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剛侍奉陸挽瀾洗臉梳妝。


    見自家姑娘近日雖惦記著五爺,可傷卻是一天好過一天,便也高興得端著鎏金的銅盆哼著小曲兒,從營帳中走出來。


    隨便逗了兩下梨影肩頭上的海東青,正要去灶上催促飯食,忽聽夥計來稟,說大廚為家主做的麵果兒被偷了。


    “什麽?!”小喜尖著嗓子吼了一聲,嚇得海東青忙撲著翅兒飛去遲錚肩頭。


    這年頭。


    丟銀子丟珠寶她聽過,可還從沒聽說過蒸屜上的吃食還能丟!


    不用想,準是哪個不老實的饞嘴偷著吃了。


    竟還想出這種理由來搪塞!


    她登時來了脾氣,“哐啷”一聲摔了銅盆就跑到灶前,嚇得婆子丫頭夥計站成一排,在她麵前大氣也不敢喘。


    “嘿!這年頭真是奇了怪了!這荒郊野嶺的就咱們這些人,那屜上的麵果兒你們不動,還能長了腿跑了不成?”


    見麵前眾人不聲不響,隻一味搖頭,小喜又叉著腰踱了幾步:


    “咱們定國府是短了你們吃,還是短了你們穿?竟還惦記上家主嘴裏的?今兒把話說到前頭,若你們現在把東西交出來,我就迴了家主不予追究。若是讓我搜出來,迴京就請家法!打到半殘再發賣了!”


    她剛說完,便見幾個年紀輕的小廝苦著臉解釋:


    “哎喲~小喜姐姐,真不是我們,我們吃飽穿暖的,犯不著為了口麵果兒,幹那偷東西的缺德事。”


    “說的是啊!咱們還想一直在定國府待下去呢……”


    小喜心思滾了一圈,也覺得這話在理,氣雖消了大半可還是狐疑:“那不是你們,還能是誰?”


    見眾人又是搖頭,小喜便想著不如先端了其他飯食去跟自家姑娘商量。


    便昂著下巴道:“那就先散了吧,去把姑娘特意為王爺做的酒釀清蒸鴨端上來,別耽誤了王爺和姑娘用膳。”


    灶上夥計不敢耽擱,連忙掀了蒸屜將一個柿柿如意鬥彩瓷碗端了出來,送到小喜麵前。


    他生怕這菜跑了熱氣不好吃便將蓋子繼續蓋著:“小喜姐姐放心,姑娘好不容易起個大早給王爺做的美味佳肴,咱們萬萬不敢怠慢,看火候的人連眼皮子都沒敢眨一下。”


    小喜點頭帶著一眾丫頭,又捧了幾樣小菜和點心,便去了帳外等候。


    本來在遲錚身邊伸手想逗海東青的唐風,聞著香味立馬瞪大了眼睛,想要伸手掀蓋子卻被小喜用帕子抽開了手。


    再一轉身,遲錚也麵無表情領著梨影進帳。


    他本想一道進去,可抬頭就見一隻雪白信鴿飛過來,便過去取信筒了。


    帳外的小插曲,完全沒有影響營帳內熱鬧的氛圍。


    陸雲帆和陸雲昭一早就聽說,今兒小妹陸挽瀾竟親自下廚為妹夫洗手做羹湯,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那既是小妹親手所做,當哥哥的哪能錯過品嚐美食的機會?


    於是乎,這倆人一大清早睜開眼便嚷嚷著要跟小妹聊天,也不管蕭晏之高不高興,這屁股一挨到陸挽瀾營帳內的凳子上就再沒挪開。


    此時,小喜已經帶著丫頭將早膳一道道擺上圓桌。


    而陸雲帆卻還是一邊叨叨著,讓小妹莫要擔憂五弟陸雲歸。又拿出影衛前日裏從京城傳遞的消息,嘖嘖稱讚:


    “老四!你看看咱們家老六!剛一迴府,就有這許多官家姑娘上趕著提親,你再看看你!估計倒貼都沒人要你!”


    “看我?我怎麽了?”陸雲昭鼻子裏哼了一聲,白眼已經飛上了天,“要我說二哥你就是,烏鴉落到豬身上,總說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


    “切!你跟哥哥能比嗎?”陸雲帆自覺理虧,可還是不忘白他一眼,“哥哥好歹有些個紅顏知己不寂寞,你有嗎你!”


    陸挽瀾聽他二人旁若無人地拌嘴,又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對麵、臉已經拉得老長的蕭晏之,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隻接過小喜遞來的八寶玫瑰菱粉糕,安安靜靜咀嚼。


    蕭晏之見陸挽瀾隻顧著吃點心,生怕她噎著,便拿起湯勺給這小人兒盛了碗熱熱的燕窩粥。


    可沒成想,陸雲帆轉頭就從他手中搶過瓷碗,飛著媚眼道了謝,又送到陸挽瀾嘴邊:


    “小妹趁熱喝,你現在傷剛剛好,正需要多補補。還有老六的婚事,見了這消息,現在可把心放肚子裏了吧?”


    “呃......嗯,放、放心。”陸挽瀾抬頭見蕭晏之繃著一張臉,便又尷尬地點點頭。


    自打三哥和六哥提前迴京,二哥和四哥就像塊黏皮糖一般,除了睡覺和上茅房外,對自己是寸步不離。


    而一路上,更是三步一紮營,五步一打獵。若不是自己因擔心五哥陸雲歸的情形時時催促,他們怕是一個月也到不了京城。


    再看蕭晏之。


    這男人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行車趕路之時,隻要有兩個哥哥在場,他便自己一人騎馬在前頭領路。到了晚上,也隻把自己晾在一邊,獨自睡在軟榻上。兩人的關係,非但沒有更進一步,卻是一朝迴到解放前!


    這讓陸挽瀾是想破了小腦袋也想不明白。


    難道是因為這男人為自己做了珍珠奶茶,卻沒有得到相應的誇獎,生氣了?


    不應該啊。


    若是生氣,他一路上又對自己無微不至地照顧。


    方才這一碗燕窩粥就是證明!


    正在這時,陸雲昭竟又似乎想起什麽,搓了搓手看向蕭晏之:“那個妹夫啊,四舅哥跟你商量個事兒~”


    見他一臉窘迫,蕭晏之隻微微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蓮花渠那塊地......”


    聽到這,陸挽瀾搶先問道:“那地又怎麽了?我不是說給王爺了嗎?”


    “沒沒沒,沒怎麽。”陸雲昭連忙擺手,“給還是要給的,就是那塊地荒廢多時,雜草叢生,我須得安排人手拾掇拾掇再給妹夫不是?”


    “哦。”陸挽瀾點頭,“四哥說的也不無道理,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陸雲昭見小妹同意,剛剛放心地唿出一口氣,卻又聽蕭晏之隨口問道:“那塊地不會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他霍地坐直身軀,滿臉都透著僵硬的笑容:“怎麽可能?!哈哈哈。”


    “四舅哥緊張什麽?”蕭晏之一邊給陸挽瀾夾菜,一邊說著,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我哪有緊張?”


    陸雲昭正不知如何迴答,杏眼微轉之時忽地想起今日小妹親自做了一道酒釀清蒸鴨,便急忙打岔:“這主菜可是小妹親手做的,咱們還是先趁熱嚐嚐吧!”


    “對對!”陸挽瀾見氣氛不對勁,也急忙附和。


    為了表達自己對這男人的關心,她特意讓天福樓的大廚手把手教自己做的這道菜,雖然後來隻是把大廚處理過的食材放進蒸屜裏,可好歹是她第一次做這樣複雜的佳肴。


    想來蕭晏之定會開心。


    果不其然。


    這菜確是做進蕭晏之的心坎裏了,他這兩日表麵對陸挽瀾十分冷漠,除了因為兩個難纏的舅哥吵得他一個頭兩個大之外,也是害怕控製不住自己的衝動而有意疏遠。


    不過今晨天還未亮,他便察覺出這小人兒躡手躡腳下床去了灶台。


    夜裏風涼,她又不顧有傷在身生生忙了兩個時辰,才哆哆嗦嗦迴到被窩裏躺好。


    這麽用心想要抓住自己的胃,他別提有多高興了。


    “那便來嚐嚐?”蕭晏之說著,便舉箸等待,這鬥彩柿柿如意瓷碗蓋揭開的那一刻。


    陸雲帆和陸雲昭便也不再說話,咽了咽口水招唿一聲:


    “小喜!給爺揭開!”


    小喜領命,鄭重其事地把瓷碗蓋子把手一握,猛地掀開!


    一股熱氣混著濃鬱清甜的酒釀香氣撲麵而來,小喜不禁大聲喝道:“快看,這是姑娘親手做的酒釀清蒸......”


    可待霧氣散去,在場眾人全都傻了眼:這鴨子呢?!


    “......鴨,鴨子,飛了?”小喜慌忙蓋上蓋子,不知所措地看著主子們。


    卻見遲錚鷹眸陡然綻出冷芒:“什麽人!”


    說著,便一個飛身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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