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荻連敗在藍鳳凰手中兩次,於是他找藍鳳凰打賭,企圖扳迴一局。


    而他如今的武功已被廢掉,所以他想要藍鳳凰手裏的孔雀翎,用暗器彌補自己武功被廢的弱點。


    他的這些決定都不讓人覺得出乎意料。


    真正令人覺得出乎意料的是,他篤定地押了柳若鬆會勝。


    謝小玉既是謝曉峰的女兒,也是李不負的徒弟, 不知得過兩位神人多少指點,又才斬殺了鐵燕長老夫婦,武功與劍法應當非常值得人相信才對。


    而且謝小玉還是謝小荻的妹妹。


    這一戰,於情於理,他似乎都應該押謝小玉勝。


    但他卻押了柳若鬆。


    其中最為震驚的人是謝小玉!


    謝小玉停留著走上擂台的步伐,迴頭難以置信地問道:“哥, 你押他勝?”


    謝小荻道:“是,我押他勝!”


    謝小玉道:“為什麽?”


    謝小荻道:“因為我很清楚你的武功和劍法,你絕不是他的對手!”


    他轉頭對著群雄說道:“小玉是我的妹妹, 她前些日子能夠斬殺鐵燕長老夫婦,乃是由我從旁協助,設下圈套,配合銅駝長老之力,才將之斬殺,她的功勞實在不多。”


    群雄聞此,紛紛議論起來,謝小玉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好看。


    謝小荻接著道:“而她當初在圓月山莊不辭而別,也是由於我的挑唆。我答應她幫助她提高劍法,將我一生所學全都傳授給她,所以她才偷偷溜了出來,跟我學劍法。”


    “她之所以會這樣做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她在山莊裏本就敗給了柳若鬆一次!”


    謝小荻非常清楚這一切, 這自然也是謝小玉告訴他的。


    ——謝小玉立下戰約之後, 心裏也並不是很有底氣,於是在某一天故意假扮黑衣人,偷襲柳若鬆, 沒想到不過短短二十招,柳若鬆竟將她敗於刀下!


    ——幸虧最後柳若鬆發覺她的真實身份,才刀下留人,未有殺她。


    ——謝小玉立刻知道自己不是柳若鬆的對手,又想起了謝小荻曾對她說過,需要任何劍法典籍都可去尋他,便趁機溜出圓月山莊,希冀尋求謝小荻的幫助。


    謝小荻將這些事情當著群雄的麵一一講出, 謝小玉的神情變得越來越難看。


    藍鳳凰本想阻止他繼續講下去,卻被李不負暗暗拉住。


    等到謝小荻講完, 謝小玉的臉已變成了種說不出的極難受的神情。


    李不負忽對藍鳳凰說道:“小玉她自己立下了戰約要來幫我, 卻發現自己不能完成,她當然不好意思再來找我替她收尾。”


    藍鳳凰道:“所以她反而會向外去尋求謝小荻的幫助?”


    李不負道:“對,但是現在謝小荻當著天下群雄的麵這樣子講了之後, 將小玉此次遊曆所獲得的成長與信心全部摧毀, 她必定會輸得一敗塗地。”


    藍鳳凰也很懂得這一點。


    謝小玉即便本來能夠勝過柳若鬆, 或者說能夠與之好好對抗一番的,但是在戰前, 遭遇了這樣的“打擊”,她的一身實力就很可能已發揮不出來了。


    謝小玉看向謝小荻的目光中充滿了仇恨與憤怒,好似要將這個人活生生地吞下!


    而謝小荻的眼神中則充滿了得意與報複成功的快感。


    李不負突然發現, 他對於謝小玉好似本身就存在一種奇異的恨意,這一點從他們第一次在華山上相遇就已存在著了。


    當初在華山上,謝小荻對謝小玉所說的話,如今思來,也同樣大有深意。


    隻不過這種情感到現在才終於爆發出來。


    藍鳳凰忽道:“謝小荻,我和你賭!”


    ·········


    藍鳳凰為什麽還要和謝小荻賭?


    她豈非已料到謝小玉是必輸之局了?


    然而如果連她都不給予謝小玉充分的信任,那麽謝小玉便真的會變得一無所持,一敗塗地了。


    謝小荻笑了:“你要和我賭?我賭的是柳若鬆贏!”


    藍鳳凰道:“不錯,我和你賭!”


    謝小荻道:“好,不愧是藍鳳凰!”


    他轉頭看向謝小玉,溫和地道:“小玉,你師娘賭你獲勝,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完成這一戰。”


    藍鳳凰看著謝小玉,鼓勵道:“小玉,不必理會他,你去吧。輸贏都沒關係的。”


    謝小玉提著長劍,勉力走上了擂台。


    柳若鬆卻還是老神在在,無變神色,雙手抱著刀。


    好像先前發生的一切和他都沒有任何關係似的。


    他已極穩。


    他的刀法若也能練得這麽穩,那麽就很難敗了。


    丁鵬道:“如今可以開始了麽?”


    柳若鬆終於開口:“可以!”


    謝小玉立刻飛身先攻!


    她在江湖中學到的就是先下手為強!


    她用的是華山劍法中的一式“玉女穿梭”,這一招已是華山劍法中的上乘劍招,快之又快,練至大成,劍法將令人目不暇接。


    謝小玉練得至少有了九成火候。


    她的確繼承了她父親在劍道上的天賦,學華山劍法僅僅一年,已有了別人七、八年才有的成就!


    但是柳若鬆目中神光內斂,眉梢連動都沒有動,直直地朝著空中劈下一刀,這一刀劈下來,恰好切中了謝小玉劍中的破綻所在!


    謝小玉的身子與劍一同從空中落下,她的身法變換很快,仗劍杵地,翻身又立起,轉而用出一式海南劍派的劍法。


    刁鑽、毒辣、奇詭,這正是海南劍派劍法的特點,已被謝小玉完全掌握!


    這當然不是李不負教她的劍法。


    這必定是她從謝小荻那裏所獲得的。


    但柳若鬆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他右手一揮,又劈一刀,這一刀看似平平無奇,卻就是又將謝小玉犀利的攻勢化解於無形!


    謝小玉進攻無果,落地之後,身子一側,圍著柳若鬆連攻三招!


    柳若鬆亦連劈三刀!


    鏗、鏗、鏗!


    神光一閃!


    謝小玉驚唿一聲,劍突然斷落在地。


    群雄紛紛驚唿起來,好在柳若鬆並沒有動,他沒有趁勢追擊謝小玉。


    他依然在原地站立著。


    謝小玉拾起自己的斷劍,一句話也不再多說,隻是默默迴到藍鳳凰和李不負身邊,朝著二人磕了三個頭,道:“對不起,弟子給你們丟臉了。”


    藍鳳凰扶起她,寬慰道:“沒事,一個孔雀翎而已,送給你哥哥了。”


    李不負卻道:“你已不是我的弟子了。”


    謝小玉悲傷而吃驚地瞧著李不負,以為李不負嫌她輸得丟人,要把她逐出師門。


    李不負接著道:“你父親請我教你到十八歲,如今約定之期限早已過了,我能教你的,也都已教完。”


    “你還需要學的,正是要柳若鬆才能教你。”


    “什麽?”


    “他教會你的就是失敗。”


    李不負道:“一個人不能隻學會如何成功,他還需要學習如何麵對失敗。失敗同樣是命運的一麵,而且是極其常見的一麵,永遠都值得我們好好學習如何去麵對它。”


    謝小荻坐在輪椅上,一笑道:“你們不必再演什麽師徒情深了,快將孔雀翎拿給我吧。”


    藍鳳凰拿出“孔雀翎”來,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便要擲給謝小荻。


    然而就在這時,李不負突然道:“小歡,你去迎戰柳若鬆。”


    銅歡有些愣住。


    李不負道:“你也是我的弟子,你若贏了柳若鬆,是不是也可以算是‘李不負的弟子’勝過‘丁鵬的弟子’?”


    謝小荻微微一愣。


    他們先前所說的的確是“李不負的弟子”勝出,而非僅僅指謝小玉。


    可誰又會在乎一個正式練武沒幾年的銅歡呢?


    銅歡道:“可......可師父我,我不是他的對手!”


    銅歡與柳若鬆日日在一起練刀,早已對彼此的刀法無比熟悉。


    即使在柳若鬆隱藏自身實力的情況下,銅歡的刀法也還是不及柳若鬆,此時柳若鬆用出全部實力,銅歡便更非其敵手了。


    李不負卻道:“不用怕,用我教你的那一招。”


    銅歡道:“師父教我的那一招?”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


    李不負道:“那一招恰好可以克製住他的。”


    銅歡雖還是有些緊張,但是他對師父李不負所說的話存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他立刻走了上去。


    “柳若鬆,我要挑戰你!”


    柳若鬆哈哈大笑:“你?哈哈哈哈!你這個小屁孩也敢挑戰我?”


    銅歡漲紅著臉,立在台上,道:“我不是小屁孩!拔你的刀!”


    柳若鬆仍在譏笑,他此時與謝小荻一樣,充滿了報複的快感。


    他要將從李不負和丁鵬那裏受到的屈辱在此刻,全部從謝小玉和銅歡身上拿迴來!


    柳若鬆站在平台上,露出笑意,道:“你動刀吧,我讓你三招。”


    銅歡聞言,有些怒氣,道:“用不著你讓我!”


    他隨即便直衝了上去!


    柳若鬆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他太熟悉銅歡的刀法了,他們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練刀,而且練的都是同一門刀法。


    銅歡的刀法對於他來說,就好像自己的刀法一樣。


    他也很了解銅歡的性格。


    老實、真誠、刻苦,較真,卻有些傻裏傻氣。


    柳若鬆認為自己已完全拿捏住了銅歡,不止是武功,甚至個性、習慣也一樣拿捏!


    所以他隻要一看銅歡的樣子,便知道銅歡生氣了。


    按照他的了解,銅歡一旦生氣,刀法就會變得亂一些,但威力卻偏偏會大一些。


    他這時候隻需要使出以巧卸力,以點破麵的刀招來,便立刻能將銅歡擊敗!


    一招!


    柳若鬆認為自己隻需要一招!


    他已上前,出刀!


    他一出刀,果然便已切中銅歡的手肘!


    柳若鬆知道,銅歡的這一刀最多能劈在距離自己肩膀四寸左右的位置,然後便不可能再劈得下去了。


    因為銅歡的手肘已被製住。


    而以銅歡的性格,若是生死相鬥,銅歡必會不管不顧,拚命三郎,但此時是擂台比武,銅歡絕不會做出死纏爛打之勢來給師父丟人。


    銅歡隻會垂頭喪氣,一臉沮喪地走下台,然後不斷地刻苦訓練自己,卻始終還是追趕不上。


    這是柳若鬆一年來,對於銅歡力量、速度、身法、刀法以及個性的精準估計!


    他對他的精確計算也很滿意。


    他甚至打算以後也用同樣的了解來對付丁鵬!


    正在他想到這一點時,一點點血忽然從他的心口流了出來。


    柳若鬆震驚地低頭看著心口。


    那裏正插著一柄刀。


    刀尖入肉不深,卻恰是在心髒的位置上。


    銅歡根本不是揮刀,他是將刀擲了出去!


    柳若鬆以為是銅歡怒氣上頭,導致刀法亂了,實際上他卻完全預估錯了銅歡要使用的刀招!


    柳若鬆一字字地問道:“你這是‘神刀斬’的刀法?”


    銅歡往後退了兩步,迴答道:“不是。這是我師父教我的,叫作‘流星經天’。”


    柳若鬆道:“我為什麽從來沒有見你練刀時用過?”


    銅歡道:“師父說這是給我壓箱底,保命的絕技,我怎會輕易用給你看?”


    柳若鬆睜大了眼,緩緩道:“原來你也不是那麽蠢......”


    他說罷,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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