁夫人這是何意?”馮大人麵上浮現出不解,與幾分恰到好處的怒意。


    “我這侄子雖然平日裏混不吝了些,卻並未得罪過梁夫人吧?”


    “嗬,不過是請他喝碗羊乳粥而已,馮大人何須緊張?”梁夫人冷笑一聲,指著那口已經空了的鍋,“你家這小子,先前不也想喝來著?”


    “梁夫人有話不妨明說。”馮大人一派嚴肅,“貴府小少爺之事,大家方才都看在眼裏,大夫的診斷,馮某也聽見了些許。梁夫人可是因為那羊乳出了問題,便懷疑到我們馮家?”


    梁夫人冷淡的目光落在馮大人臉上。


    馮大人不疾不徐地繼續解釋下去:“馮某承認,因為先前在嶽衡山中的事情,心中頗有微詞。可馮某也知此事怪不得貴府,要怪隻能怪那些窮兇極惡的山匪。梁夫人若是因為此事,懷疑我們滋生報複之心,對貴府小少爺下手,那我們可真是大大的冤枉!”


    衛雲嵐冷眼旁觀這一幕,不由感歎,這位馮大人可真是生了一顆七竅心,長了一張妙嘴。


    恐怕京城黃梨班裏的班主,都比不上他會演!


    原本怒氣騰騰的梁夫人,被馮大人幾句話一說,眼中怒意熄滅少許,轉而添了一抹狐疑。


    “梁夫人大可以讓人調查,家母今日雖打翻了羊乳粥,昨日卻也給家中孩子喝過煮開的羊乳,若是僅憑今日家母失手打翻一鍋羊乳粥,就將這往羊乳中投毒的罪名安插在我們馮家頭上,未免有失偏頗。”


    說到這裏,馮大人話鋒一轉,“再者我們馮家並未飼養牲畜,也未靠近過貴府的馬、羊。倘若真有人伺機毒害梁家小少爺,梁夫人將矛頭對準我們,豈不是將真兇放過,給了對方更多可乘之機?”


    好一招禍水東引!


    明眼看,隊伍中隻有兩家昨日去過馬棚,除了梁家,便是衛家。


    沒想到到了這一步,馮大人還想將這口屎盆子扣到他們衛家頭上。


    若非昨日防了一手,今日備不住真就叫這人得了逞!


    眼見梁夫人的目光瞟向自家,衛雲嵐站了出來,“凝霜,去將昨日馮老夫人送來的草藥拿來。”


    “這草藥是您昨日親自送來的,沒有錯吧?”


    馮老太太警惕地看著衛雲嵐接過竹筐,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低頭一瞧,那筐中裝的滿滿當當兩種草藥,正是昨日她拿去交換羊乳的那些!


    馮老太太眼中的警惕,霎時化作驚恐與不解。


    這草藥不是早就被喂了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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