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曦睜眼醒來,已經是半夜,帳子裏光線微弱不明,側首看見殷少昊正閉著眼睛睡得香甜,----想到不用直接麵對他,輕輕鬆了口氣。

    不過,下午自己怎麽暈過去了?心下有點不解。

    “醒了?”殷少昊睡得很輕,心裏一直掛念著長孫曦,稍有動靜,就被驚醒過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半夜呢,接著睡罷。太醫說了,你現在需要多休息。”

    長孫曦隻當自己是一時氣迷心竅,所以才暈過去的,並沒有在意。

    靜了靜,說道:“對不起。”

    “怎麽又說這個了?”殷少昊笑道:“朕說了,不怪你。”反倒替她解釋,“既然是太上皇吩咐你的,你怎麽能抗旨呢?再說了,也沒害著朕什麽。所以啊,你就別在心裏打疙瘩了。”

    他越是這樣,長孫曦心裏越是過意不去,愧疚道:“說到底,還是因為我信不過你,總擔心你將來會變心。比如今天,我……”

    “你吃醋了?”殷少昊翻身起來摟著她,眉眼彎彎,在夜色的帳子裏綻放光華,“你要是不吃醋,朕才難受,你肯過來朕心裏是高興的。好了,都過去的事了,別一直心裏難受過意不去。你再這樣,朕可真的要生氣了。”

    “嗯。”長孫曦輕聲應道。

    “你放心。”殷少昊笑容微斂,“朕雖然討厭江陵王,但他對朕卻沒有什麽威脅,不至於跟個小孩子一樣,非得賭氣把他殺了不可。再說了,江陵王一心向著你、護著你,能留就留罷。”將她摟在懷裏安撫,“他是你的弟弟,朕可舍不得讓你傷心。”

    其實,江陵王也是自己的弟弟,可是皇室裏不存在什麽手足之情。

    一切都是為了她罷了。

    長孫曦輕輕點頭,“往後我不會單獨見他的。”能讓江陵王平平安安就好,自己也可以多一個臂膀,但是殷少昊為自己做了這麽多,不能再辜負他了。

    “這就對了。”殷少昊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快睡罷。”

    “嗯。”長孫曦躺好,又問:“太醫說了,我為什麽暈倒嗎?”

    “不要緊。”殷少昊怕懷孕的事不確定,讓她空歡喜,因而沒有說出來,“你先睡,休息兩天讓太醫再診診脈,調理調理就好了。”

    “好,睡罷。”長孫曦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殷少昊撫了撫她的發絲,心下微微擔憂,那個生死蠱不會對她和胎兒有影響吧?一想到廢

    太子居然在解藥上麵做手腳,就是恨得咬牙切齒!他就不怕,自己把廢太子妃和雪裏碎屍萬段嗎?!不,他知道自己不會。

    因為自己做不到讓靈犀傷心。

    殷少昊心中怒火滔天,又找不到地方發泄,但他的性格可不是老實吃癟的那種。

    多年後,皇陵又出了一次坍塌事故。

    殷少昊讓人過去檢修,然後讓人把廢太子和白皇後的屍體偷運出來,讓人五馬分屍,然後戳骨揚灰,裝在兩個罐子裏扔下山澗。

    罐子碎,骨灰揚,最後灰飛煙滅連渣都不剩。

    而廢太子生前珍愛的古籍畫本,瑤台鳳琴,也全都付之一炬。

    ******

    長孫曦懷孕的消息很快被確診,但是一直沒有公開。直到三個月後,中秋佳節,殷少昊才當眾宣布了這一喜訊,眾人紛紛道賀不已。

    霍太妃則是氣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太上皇笑道:“皇後素來賢良淑德,又貞靜,當初和皇帝一起在滄都就藩的時候,更是能夠同甘共苦、同心同德,實乃女子之中的表率。今日恰逢中秋佳節,又得皇後妊娠龍嗣之喜,寡人意欲再添一喜,賜皇後‘貞靜’為號。”

    此言一出,在場頓時安靜起來。

    長孫曦緩緩起身,在宮人的攙扶下福了福,“兒媳拜謝父皇恩典。”

    心下有點酸酸的、澀澀的,說不盡的感激。

    太上皇此舉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僅僅為了給自己一份體麵。因為自己之前和皇子們有瓜葛,和太上皇也有流言,實則名聲並不好聽。太上皇既然一語定了“貞靜”二字,將來別人再想非議自己,那就是非議太上皇了。

    太上皇百年之後,便是先帝,對逝去的先帝不敬更是大罪。

    這個徽號,是自己麵前的一道護身符啊。

    “起來罷。”太上皇抬了抬手,“你有身孕,好生坐下歇著。”

    殷少昊舉杯笑道:“皇後有孕身體不便,兒子替皇後敬父皇一杯。”

    “好。”太上皇笑著飲了酒。

    “父皇。”夜色中,一襲淡綠錦袍的江陵王站了起來,同樣舉起酒杯,“兒臣祝父皇福壽綿長。”轉頭看向帝後二人,“也祝皇上和皇後舉案齊眉,祝未來的皇嗣平安健康。”

    言畢,一飲而盡。

    太上皇笑道:“晗兒長大了,越發懂事了。

    ”

    殷少昊先是一怔,繼而也笑,“多謝九弟,今晚可要痛飲幾杯才是。”

    “先不急著喝酒。”江陵王根本不在人前去看長孫曦,也不想和殷少昊有過多視線交接,而是朝著太上皇大聲道:“今夜喜事連連,兒臣想求父皇一個恩典,讓今夜喜上加喜。”

    “哦?”太上皇語調遲疑,拿不準他想要說什麽,“你說說看。”

    江陵王道:“眼見皇上和皇後鶼鰈情深,兒臣想著,自己的年紀也不小了。”他麵上帶著笑容,心裏卻是說不盡的絞痛,“所以,兒臣想請父皇賜婚。”當著眾人的麵,把自己和她的關係撇清了罷。

    “這是好事。”太上皇笑得有些鄭重,“但不知,晗兒你看上了哪家小姐?”

    “霍家四小姐。”江陵王斷然道。

    眾人都是聞言一驚。

    長孫曦的眸子亮了亮,想說話,可是看看現場又忍住了。

    殷少昊眼裏閃過一絲冷笑。

    嗬嗬,江陵王倒是挺會替她分憂的啊。知道霍四小姐纏上了自己,就幹脆挺身而出,他來求娶霍四小姐,這不就阻止霍四小姐入宮為妃了嗎?到時候,靈犀不知道有多心疼,多內疚!可是,眼下卻找不到理由阻止。

    自己開口,倒好像自己看上霍四小姐了。

    殷少昊捏緊了手中的酒杯,眼中光滿閃爍不定。

    太上皇則是神色凝重,沉默不語。

    雖然不想讓霍四小姐進宮添亂,但是也不想讓她做江陵王妃,且不論霍四小姐的相貌人品,單說她是霍家的人就不合適。皇帝為何一直對養母霍太妃不親近?自然是和當年素妃的死有關,所以,霍家的人早晚會被皇帝鏟除。

    江陵王妃怎麽能是霍家的人呢?

    再說了,晗兒根本就不可能喜歡霍四小姐,一輩子湊在一起豈不糟心?心中思緒飛轉,很快有了計策,轉頭看向霍太妃微笑,“太妃覺得意下如何?”

    霍太妃當然不滿意,一千個一萬個不滿意!沒有半分猶豫就道:“臣妾覺得不妥。”

    “哦?哪裏不妥?”江陵王咄咄逼人,“難不成,霍四小姐已經有了心上人?”

    未婚姑娘豈能有心上人?霍太妃聞言大怒,“休得胡說!”

    江陵王早就知道她不會願意,笑了笑,“既然如此,男未婚、女未嫁,又有哪裏不妥了呢?難不成是本王配不上霍四小姐?

    又或許,霍四小姐想要攀一個更高的高枝兒?”忽地拍了拍桌子,“哎呀!前段時間霍四小姐總是進宮說話,該不會是看著皇上年輕俊美,就動了春心,想要做後妃吧?”

    霍太妃頓時柳眉倒豎,“江陵王,你不要胡說八道的!”雖然霍家想把四小姐送進宮做皇妃,但是豈能公開言明?更別說,承認什麽看著皇上年輕俊美,動了春心了!若是沾上這麽一個名聲,女兒家的名節也敗壞了。

    江陵王不依不饒,問道:“那不然,霍四小姐整天進宮是為什麽?”

    霍太妃不免急了,“四姑娘進宮,當然是為了陪本宮這個姑姑說話!我們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言行謹慎、舉止端莊,絕不會做出那種輕佻的事!”

    江陵王又拿話堵她,“既然霍四小姐是一個端莊大方的好姑娘,本王也不差,為何不能婚配給本王呢?太妃,你倒是說說道理。”

    雖然殷少昊讓欽天監擇了吉日,說秋天適合納妃,到時候采選女子進宮侍奉聖駕,但卻沒有點名說要納霍四小姐。所以江陵王求娶未婚女子,乃是人之常情。

    霍太妃張了張嘴,哪裏說得出什麽道理?當著眾人,臉紅紫漲的結巴半晌,隻能勉強推脫道:“四姑娘年紀尚小,婚事……,婚事不宜太早。”

    “哦?”江陵王笑道:“那本王也不著急啊,先訂親,等幾年再成親也使得。”

    “不行!”

    “怎麽又不行了?”江陵王冷笑,“推三阻四,看來多半是霍四小姐瞅著皇上清俊,就看上了,所以嫌棄本王!倒是本王看錯了人,如此輕佻浪蕩的女子,談何端莊?倘若嫁入皇室,必定讓皇室蒙羞……”

    “江陵王!”霍太妃忍無可忍,大怒道:“你說夠了沒有?!你沒玩沒了的中傷我們霍家的姑娘,是和居心?你、你……,你自己又算什麽高貴東西?不過是一介宮婢之子!”

    “砰!”一聲悶響,太上皇伸手把就被扔了出去。

    霍貴妃被砸破了頭,一縷鮮血緩緩流下,不可置信的看著太上皇,“臣妾……,臣妾沒有說錯啊。”在她看來,皇貴妃林氏的確是宮婢出身,不過是因為救了白皇後,才撿了狗屎運做皇貴妃的。

    太上皇氣得發抖,“嘴裏不幹不淨的,給寡人閉嘴!”又下旨,“霍四小姐拒婚江陵王,行為詭異,來曆不白,今後不得嫁入任何皇室中人!”

    一語斷了霍家的皇妃夢。

    霍太妃簡直氣得快

    要發瘋了。

    長孫曦深深的打量了江陵王一眼,當初單純天真的少年,融雪一般,現如今也變得通曉陰謀算計了。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仰或是皇子成長的最終歸宿罷。

    “太妃。”江陵王的計謀想了好些日子,一步又一步,甚至找幕僚們商議過,眼下還沒有完呢。他端著酒杯,朝著霍太妃走了過去,“罷了,方才是本王求娶不成,一時氣憤,所以言語有些冒犯,這杯算是賠罪罷。”

    他舉杯,舉到霍太妃麵前為敬。

    酒香撲鼻,沁人心脾。

    霍太妃卻是滿腔怒火越少越旺,特別是江陵王背對眾人,看著自己,露出一臉嘲諷的笑容,更是火上澆油!於是揮手一把打翻酒杯,“走開!不用你假惺惺……”

    “啊!”江陵王順勢往後跌了下去,然後……,雙目一閉暈倒了。

    他的神智是清醒的。

    幫她,自己可以犧牲一切!如果父皇沒有下旨拒絕霍四小姐,自己便是娶了也無妨,無非是王府上多養一口人。如今父皇已經明令禁止霍四小姐嫁人,再也不會煩惱她,那自己也不用娶任何人了。

    今生和她無緣,寧願孤獨終老一生。

    “江陵王殿下暈倒了!”有人驚唿,在場頓時混亂起來。

    好好的中秋節,最後以“霍四小姐行為不端,拒婚江陵王,太上皇下旨不得嫁入皇室,霍太妃氣怒交加推倒江陵王,江陵王受驚暈倒”作為結束。

    沒多久,又傳出江陵王養病的消息。

    鬧了這麽一出,霍四小姐肯定是不能再進宮的了。

    霍太妃迴過神來,自然也知道自己這是中計了,但為時晚矣。

    ******

    接下來的日子,悠閑平靜。

    秋涼漸漸入冬,轉眼大雪紛飛很快到了年根兒。

    新年一過,殷少昊改了新元“安平”,透露出他祈禱平安康泰的希望。他是曾經馬背上廝殺過的皇帝,手握軍權,眼下又是歌舞升平的年景,隻需要做一個守成之君即可,平安康泰就是最好的帝王業績。

    新的年號,似乎帶來了美好的新年景。

    二月初,長孫曦平安順利的誕育下小皇子,取名為“舜”。

    “怎麽樣?”殷少昊笑問。

    長孫曦撲哧一笑,“你兒子是舜,那你豈不是堯了?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皇帝爹。”

    殷少昊大笑,“你這不是見著了。”

    長孫曦這一年多被各種食補,養得多了幾分瑩潤豐盈,氣色極好,好似滿月一般瑩白潤透。笑起來眉眼彎彎,好似月牙兒,“厚臉皮。”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卻舍不得用勁兒。

    殷少昊感覺好似撫摸一般,不由生出興致,“朕問過太醫了,說是隻要調理的好,兩個月後就可以同房。”他擠眉弄眼的,“咱們再給舜多添幾個弟弟妹妹,如何?”

    長孫曦微微紅了臉,啐道:“呸!整天就想這些不害臊的。”

    “先讓我親親。”殷少昊一開始歪纏,說話也變得膩歪不已,摟著她開始親香起來,動手動腳的,一點皇帝的樣子都沒有。

    “哎……”長孫曦想要推開他,推不動,忽地身體一顫,“你別,大白天……,讓人看見不好……”話沒說完,就被堵住了嘴。

    唇舌纏綿,久違的芳香讓兩個人都是沉醉。

    好半晌,殷少昊才戀戀不舍鬆開她,抱怨道:“不行,這樣我可受不了了。”說著,抓起她的手,曖昧笑道:“要不,你幫幫我……”

    “皇上!”外頭有人喊話,打斷了屋裏纏綿旖旎。

    殷少昊臉色不悅,喝道:“要是沒有要緊事,朕就打斷你們的狗腿!”

    “太上皇暈倒了。”

    “啊?!”殷少昊和長孫曦都變了臉色,趕緊整理衣襟,起身匆匆趕去。

    太上皇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周進德出來說話,難受到:“以前太上皇就有中風的前兆,暈厥過兩次,太醫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可大喜大怒再動情緒。這幾年,奴才等人也十分注意太上皇的保養,可惜之前那次中毒,到底傷了根基……”

    當年傅禎為了廢太子,不惜以身舍命用毒簪刺殺太上皇!雖然長孫曦救治及時,讓太上皇抱住了性命,到底上了年紀的人,本來又有病,再怎麽調養也是治不了根本。這幾年,太上皇的身體時常抱恙,今天終於撐不住了。

    “阿姒……”太上皇忽然緩緩睜開眼睛,朝她伸出手,目光變得有幾分呆滯,甚至好像透過長孫曦的身體,看到了別的人。

    “父皇。”長孫曦緩緩走了過去。

    心下迴想起他對自己多年照顧,心中難受不已。

    太上皇目光渾濁,看了半晌,露出一抹失望的表情,“你不是阿姒。”

    “父

    皇!”江陵王聞訊匆匆趕到。

    “晗兒。”太上皇看向小兒子,目光透著慈愛和擔憂,說道:“你如今也長大了,別再向以前一樣任性不懂事,往後好好孝敬哥哥嫂嫂,記住了嗎?”

    江陵王咬了咬唇,看著蒼老不已的父親終於點頭,“兒臣記住了。”

    太上皇又轉頭看向皇帝,卻不說話。

    殷少昊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床前,“父皇放心,兒子必定好生照顧九弟,讓他一生平安康泰。”江陵王和靈犀身上中有生死蠱,父皇便是不說,自己也不可能讓江陵王死,眼下不過是讓父皇安心罷了。

    太上皇鬆口一了氣,“你們兄弟和睦就好。”像是迴光返照,氣色慢慢好了些許,神智似乎也迴來了,“來人,傳霍太妃過來。”

    長孫曦聞言愕然。

    “父皇?”殷少昊和江陵王亦是一臉不解。

    “寡人,心裏有數。”太上皇似乎沒有更多的力氣,懶怠解釋,看向周進德,“趕緊吩咐人過去傳,快去。”

    周進德當即領命出去,找了吉祥,然後迴來道:“已經傳了。”

    太上皇輕輕點頭,又道:“寡人,壽元不多了。”他笑了笑,“不過還算有福氣,看到了小皇孫舜,也沒什麽遺憾了。”

    長孫曦忍不住淚盈於睫,哽咽道:“父皇,兒媳讓人把舜抱過來。”

    “不用了。”太上皇聲音沙啞,“別嚇著小家夥了。”然後指了指周進德,“待寡人駕崩以後,周進德和他的徒弟就沒了去處,皇後……,你收留他們罷。”

    長孫曦張了張嘴,“我……”

    周進德是服侍太上皇半輩子的人,殷少昊和太上皇又不是有仇的父子,周進德他們怎麽會沒有去處?太上皇這是要給自己留下可以用的人,他到死,都還放心不下自己。

    太上皇卻是笑了,“皇後,你這個毛病還是改不掉。一著急,一緊張,就會忘記自己的身份,開始我啊我的,咳咳……”喘了喘氣,“不怪你,還是小姑娘呢。”

    “…………”長孫曦再也忍不住,跪在床前眼淚直掉。

    殷少昊上前勸道:“別哭啊,讓父皇瞧了難受。”

    “皇後孝順,寡人不難受。”太上皇笑道:“隻不過,女兒家的眼淚是珍珠,哭多了,眼睛就會沒有光澤的。皇後啊,快起來別哭了。”

    長孫曦捂著嘴,被殷少昊攙扶著起來,眼淚仍舊

    止不住。

    “霍太妃到。”

    太皇上環顧了屋內一圈兒,微笑道:“你們記住,朕一想到要和地下故人團聚,就很高興,沒有什麽遺憾的。”這話說的十分古怪,但是不等眾人想清楚就道:“傳霍太妃。”

    霍太妃被禁足了好些日子,猛地出來,神色頗有幾分警惕戒備。

    太上皇說道:“寡人病了,想把身邊的人都看一遍。”

    霍太妃心頭一跳。

    這話聽著怎麽如此不吉祥。

    太上皇讓人拿了一個匣子,說道:“你服侍寡人半輩子,又一直打理六宮事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匣子極品南海珠賞賜與你。”

    霍太妃趕緊上前謝恩,接了匣子,聲音微微哽咽,“多謝太上皇。”雖然一直對太上皇不滿,但是畢竟相伴多年,見他要死了也是難過的。隻不過轉念一想,他死了,才能逼皇上尊自己為太後,傷感之情不免淡了許多。

    太上皇見她先悲後喜,心下微寒,喊道:“去把兩位丞相,吏部尚書、兵部尚書,一起叫過來,寡人有話要說。”

    儼然是交待顧命大臣的架勢,氣氛越發緊張。

    幾位大臣很快過來。

    因為屋子裏有皇後和太妃等女眷,都是低了頭,跪下行禮,“臣等給太上皇請安。”

    太上皇說起一些軍國大事,“北麵雖然暫時平定,但卻不是長久相安之計。不妨效仿前朝和親之計,從宗室女中挑選一些,咳咳……”說了一長串,又咳嗽起來。

    殷少昊忙道:“父皇,這些事迴頭兒子會打理的。”

    霍太妃不甘示弱,仗著嬪妃身份,上前替太上皇捶肩揉背,柔聲道:“太上皇,你先好生歇著,莫要再為政事操勞了。”一麵是爭寵,一麵也是做個大臣們看的,看看自己這個太妃有多顯德,是足以尊封太後的。

    正巧宮人端了藥碗上來,“太上皇,藥煎好了。”

    霍太妃自然而然的接過了藥碗,用勺吹了吹,然後給太上皇喂了過去。她動作溫柔又熟練,顯然是之前服侍過太上皇很多次,有經驗了。

    長孫曦根本不在意對方的賣弄,隻是瞅著太上皇,覺得神色有點古怪。

    ----今天的舉動也是古怪。

    好端端的,叫霍太妃過來做什麽?抬眸看去,發現太上皇正目光朝這邊看過來,看了自己,看了殷少昊,看了江陵王,然後微

    笑著喝下了藥。

    不!!長孫曦忽然明白了什麽。

    來不及了!殷少昊反應比她更快,一把緊緊抓住了她,然後飛快轉身看向江陵王,打斷他的思緒,“九弟,你照看一下皇後。”

    江陵王慢了一拍。

    他正在照看長孫曦和察看太上皇中間糾結,就聽見“砰!”的一聲碗響,繼而是瓷片碎裂的聲音,以及太上皇痛苦的聲音,“藥……,有毒!”

    霍太妃看著太上皇嘴角的鮮血,嚇得魂飛魄散,尖叫道:“啊……!!”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明白了其中一切因由,“太上皇……”然而不等她說出話,就有太監飛快衝了上來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音。

    周進德大叫,“霍太妃給太上皇下毒了!!”

    地下跪著的四個大臣紛紛震驚抬頭,都是一臉驚駭。

    當天下午,霍太妃就“病逝”了。

    霍家的人聞訊進宮,殷少昊將一張畫了押的認罪書,推了過去。

    他冷冷道:“霍太妃因為太上皇不肯尊她為太後,心中憤懣,意圖謀害太上皇,已經認罪,她是畏罪自盡而終的。”

    霍太妃的兩個哥哥都是驚慌不已,跪了下去。

    殷少昊又道:“但霍太妃終究養了朕一場,是有養恩,所以朕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已經壓了下去。”所謂壓下去,不過是讓霍家的人老實罷了。

    等過幾年,自己覺得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讓人高密就是。

    霍家,早晚不能留。

    “多謝皇上恩典。”霍太妃的兩個哥哥不能分辯,隻能跪下謝恩。

    畢竟當時霍太妃向太上皇“下毒”,不僅有皇帝、皇後、江陵王親眼所見,下麵還跪了四個重臣,後來又讓太醫院將近十名太醫會診,人證物證實在太多了。

    太上皇喝下去的那碗藥的確有毒,但並不是劇毒,隻要太醫們診出來就行了。

    至於多少,還有什麽區別?

    事後,太上皇淡淡微笑,“不過早幾天死和晚幾天死罷了。寡人不能留下一個太後,讓她將來用孝道壓住皇帝,成為皇帝的掣肘,這樣是結果最好的。”

    最好的,卻讓人高興不起來。

    長孫曦心裏一直難受無比。

    直到三月裏,收到了遠在滄都的舅舅寄來的書信。上麵說了很多滄都的瑣事,很多雪裏的趣事,長孫曦高興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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