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正嘉十四年,皇上將掌上明珠郭公主賜婚於嶽狀元,待公主及弈後一月完婚。一時間嶽狀元的美名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說嶽狀元才智敏捷,先是解決嚴將軍入城是人擠之累,後又偵破宮中盜案,還為皇上賦稅改製提出了新方案,短短一年期間就博得聖寵。如今又娶得同樣才德兼備、美貌出眾的郭公主,真是人生兩大幸事皆齊,大家都好生佩服羨慕這位嶽狀元。京城裏的街坊鄰居們都在議論紛紛,皆稱生兒若能像嶽狀元這般有出息,那可真算得上是祖上積德了。

    正月裏最大的喜事莫過於郭公主的婚事了,皇上舍不得郭公主,便將離宮最近的一套王府賜給郭公主做新婚府衙,這座王府曾是現代端王爺所居,氣勢恢宏,富麗堂皇。以王府賜公主,自開朝以來可是史無前例,由此可見郭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新下達的稅賦改製雖遭到一切老臣子的反對,可老百姓們心裏頭可以滿意得很,他們聽聞此次改製嶽狀元提出了重要的提議,才使新的製度順利通過朝議。百姓們心裏頭都記著嶽狀元的公德,為此稱讚不已。

    新婚之夜,紅燭高照,映照著滿堂的紅色裝設更顯得通紅,這等光景實屬人間之美事一樁,人常言: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乃人之幸事也。嶽禹盯著那莫明莫暗的紅燭燈花,心下思緒紛紛,複又看迴坐在新婚床上的郭公主。此時的郭公主正以繡紅鴛鴦巾蓋頭遮麵,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隻是瞧著她小巧的玉指早已抓著彩蝶飛舞的紅絲帕成團了,可見她心裏頭也是異常地緊張。剛在前廳敬酒完畢,嶽禹已有幾分醉意,加上滿堂的紅色映得他臉頰通紅通紅,不知是酒氣上升還是緊張。他慢慢地走近郭公主,望著被她纖纖細指抓皺的手帕,不由得淺淺一笑,嘴邊咧起好看的弧度,幸得郭公主沒法看到,不然她又該將手上的帕子抓得愈加的緊。奇怪的是嶽禹並沒有立刻掀開郭公主的頭巾,而是靜靜地坐在郭公主一旁,細細打量著郭公主蓋頭上那對鴛鴦。不知怎地,郭公主似乎聽到他輕微的一聲歎息,然後一雙大手緩緩地掀開了她眼前的紅蓋頭。

    郭公主隻覺得眼前忽然一片柔和的光明,視線上移便是嶽禹的臉,今夜的嶽禹身著褚紅色喜服,與他登科狀元時的官袍一樣的眼色,仿佛那時的他和現在的他重合在一起,合成一個人,那麽真假莫名地出現在郭公主麵前。郭公主眼角有點濕潤,仿佛是做了很長的一個夢,美好得讓人不願意醒來,她不自覺地抬起手,試探地撫摸起嶽禹的臉龐。觸手處是溫熱的,好似還有淡淡的酒氣,一雙深目深不見底,如同咒語一般吸引著她無法自拔。“我不是在做夢吧?”郭公主喃喃道。嶽禹聽後笑了,他的大手掌蓋住郭公主的手,微微笑道:“不是夢,是我在這。”郭公主感到手上傳來的溫度,相信自己是真實的了,她幸福地倚靠在嶽禹懷裏,聽著他有規律的心跳,隻願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哼,好一對狗男女,害死我姐姐居然還好意思在這裏顛鸞倒鳳!”背後忽地傳來一個犀利的聲音,驚醒了正在溫存的兩人。嶽禹驚奇地轉過臉來,胳膊還不忘摟著郭公主,生怕她受驚。郭公主奇怪地朝嶽禹身後看去,隻見一個宮女打扮的丫頭,手持匕首,滿臉不敢相信和憤怒死死盯著她們。今日陪嫁的宮女都是德妃娘娘親自挑選的人,郭公主也都見過,印象當中似乎並無此人,見她出言不遜且手持利器,必然是混入求親隊伍的此刻。一想到“刺客”二字,郭公主恐懼得要叫出聲來,不曾想卻被嶽禹捂住了她嘴巴。郭公主一臉疑惑地看迴嶽禹,隻見他臉上的表情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他對著那刺客不敢置信道:“你是……你是小順?”什麽?嶽禹與那刺客竟是舊識!聽到此言,郭公主更加按捺不住了,她拉來嶽禹的手一下子站起來,對著那刺客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擅闖公主府!”

    “嗬嗬,我是何人?”那女子輕佻地笑了,笑聲裏帶著寒意,她持匕首的手指著嶽禹說道:“我是何人,你問他不就知道了。”一聽到這郭公主一臉疑惑地看向嶽禹,眼裏祈求他給她個答複。可是嶽禹隻是呆呆地看著刺客,眼裏盡是無盡的哀傷,不言不語。那宮女見嶽禹不答話,笑得更加可怕了,她一字一句慢慢吐出一句足以讓郭公主心痛無比的話:“這麽久不見就不記得我了?我的好姐夫,害死我菲兒姐姐的好姐夫!”那句話仿佛是吼出來的,震得在場三人都蒙了,嶽禹好似聽到什麽不敢相信的事實似的,忽地放下郭公主的手衝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宮女的胳膊問道:“你說什麽?菲兒她……菲兒她?”

    “你還關心我姐姐幹嘛,你不是早把她忘得幹幹淨淨了嗎?想我姐姐自嫁你那天起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遊學在外又怎麽會知道?為了你讀書,我姐姐天天去替人洗衣服,手指頭都泡得壞了,冬天長滿凍瘡。可她都舍不得去看大夫,說是要省下錢給你做盤纏,上京考取功名。可是你不是個東西,一朝中舉之後就把她忘了,為了娶公主,你竟然派人刺殺她!”那刺客一臉淚水,痛苦地大聲地罵著嶽禹,直用刀指著他的胸口,怒罵道:“都是你害死我菲兒姐姐的,你這個負心漢,拿命來!”說罷就要刺下去。

    “不要!”一聲尖叫阻止了刺客的行動,郭公主哭喊著衝上前來,不料新衣過於繁複笨重,累得她險些摔在地上,可她顧不上這麽多,快速爬著向前,猛地抱住刺客的腳哀求道。郭公主的簌簌哭聲打亂了刺客的心,她舉著匕首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仿佛也在為另一個苦命的女子悲戚。刺客的匕首方才隻淺淺插入些許,可是一絲紅色立馬滲出了衣物。郭公主無比痛心地爬起來,抓住刺客的手哭喊道:“求你不要傷害嶽禹,求你不要!”不知為何隻聽到“哐啷”一聲,原來是刺客鬆開了握匕首的手,一臉哀傷地盯著郭公主。

    此時的嶽禹仿佛不知道痛似的,默默地呆望著刺客,眼裏的哀慟讓人心裏發顫,他不敢相信地問道:“小順,你告訴我,你姐姐怎麽死了?她明明……她不是來信說生活太苦,她不願等我,要與我合離另嫁他人嗎?怎麽會死了,怎麽會?”刺客哭著甩了一巴掌給他,哭著罵道:“合離?什麽亂七八糟的推辭,我姐姐熬了這麽些年可曾說過合離?你派來殺手刺殺她,我去探她時就見她躺在血泊裏。我可憐的菲兒姐姐,她到死都還記掛著你,到死還說原諒你。”嶽禹驚異地看著刺客,忽地捂住胸痛苦地倒下,跪在地上大力地用頭磕著地,啞著聲音哭喊道:“怎麽會,怎麽會?”一會兒過後他默默站起來,手裏拿著匕首指著自己的胸,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撿起了地上匕首。嶽禹一臉平靜地麵對刺客說了一句:“我欠她的終會還。”說罷,匕首已刺進了心窩,大片大片的血灑滿喜服。

    “不!”郭公主衝上抱住滿身是血的嶽禹,大顆大顆的眼淚止不住地滴落在嶽禹臉龐。她哭著抱緊鱷魚,捂住她的傷口,可是血依然止不住地從指縫滲出。嶽禹的眼睛亮亮的,他微笑著艱難地抬起手臂,輕輕替郭公主擦去眼淚,說道:“不要哭了,這都是我的錯,我欠菲兒的終究是要還清了,可是,我欠你的,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來世,若是有來世……再還罷。”聽他說完,郭公主隻覺得替他擦淚的手緩緩下滑,不再動了,嶽禹的眼睛已經默默地閉上,再沒有唿吸了。郭公主不敢相信地抱緊嶽禹,仿佛連這輩子的淚水都要哭盡似的,哭著喊著嶽禹的名字,懷中人兒的溫度在一點點失去,周圍的溫度仿佛凍結般冰冷。郭公主怔怔地抱緊嶽禹,喃喃道:“嶽禹不冷了,不冷了。”

    看著嶽禹紫青色的臉龐,郭公主漠然地站起來,走向那對燃燒著的紅燭,毅然將其從燭台中拔起,點燃紅羅雲帳,紅紅的火光映紅了她憔悴的臉龐。郭公主複又跪下抱著死去的嶽禹,抱得緊緊的,在一片火海蔓延和外麵唿天喊地叫救火的聲音中,她隻是默默地抱著嶽禹的身子,喃喃道:“不冷了嶽禹,真的不冷了,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就這樣抱著你。這樣,你就不會冷了。”

    大唐正嘉十四年,郭公主與駙馬嶽禹葬身火海,過後屍體結為一體,不可分離。聖上哀慟不已,命將二人合葬一處,世人皆歎這一對苦命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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