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可以嗎?” 江綿沒想到對方又伸出了手,腦袋直接現場宕機。 陸昀修……在幹什麽?在撫摸他頭發? “你” “我沒戴手套,但我想,隻是碰一碰頭發的話,應該是沒關係的,我知道你靠近我會有一點排異反應,”陸昀修撫過那短碎的發,從側頰的部位收了迴來,“你感到難受嗎?” 江綿瞪大眼睛,坐在窗台上的腿也不擺了。 “你在……幹什麽啊?” 陸昀修:“我隻是想再靠近你一點試試。” 江綿眼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驚慌:“你為什麽要試?” 陸昀修直視著他:“可能是忍不住吧。” 忍不住什麽,江綿沒敢問,陸昀修已經在他這裏“學會”了太多東西,以至於現在變得越發不可控了起來,一點都沒有最開始的涇渭分明。 他的耳根驟然泛起紅色,甚至蔓延到了側頸。 江綿哪裏與人這麽接觸過,頂多是在陸昀修那晚不知道的時候試探了一下鬼怪和行刑者的相處底線! “你你你你快點走吧!你快走,我要休息一會養精蓄銳!”江綿動作飛快的從窗台翻進臥室,不忘衝外麵喊道:“下次不準摸了聽見了沒!” 陸昀修隻看著他沒說話,擺明了就是聽見裝作沒聽見。 江綿唰一聲拉上了窗簾,一陣微風拂過,將簾子半掀起,陸昀修看見這隻小鬼將腦袋埋進了藍金色的花束裏。 兩個耳朵尖尖還是可愛的紅色。 他嘴角突然彎起了一個弧度,昨晚持續到今天的輕微頭痛都緩解了些許。 陸昀修不經意間看過窗戶,上麵倒映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他表情微收,看著那裏麵的自己,沒了以往的不苟言笑,是從未有過的放鬆自在模樣。 江綿沒有說錯,他的確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但這種感覺卻是意外的好,以前的他不是他,現在的他才是真實的他。 他希望自己能朝著江綿所希望的方向去變化,這樣江綿才不會怕他,才會乖乖的聽話。 陸昀修走後,阿靈才從牆角冒出來,噠噠噠的跑到江綿身邊。 “哇!小江爸爸!好大的花花!” 江綿一動不動。 阿靈:“小江爸爸!你快起來呀,一會腦袋上要有花印了!” 江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滿目都是耀眼的藍色,還有撲鼻而來的香氣,那幾朵極光玫瑰是海外培育的品種,漸變的藍綠色好像真的讓人一瞬間置身美麗的北極星空之下。 他沒理守宅靈,眼睛一頓,從被無盡夏包圍的玫瑰底下,拿出了一張花店的介紹花卡。 阿靈蹦蹦跳跳的想看看不到,江綿卻一眼就看見了上麵的東西。 “主花……副花……” 阿靈:“?” 江綿喃喃道:“主花是極光玫瑰,副花才是無盡夏……為什麽主花沒收錢呢?” 阿靈:“爸爸你在說什麽啊?” 江綿看向他,表情是一種大事不好的模樣:“阿靈,你家先生,好像對我撒了一個要命的謊。”第三十六章 阿靈沒再聽見江綿說話了,反倒看見他小江爸爸從抽屜裏拿了個什麽東西出來。 看也不給他看就嗖一下收進了兜裏。 隻隱約瞧見一小片白色的布料。 阿靈不解:“飄飄,你又神神秘秘幹什麽呢?” 江綿心力交瘁:“逆子,一天能喊爸爸八個外號。” 阿靈:“啊人家這不是按著心意來的嘛,阿靈最喜歡阿飄,喊一個稱唿不足以表達我的心情。” 江綿將那幾隻極光玫瑰撿出來,插進旁邊的玻璃花瓶了單獨放著。 “你別光喊我,你倒是說陸昀修想幹什麽?” 阿靈趴在床角晃著腳丫,“先生啊,先生能有什麽壞心思呢,他滿心滿眼都是你啊。” 江綿:“……真的?” 阿靈:“還能有假的?吃飯的時候恨不得給你喂,走路的時候恨不得給你抱,你皺眉他皺眉,你開心他開心,說真的小江爸爸,就陸爹對你這種的,放在以往我們有一個說法的。” 江綿傾身:“什麽說法?” 阿靈砸了砸軟乎乎的嘴巴:“這就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江綿:“……你有事嗎?” 阿靈反應過來自己的措辭稍微有點問題,於是又趕緊換了一種說法:“不是那個意思,散靈走的地方多見的事情多,我的意思是先生這種情況,有點像是前緣欠了你點什麽,這會才這種‘情根深種’的模樣。” 江綿看著那幾隻極光玫瑰出神。 欠他什麽?欠他二斤大饅頭? “可是我們以前根本不認識。” 阿靈抬眼:“誰告訴你的。” 江綿:“沒人告訴我,我這樣認為的。” 阿靈小臉深沉:“爸爸,這世上的事兒可沒有絕對,你以為的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有時候以假亂真才是謎底,阿靈不知道你當了多長時間的鬼了,總之吧,你都已經是鬼了,恐怕前緣往事早都了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先生對你還這樣執著,也不知道先生和你什麽關係。” 和車禍鬼一個說辭,江綿突然看向守宅靈:“你們都說我是鬼,問我活了多久又是誰,但阿靈,我和普通的鬼不一樣的。” 阿靈連連點頭:“是啊,不一樣,別的鬼是鬼,您是鬼佬。” 江綿沒心情爭論,隻道:“……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別的界麵?” 阿靈:“什麽界麵?” 江綿覺得對這隻同屬性的小散靈沒什麽可隱瞞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界麵,並且由這個世界的人所衍生製造,那裏麵所有的一切都是程序化的虛假,小到水杯大到房子,全都是虛假。” 江綿以為阿靈會大吃一驚,沒想到阿靈大咧咧的擺了擺手:“你說的這不就是‘界’嘛,這有什麽好稀奇的,做得好的連天上飛鳥的羽毛都能模擬出來,何況水杯,這種術法對那些人來說低級的不得了。” 江綿猛地一滯。 “你說……什麽?”什麽界? 阿靈口出驚人:“我不是和爸爸說過那個小玄師的事兒嘛,他們家最是擅長做這種‘界’,不過這些界麵往往都是他們做來困住一些惡靈和邪物的,有的東西單靠玄師無法消滅掉,除非真的有神明,神明才是締造和有權毀滅一切的根本,所以千百年來祖祖輩輩的玄師不知道造了多少‘界’,每一個裏麵都關著窮兇惡極的東西,那環境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艱苦的不得了呢!” 江綿的心髒已經不會跳動,但不知為何,此刻依舊感受到了一股深埋的戰栗。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沒有遇見陸陸羞之前,可不就是那麽一個情況。 在虛擬空間中,雖然不用吃喝,但卻感覺渾身上下的力量都在流逝,瘦削,痛苦,直到直到遇見玩家才有所改善。 玩家。 玩家,究竟是誰。 阿靈不知道江綿的頭腦風暴,又無所謂道:“當然,有時候‘界’會不穩定,這個時候‘界’裏的東西便會稀裏糊塗重新迴到現實世界,但在那裏麵待得久了,出來魂體基本也算是廢了,除非除非找到有緣人進行命理連接!和大因緣靠近祈求庇佑獲得重生機會,但說實話,這麽多年沒有鬼怪邪物能夠做到,因為法則偏心,從不寬容鬼怪。” 阿靈說著說著就看向江綿:“對了爸爸,你剛才想和我說什麽?什麽衍生製造程序虛假?” 江綿沒說話。 阿靈:“小江爸爸?” 江綿垂著頭,手指卻抑製不住的顫抖,整個身影忽明忽暗,竟逐漸有透明消散的趨勢。 阿靈最開始沒注意,猛地瞧見腦後小揪都炸了起來,他竄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江綿身邊大喊道:“阿飄!!” 江綿緩緩抬頭,眼睛直直的看著守宅靈:“如果是遊戲呢?遊戲是虛假的世界,我剛才想說,如果我是從遊戲中出來的遊戲鬼呢?” 阿靈愣怔:“你在說什麽啊……遊戲?什麽遊戲?世界隻有一個,除了現實但凡能關住人的便隻有‘界’,單純的遊戲怎麽可能出來鬼怪?!” 世界隻有一個……又是一模一樣的說辭。 江綿聲音像是從嗓子裏麵擠出來的,他磕磕絆絆:“氪、氪金遊戲,我、我不知道那個遊戲叫什麽名字,但我知道它有渠道和現實產生溝通,我從那個世界來到這個世界是找我的玩家,找到玩家我就能”能活。 阿靈傻著眼聽完這一整套:“爸爸……你該不會是……” 江綿截住他的話口,急聲道:“不是!我不是惡靈!”他怎麽可能會是心思肮髒無惡不赦的惡靈!說著江綿手背不小心打到一旁的花束上,花紙發出颯颯的褶皺響。 阿靈心疼的不得了,跑上前就要給小江爸爸唿唿。 江綿卻避開了他。 守宅靈委屈道:“阿靈沒有說爸爸是惡靈,爸爸這麽好看這麽善良,還給阿靈買小頭花,從沒有人關心阿靈的死活,隻有你才把這些細枝末節放在心上!爸爸關心我關心陸爹,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守宅靈又接著道:“小江爸爸別著急,先生是大氣運者,就算你真的有什麽困難,待在先生身邊也一定能解決的!” 大氣運者…… 江綿驀的定下心來。 對,沒錯,陸昀修雖然是行刑者,但他有反補鬼怪的能力,隻要待在陸昀修身邊,他就有時間有機會調查清楚遊戲和現實究竟是怎麽迴事。 他究竟,曾經是不是待在一個虛無縹緲的“界”裏。 阿靈巴巴的眨著眼睛看著他,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樣。 江綿正準備支開他獨自冷靜,房門就被敲響了。 陸昀修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我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還有那盆無盡夏,我們上樓吧,我帶你看星星。” 江綿心神哄亂,沒有注意到陸昀修特意強調了無盡夏,他隻是覺得陸昀修此刻的聲音那麽好聽,聽在耳朵裏跟救贖一樣。 ……陸昀修還在,陸昀修是一個給他買花都笨的不會撒謊的人。 這樣的人,也許可以稍稍依靠一下…… 阿靈小小力氣的推了推江綿的腰,壓低聲音道:“小江爸爸,你快去吧,先生肯定會庇護你的,我當散靈當了這麽多年,就沒見過比先生還有氣運的人,比那些玄師大人還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