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您的理解,陛下。在我的目的達成後,一定雙手奉上,我以血族的名起誓。”德裏克鞠躬行禮,盯住地上的布蘭迪,“最後一個小要求,請您當場處置背叛者,以正族規。”  布蘭迪身體僵硬,“哢吧哢吧”的扭著脖子,死死盯住德裏克,而後發瘋一般衝了過去。  他的指甲斷裂,獠牙磨損,像一隻垂老的野獸,除了憤怒沒有任何攻擊力。  滿身血汙的囚犯企圖謀害抓捕他的“功臣”,沒有君王會允許這種事情出現,布蘭迪蹭上德裏克褲腳的一瞬間身體僵硬,脖子裂開一個口子,血液噴灑而出,全部印在德裏克的衣服上。  “如你所願。”維喬萊爾冷冷道,“現在,德裏克親王請迴吧。”  德裏克一雙紅瞳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低頭盯著還在抽搐的屍體,將濺落在嘴邊的血液舔幹淨,說:“是,陛下。”  門口的蝙蝠撲啦啦地飛走,長靴一下一下打在黑暗的走廊裏,仿佛勝利者的戰歌。  維喬萊爾杵立在一灘血跡之中,直到走廊再發不出半點聲音,才瞳仁微動。  血液,屍體,通通消失得一幹二淨。  地上根本沒有被割破喉嚨的叛徒,也沒有從動脈噴射而出的鮮血。  布蘭迪好好地跪在原地,“嗚嗚嗚嗚”個不停,恐懼地蜷在一起,不敢抬眼看維喬萊爾。  小蝙蝠悠悠地飛過去,爪子揣在門把手上,“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維喬萊爾低頭把目光放在布蘭迪身上,問:“你有什麽想說的嗎,布蘭迪男爵?”  ***  布蘭迪成為叛徒膽敢弑君的消息在地下室的吸血鬼之間飛速傳遞,這個消息如同在水中爆炸的魚雷,激起無數水花。  有幸目睹全過程的貴族們成為了熱門,被圍在中央詢問當時的情況。  混亂永遠與八卦共存,安德烈輕而易舉混入其中,成為一名打聽趣事的低級血族。  傳言五花八門,目前安德烈聽到的版本就有四五個。  有說德裏克真的聽信布蘭迪的話,殺了血皇後過河拆橋的。  也有說德裏克忠心耿耿,帶著叛徒請罪的。  更有甚者,甚至編了一出淒美的三角戀。  風月韻事是貴族之間的最好的談資,但安德烈在聽到布蘭迪暗戀德裏克,德裏克偏執地喜歡君主的故事時,仍舊唇角一抽。  他的計謀看起來很成功,唯一需要擔心的是,維喬萊爾會不會因為這些耀眼扭斷他的脖子。  金發吸血鬼獲取完有用的信息,淹沒在人群裏,走進安靜的走廊拐角。  那裏,有剛從血奴侍從堆裏逃迴來的萊恩斯。  獵人穿著依舊樸素,但鬥篷內兜外兜掛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有野獸的獠牙,手絹,香粉,煙鬥,還有幾串顏色各異的手鏈。  安德烈打量萊恩斯說:“看來探長先生收獲頗豐?”  萊恩斯眼角一抽,把身上的東西接下來扔在隨身的袋子裏。  血族的血奴一大用途,就是上///床。  而處於自尊和自傲,吸血鬼很少找一個比自己強的血奴,更不可能當承受方。再加上這些血族大多來自不怎麽出名的家族,年齡又偏大,審美幾乎全往嬌小美人的方向跑。  萊恩斯往人群裏一紮,立刻出眾無比,被人拋了好多次眉眼。搭訕的人對他知無不言,離去後還會意思著送點東西,並報出一個房間號,要他晚上過去。  萊恩斯對禮物全部接收,於是血奴侍從之間炸開了花,不少人跑去“一親芳澤”。  送得禮物太多,小包袱鼓鼓囊囊差點裝不下,裏麵不乏一些專用的香膏和助興之物,萊恩斯看也不看通通掃進去。  安德烈的目光跟隨那些小玩意一直到消失在灰撲撲的布袋裏,才善罷甘休。  “探長要是真有這個意思,注意別誤了事。”安德烈說。  萊恩斯看到吸血鬼譏誚的眼尾,就知道他在調侃自己,抿著唇一言不發灑脫地把袋子扔給了安德烈:“這些東西我是不怎麽需要,倒是顧問先生似乎很喜歡,送你。”  一袋子東西叮呤咣啷,各種味道的香膏香囊混在一起,混雜著塵土和麻布的味道,實在不算多好聞。  安德烈嫌棄地提溜起袋子問:“我什麽時候喜歡過這種東西?”  “別墅裏還存著你帶迴來的小、玩、意,隻比這多,老管家為那些東西頭疼極了,親王迴去後記得帶走。”  安德烈提著袋子,難得有種一頭霧水的疑惑感。  直到兩個人迴到一樓房內,他才終於想起他似乎是有天揍了一頓歐文,在夜晚於北區的街市上收獲了不少女人男人送來的“禮物”。  安德烈恍然大悟,把袋子扔在桌上,皺眉打量萊恩斯。  人類,果然是斤斤計較的生物。  而萊恩斯早就忘了這一出,畢竟安德烈向來不說好話,次數太多,記下來浪費腦子。  “問出什麽來了?”萊恩斯問。  “很多。”安德烈想起那些離譜的傳言,一時之間有些頭疼,“德裏克的確按捺不住去威脅維喬萊爾了,布蘭迪和那個子爵都沒有留活口,和我的預想大體一致。”  “德裏克用來審判布蘭迪的理由是他企圖弑君,並威脅殺害同胞,聽說德裏克扭斷了布蘭迪的手,割掉了他的舌頭。”萊恩斯說,“這個德裏克,一點也不莽撞。”  扭斷布蘭迪的手,是防止他操縱木偶,割掉他的舌頭,則是避免他在維喬萊爾麵前暴露信息。  一個斷手的啞巴,就和半個死人一樣,做過什麽,想過什麽,全屏德裏克一個人編造。  “他很聰明。”安德烈承認,“也很愚昧。”  “德裏克喜歡任何形式的榮耀,喜歡所有人被他玩弄,高高在上的感覺。當他站在頂峰時,就是防線破裂時。”安德烈冷冷道,“血族的血皇,哪有那麽脆弱。”  “我一直想不通,”萊恩斯問,“你憑什麽認定德裏克不會弑君?”  “德裏克是自卑的老鼠,他隻適合放肆的啃咬壞家具,卻不適合做一個修複家具的人。”安德烈嘲諷地笑笑,“弑君背後牽連著利益平衡,族群穩定,一隻隻想吃奶酪的老鼠,怎麽會有野心掌控血族呢?”  “布蘭迪高看了德裏克,你知道德裏克在尋找什麽嗎?他在尋找認可,自卑掌控他的身心,那具殘忍的身軀裏,藏著一顆脆弱卑微的心髒。”  安德烈輕笑道:“真是可悲的孩子。”  作者有話說:  萊恩斯:嗬,安德烈作風有重大問題  安德烈:……?第九十八章   流言在血族之間越傳越盛,版本五花八門。  就在大家猜測之際,德裏克的蝙蝠飛躍走廊,傳遞來新的消息。  德裏克要舉辦新的宴會,為加封親王慶祝。  消息如落入水的煙花,激起許多不同的反應。  有人笑嘻嘻地胡謅神主大人拿下了陛下,要做第一寵臣。  也有人說曼陀羅獲得了血族的認可,他們要躋身貴族。  還有人膽戰心驚,覺得德裏克喪心病狂要挾血皇獲得了親王的位置。  血族們各執一詞,卻都動身準備起晚宴。  毛團小蝙蝠一腳踹開一樓的一間房門,學著那些兇巴巴的蝙蝠盯著在房中看書的安德烈。  閃爍的油燈下,火苗一長一短,映照在古舊書籍的頁麵上。安德烈垂著眼,似乎沒有注意到客人的到來。  “咳咳!”小蝙蝠刻意高聲咳嗽一聲,引來沙發上血族的注視。  “德裏克清除叛黨有功,不日陛下要為其加封親王,現有事相商,邀閣下前去議事。”  安德烈合起書,漂亮的眼睛看向小蝙蝠。  挺胸昂首的毛團和“狡詐”的血族對視片刻,胸腔跟漏了氣般有些撐不住,高傲的小眼睛也透露些許心虛。  安德烈沒有點破小蝙蝠的破綻,迴答:“告訴陛下,晚些時候我會過去。”  得到肯定迴答的毛團鬆了一大口氣,支起的翅膀都耷拉下去一半,對上了安德烈帶著笑意的眼睛,有慌亂地豎了迴去。  “咳,陛下靜候您的到來。”毛團鞠了個躬,奈何皮毛柔軟,肚腹圓滾,根本沒有腰身。頂多能看到它低了個頭,向下轉了幾度。  安德烈點頭,小蝙蝠便飛快飛走了。  迴來的萊恩斯正好撞到往外飛的蝙蝠,毛團一頭撞在獵人胸前,眼冒金星,翅膀一僵,直直掉了下去。  萊恩斯接住蝙蝠,和兩顆綠豆眼睛對上了視線。  毛團磕暈了腦袋,小爪子一伸指著萊恩斯嚷道:“他!不能去!”  隨後在獵人一頭霧水中撲閃著翅膀飛走了。  萊恩斯看著毛團飛走,說:“你們陛下的蝙蝠看起來腦子不太好。”  安德烈不置可否,默認了獵人對自己陛下的調侃。  “維喬萊爾養寵物的口味一向奇特。”安德烈說,“問到什麽了?”  由於萊恩斯在血奴中頗受歡迎,得到消息比安德烈容易許多。加上安德烈畢竟是血族,盡管曼陀羅公會都是些落魄家族,仍舊有被人認出來的風險。所以外出打探的工作就交給了萊恩斯。  “維喬萊爾要加封德裏克為親王,會在宴會上宣布。”萊恩斯言簡意賅,省略了其中無數的肆意猜想。  “現在血族要麽認為德裏克軟禁了維喬萊爾,要麽認為他受寵,還有人說,維喬萊爾要繼續‘神血計劃’。”萊恩斯說著看向安德烈,眼神裏帶著探尋。  他們誘勸布蘭迪與德裏克弑君的事情沒有和維喬萊爾商議,而德裏克的加封也不在計劃之內。萊恩斯並不信任維喬萊爾,他需要知道這個“繼續神血計劃”是真是假。  “看我沒有用,探長先生,維喬萊爾的想法自然要問他自己。”安德烈把腿上的老舊書籍放在一邊,站起身問,“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個地方?”  安德烈完全忽略毛團的囑托,堂而皇之地帶著萊恩斯站在了偏僻的屋子前麵。  維喬萊爾似乎對這間屋子情有獨鍾,房間依舊布滿灰塵,沒有過多生活痕跡,甚至在玄關處還有一灘被拖拽而形成的血跡。  與其說這裏是維喬萊爾居住的房間,不如說這是他的“會議室”或者是……“審訊室”。  小蝙蝠倒掛在懸梁上,麵色不善地看著萊恩斯。  維喬萊爾對萊恩斯的到來倒是沒有表露太多不滿,他的身邊也站著一個人。  德裏克下手絕不留情,被粉碎的手骨不經過矯正根本不發愈合,斷裂的舌頭倒是能勉強恢複。  安德烈瞥向維喬萊爾身後怨恨地盯著他的人,熟絡地笑起來:“又見麵了,布蘭迪男爵。”  安德烈的嗓音優雅動聽,音韻節律都有控製,語速適中,如歌劇的獨白。但布蘭迪卻渾身打了個顫,就是這個人造了一場局,把他騙得團團轉。  布蘭迪舌頭好了一半,新肉與原有的舌根界限分明,說話不利索,聽見安德烈問候也隻是瞪了他一眼,隨後低眉順眼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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