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誰。 我才是陸陸羞。 是真正遇到你並且在現實找到你的玩家。 就如同正麵人格看不見鬼怪一樣,此時的陸昀修也看不出偽裝成人類的邪物。 江綿的基準判斷依舊在被強烈暗示,隻有徐獨一個人知道江綿是鬼又看出陸昀修是神秘變-態而在風中淩亂崩潰。 當邪物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出門撞了別的邪! 徐獨咬牙道,“先生,我隻不過是和這位朋友開了個玩笑,不是有意冒犯。” 陸昀修拇指摩挲了一下傘柄,注意力轉迴,意味不明的看著徐獨。 “你剛說,想把他帶到哪裏。” 徐獨視線掃下看了看那尖銳的一端,喉結上下滑動。 難道他在門外聽見了……? 帶到哪裏……當然是他們這些妖魔鬼怪該去的地方,而不是放任一隻鬼在鬼屋當npc這麽扯淡又浪費資源的事。 “您不知道他是誰嗎?”他是鬼啊! 陸昀修:“我當然知道。” 徐獨試探:“那您知道我是誰嗎?”我不是人啊! 陸昀修:“我沒興趣知道。” 徐獨:“……”媽的這一人一鬼怎麽有點不對味,是我不配嗎?! 他深吸一口氣,暗自隱下自己的身份:“江綿他就是一隻” “等等……”江綿突然出聲打斷兩人,好像才跟上話題,“……開玩笑?” “你剛才是在和我開玩笑?所以你在玩我?”他的聲音不再飄忽,而是逐漸冷靜了下來。 陸昀修側眸看去,才發現江綿的狀態有點不太對勁。 鬼麵具上唯一一個被露出來的眼睛部位,讓他看到以往清澈的眼波此時仿佛蒙了一層薄霧。 哪裏好像出了什麽問題。 江綿根本不是輕易放下戒備心的人,接觸這麽多天,就算已經拐迴了別墅,他仍舊要求和自己保持距離,如今沒道理萍水相逢一個人,就立刻相信這就是他辛辛苦苦尋找的“玩家”。 “我記得無盡夏開花了,”江綿道,鬼麵具覆蓋在那張讓人驚豔的臉上,但蓋不住他勻秀的身姿。 “陸昀修說無盡夏開花我就能遇見我要找的人……遇見那個人我就可以……”就可以活下來。 活下來。 江綿驟然清醒,他想起了自己最開始尋找玩家的目的他是為了保住這條鬼命。 如果不是命理拴在玩家身上,單憑一個玩家身份還不至於讓他如此執著,他是渴望認識陸陸羞,渴望接近他看看照顧自己的人是誰,但大千世界天高任鳥飛,他更渴望做迴自己。 哪怕是陰差陽錯遇見了行刑者,他依舊想的是保住這條鬼命,因此戒備作為行刑者的陸昀修,就算成為更進一步的“朋友”,住在同一個別墅,他也要求和行刑者保持最遠的距離。 他這麽想活下來,為什麽變成鬼了呢?一切好像都倒退迴了一個死胡同。 腦中尖銳嗡鳴。 江綿猛地抬手,按在了兜帽一側,柔軟的白發被壓出來兩縷,陸昀修立刻伸手把住他的手腕。 “江綿!” 徐獨看著這隻小鬼心底有些慌,他也沒過分侵入啊,屏障都破了,江綿身為鬼怪早就應該破防了,怎麽還一副出不來的樣子可千萬不要訛上他! 陸昀修側身正待關上鬼屋的木門阻絕視線,江綿就伸手製止了他。 他看向徐獨,緩緩的摘下了自己的鬼麵具。 “我再問一遍,你,到底認不認識我。” 青山般精致的眉,微揚的眼仿若花瓣尾尖,秀鼻紅唇,江綿的長相既張揚的濃烈,又在細節處如同一張精心描繪的畫,不語時乖順,認真時傲然,他可以隨和活潑逗人取樂,下一秒也可以高高在上拒人千裏之外。 誰會相信這樣一隻鬼在鬼屋裏工作? 他合該被小心供養在金屋裏才對。 徐獨後知後覺,鬥膽再看了一眼陸昀修,終於知道方才的不對味在哪兒了。 這一人一鬼和凡夫俗子格格不入,天生就如同一對美玉,就該緊緊鑲嵌在一起,任誰站在旁邊,都生出一種不配來。 但徐獨是真的不認識江綿。 橫看豎看,除了美貌,他對江綿一無所知。 要說熟悉,江綿手上的戒指都要比他這張臉讓徐獨更有眼緣。 因為那戒指看起來有些年份……而徐獨已經活了幾百年,對這些小物件很是敏感。 徐獨的表情已經讓江綿意識到了一切。 江綿擰眉,抬手按下陸昀修的傘。以為到手的東西又生出了變故,讓他內心陷入了一場極端的自我懷疑。 為什麽就是找不到呢? 為什麽找一個人就這麽難? 為什麽眼前的這個人要騙他戲弄他? 徐獨幾乎將聲音壓到最低,妄圖避開疑似“凡人”的陸昀修。 “喂!朋友,你早該出障了,還做夢呢!” “什麽障?”旁邊一道聲音突然插進來。 徐獨都快給陸昀修跪下了,不管對方能否聽懂直接自暴自棄:“我使了一點糊弄人心的小術法,騙他說我是他認識的人,他可能對這件事執念太深,鑽牛角尖了!” 陸昀修神情一滯,江綿的一切不合理都有了解釋。 他完全不想理會徐獨,看向江綿,對方掙開他的手,低著頭,鬼麵具被他拿在掌心,看著絲毫異常都沒有。 陸昀修遲疑了一瞬,在江綿方才觸碰到的地方摸了一下。 ……誤會他了。 這世上有無數說不清楚的東西,他自己都在養小鬼,徐獨的存在讓他詫異,但完全不會讓他感到意外。 這個世界未知本就很多。 陸昀修甚至想聯係桑暮來處理一下本家工作。 徐獨縮在角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的手帶了一層淡淡的光,在那隻鬼怪的兜帽上拂了一下。 幾息過後,那隻小鬼慢慢抬頭,恐怖片慢鏡頭一般直直的看向了他。 徐獨:“……” 草!我說草! 這位大佬是在激活什麽變-態係統嗎? 但陸昀修站在江綿背後,完全看不到他心中溫順可愛的江綿此刻是什麽神情。 他好似剛剛出障,但對方才發生的一切全都記憶猶新。 江綿眉眼從激進逐漸平順下來,並且平順的幾乎詭異。 幾秒鍾的時間他就捋清楚了這一場烏龍事件,他不僅自己烏龍,還在來找他的陸昀修麵前烏龍了個痛快,讓陸昀修不僅看見他在裝神弄鬼,還被陌生人戲耍了進去。 想著想著,他眼尾都起了一層笑,嘴角也微微彎起。 但徐獨分明在那雙瞳孔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熟悉的厲意。 粗糲的格格不入的白色長袍親吻著少年的腳尖,大大的兜帽將他的肩膀以上罩了起來,江綿手指神經質的動了一下。 徐獨在那一瞬間仿佛迴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在世間還能看見白袍玄師的時代。 這裏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來南城難道是來找死的嗎?! 離譜! 門大開著,方才縈繞在周身的牢籠感貌似褪去了,徐獨看準機會,就朝門板衝去。 陸昀修擔心徐獨撞上江綿,將他往側麵拉了一個踉蹌。 與江綿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徐獨清晰可見的聽見了一聲歎息。 猶如慢動作一樣的鏡頭在眼中播放,徐獨的瞳孔逐漸擴大,頸部往下三寸處突然罩上了一隻瘦白的手掌。 他看著門板離他越來越近又瞬間越來越遠,江綿一手拿著鬼麵具,一隻手將邪崇猛地灌了迴去。 一舉一動,熟練的仿佛是演練了千百遍的動作,與他瘦弱的身形完全不符! 方才藏身的櫃子發出咚的一聲巨響,笑話他的人自己撞在了櫃子裏麵。江綿兢兢業業的將鬼麵具重新戴上,抬腳走過去蹲下,看著被飛扣在櫃子中的邪物。 江綿憐憫的搖了搖頭:“嘖,唉……” 徐獨渾身劇痛,不是被蠻橫暴力的痛,而是這一下仿佛將他的神魂衝散成了一團。 尤其是那聲詭異的歎息,讓他難以自抑的抖動了起來。 白色的兜帽,兇惡的麵具,倒映在他的瞳孔深處。就算眼前的不是白袍玄師,也夠徐獨印象深刻的記一輩子。 踢館踢到鐵板,還他媽是雙層加厚的。 “同行?”江綿問。 徐獨說不出話。 江綿仿若自嘲的笑了笑:“也怪我,對找人苟命這件事執念太深,被人一抓一個準,你看看,大家活著都不容易,你為什麽偏偏喜歡找死呢?” 徐獨看了一眼江綿背後,竭力控製住喘氣音:“他不知道你是鬼?” 江綿突然笑了一聲:“拜你所賜,他可能馬上就要知道了。” 畢竟他這副營養不良的短命鬼模樣,怎麽說都不會將一個壯他一圈的男人灌飛出去。 以陸昀修的智商,此刻還能任由他動作,一定是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反正不會再猜他是人。 唉,江綿又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