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不得已,有些路一旦錯了,就無法迴頭,我走到今天這地步,或許是罪有應得,但是——我寧願是別人,是別人!而不是自己的兒子,幫助所謂的愛人,把我送進去!”


    顧夫人突然間像是閘口被衝開的感情堤壩,失控的情緒,激動而顫抖的聲音裏,帶著痛心。


    “從媽知道懷了雙胞胎之後,就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這輩子是成功的,嫁給了這麽好,這麽優秀的男人,於是我努力的要做到更好,更出色,不辜負你爺爺,你爸爸的身份和威望,努力成為配的上顧家的女人!”


    “醫生說,邵璿的生命力頑強,會過份吸取你的營養,會危機到你的生命,那一刻開始,我就偏疼你,甚至在出生後的第一天,抱著你,才覺得是自己親生兒子一樣,對邵璿,卻是嚴厲有加,一直把你當作最重要的,放在心窩裏!”


    “什麽都想給你最好的,什麽時候都覺得自己的兒子是最優秀的,最值得驕傲的。”


    “所以尊重你,所以即便給你最嚴厲的教育,卻什麽都按照你的意願,讓你生活的更好!”


    “你可以無視媽媽的付出,你可以當作我的嘮叨,但是你怎麽可以為了一個安瀾,這樣對我?相信她?相信她會一心一意的愛你?相信她?相信她不會背叛你,會顧及你的感受?甚至為了她,進入了你一向厭倦的官場圈子,甚至為了她——”


    顧夫人一邊說一邊壓抑著委屈,第一次在顧烶燁麵前哭的如此難受。


    “夠了!”


    顧烶燁終於開口,顯然,即便他再冷漠如鐵,對於自己的母親,對於顧夫人,自然不能無動於衷,而顧夫人所說的那些話,又是事實。


    因為他,顧邵璿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了男子學校,因為他,顧邵璿一直受到了家人的苛責,因為他,顧邵璿毫不猶豫的參軍,恨不得多年不歸!


    這些,顧烶燁自然都明白。


    但是,當這一切,都被安瀾被顧夫人故意的軟禁之後,被擊潰!


    “安瀾不是那樣的女人!”


    顧烶燁的口吻裏帶著篤定和信任,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再次讓顧夫人忍不住反駁:


    “不是那樣的女人?那是怎麽樣的女人,她為什麽會和你認識,為什麽偏偏就嫁給你?你有沒有想過?”


    但是顧烶燁淡淡的道:


    “因為我愛她!”


    五個字,為安瀾承擔了一切,而顧夫人卻是聽到了這五個字時,失望的道:


    “我一直以為我的兒子,是睿智精明的,是拎得清親疏遠近的,可惜,我看錯了。”


    “我這輩子做過幾件見不得光的事,但是我不後悔,第一次幫助你爸爸,拉攏了幾個選舉人,學會與人恩惠,互得好處,第二次,是為了邵璿,把那個喜歡他的女生給打發了,第三次,是你!”


    “為了你,我挪用了將近八千萬的資金,投資你的第一次房產!那也是你淘到的第一桶金——”


    嗞啦一聲,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如同是淒厲的女人的哭泣,顧烶燁那張英俊的臉,再也無法淡然平靜!


    車子險些撞到了路邊的防護欄!


    8


    黑暗中,仿佛是負傷的猛獸,黑色的車子停駐在了高速上,久久沒有前行,直到電話響起,在黑暗的夜中,顯得尤為突兀。


    安瀾從來沒有感覺到夜可以如此漫長,漫長到未央的時空,仿佛將自己遺忘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裏,千年萬年一樣的等待。


    房子是舒適的,可是卻怎麽也睡不著,並沒有那麽的可怕,不是嗎?


    但是沒有見到顧烶燁,總有些不安。


    總能夠想到顧烶燁當初那冷漠的坐在自己麵前辦公的樣子。


    總能夠想到顧烶燁那冷漠的質疑和嘲諷,無情的漠視與否決。


    總能夠想到顧烶燁黑色悍馬,擋住了林玫萱的法拉利的那一刻。


    總能夠想到顧烶燁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從藍墨陽的手中得到救贖的那一刻。


    總能夠想到顧烶燁在海浪中遊向自己的那一刻。


    總能夠想到顧烶燁,他的臉,冷的,酷的,淡的,優雅的,平靜的,溫柔的,成熟的,點點滴滴,閉上眼睛,仿佛迴憶著天空的浮雲一樣,顧烶燁會諒解她的吧。


    就像她在認識到了爸爸並沒有那麽清白無辜時,並沒有盲目的袒護。


    安瀾想,顧烶燁是能夠理解的。


    天亮的時候,那來接安瀾的人,看著安瀾早就整整齊齊的穿戴著,有些驚訝,安瀾的眼底裏有些血絲,懷孕後嗜睡的習性似乎一下子消失,此時的她一點兒也不困。


    “放心,安小姐,我們會保證你的絕對安全,郭敏超持刀傷人,我們已經找到了證據,安雪蓉貪汙並且利用安建業背黑鍋,私自占用苑小嬋資產,我們已經對她做了有效隔離,現在隻需要安小姐迴答我的幾個問題,希望安小姐能夠配合!”


    坐在自己麵前的斯文男人,語氣並不重,公事公辦的原則,獨立的房間,沒有任何人可以影響自己的思維和決定。


    “這份協議,是我們的檢查員手中,親自從安小姐的手袋裏取出來的,安小姐,這一點有異議嗎?”


    安瀾搖頭!


    沒有異議,那手袋是她的。


    “這份協議,安小姐能告訴我們,它的出處嗎?”


    安瀾看著對麵的男人,卻是一時間猶疑,她能說這是從顧老爺子的書房裏拿出來的嗎?那個時候不僅是顧夫人,連顧老爺子估計也要牽扯在其中了。


    “安小姐,撒謊與隱瞞,同樣是犯罪!”


    那男人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安瀾迎上那似乎刺穿自己內心的眸子,卻是果決的道:


    “是從顧夫人的房間裏找到的!”


    這個時候她還能說什麽,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解釋說是自己不小心得到的吧,總不能說自己對於自己爸爸和弟弟的仇,無動於衷吧,而顧夫人的所作所為,難道不該得到應該有的懲罰嗎?為了顧烶燁,她可以放下私人恩怨,可是於公正的道義,於社會的責任,她這樣做錯了嗎?


    爸爸,安雪蓉,顧夫人,他們走上了不歸路,而她,又何嚐想這樣。


    但是說出來這樣的話時,安瀾仿佛看到了顧烶燁一雙眼眸,正盯著自己似的,那種感覺,讓安瀾有一種莫名的寒冷來。


    “好的,那麽,安小姐告訴我們,是誰把安小姐帶到市郊別墅,然後軟禁起來的?”


    “顧夫人的特助!”


    那男人停止了記錄,看著安瀾道:


    “安小姐,這個時候不是你徇私的時候!”


    “顧夫人的特助!”


    安瀾再次強調,以比眼前男人更堅持而認真的態度,那男人才沒有繼續逼視的安瀾,繼續記錄了下來。


    “安小姐所說的一切,以及安小姐所提供的資料,對我們專案組都有很大的幫助,謝謝安小姐的配合!”


    那男人最後禮貌的起身,安瀾卻是如同被人抽取了力氣似的,短短的幾句話,看起來無足輕重,卻是要了她所有的氣力。


    這個時候,顧烶燁是不是在外麵了呢?


    從昨晚到現在她最想向顧烶燁解釋說明,可是如果顧烶燁真的站在了自己麵前,她又該如何解釋,推翻剛才那些話,告訴他說她都是被逼無奈的嗎?


    路已至此,早已迴不了頭。


    但是安瀾的心底裏還是充滿了希望,她希望顧烶燁能夠諒解和理解自己,她自私的希望著,期待著,信任著。


    甚至以為走出這間房子,就可以看到顧烶燁那張充滿了關懷的臉。


    但是,顧烶燁沒有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更別提顧老爺子和顧邵璿等人了。


    這個時候還期待著顧家人再來接受自己,有些太過天真了,安瀾並沒有貪心的期待那麽多,隻想看到顧烶燁就好。


    “安小姐,需要我們送你迴去嗎?”


    剛才還帶著嚴厲的男人,此時猶如朋友似的,好心的詢問,安瀾看了看眼前的人,搖了搖頭。


    現在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顧烶燁沒有來,她應該去找他不是嗎?


    但是顧烶燁為什麽沒有來呢?


    “在安雪蓉被有效的隔離,郭敏超被嚴格拘押審訊的時候,原來與安雪蓉有過兩次交易的屠英蘭,以及顧家,也將接受嚴格的調查!”


    安瀾聽到了一個領導模樣的人,對著記者的鏡頭和話筒如此開口時,心跟著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事情早已向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了。


    安瀾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看著身邊還沒有走開的男人,要求借電話用一下。


    那男人也不含糊,把旁邊的工作人員的手機拿了過來,遞給了安瀾。


    撥打了熟悉的電話號碼,迴應安瀾的是一個又一個嘟嘟的聲音,連續撥打了四次,直到電話被告知,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安瀾把手機還了迴去後,抓緊了手袋,上了出租車,告訴了司機顧家主宅的地址。


    然而到了顧家老宅子門口,安瀾被月嫂告知:


    “顧老爺子進了醫院!”


    9


    安瀾頓時有一種挨了悶棍的感覺,她怎麽會忘記上一次因為假懷孕的事情,害的顧老爺子血壓上升進了醫院的事情呢。


    無形的壓力頓時間又加重了一層,但是安瀾還是繼續追問了一句:


    “大少爺呢?”


    那原本熱絡的月嫂,雖然沒有完全明了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多少已經聽到了風聲,此時看待安瀾的目光已經與往日不同。


    “大少爺,在w市沒有迴來啊!”


    顧烶燁在w市沒有迴來?安瀾頓時間感覺到了一種不妙,連顧老爺子進了醫院都不在的顧烶燁為什麽還留在w市呢,安瀾恨不得頃刻間插翅飛過去,但在飛過去之前,她想她還是要先去醫院看看顧老爺子的。


    還是那家醫院,可是安瀾還沒有進去,就感受到了不一樣氣氛,整個醫院似乎都進入了戰鬥狀態,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和粉色護士服的護士,個個滿臉嚴肅,與這些嚴肅形成了統一色調的是,矗立在門外,猶如門神,卻更是修羅的顧邵璿,在安瀾出現的刹那,似乎已經被察覺到了。


    走廊裏,安靜的隻聽到了腳步聲,顧邵璿一身的黑色的服裝還沒有換下,昨日的救星今日卻是用寒冷入骨的目光看向安瀾,讓安瀾站在了電梯口一時間寸步難移。


    但是即便顧邵璿的目光是刀子,安瀾也決定迎著刀子趕過去。


    攥緊了拳頭,安瀾毅然的靠近,還沒有到門邊就見得顧邵璿突然間橫亙在自己麵前。


    “你來這裏幹什麽?”


    顧邵璿的聲音如同是地獄裏冒出來的一樣,那種質問陌生人一般的語氣,似乎和當初顧烶燁再度相逢時如出一轍。


    不,和如出一轍相比,顧邵璿的手就像是堅硬的刀子一樣割著手腕,疼的讓安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安瀾試圖蓄積勇氣想再說多餘的話,那邊的醫生已經叫了顧邵璿:


    “顧隊長,老爺子醒了!”


    顧邵璿聽到了之後,順手甩開了安瀾,力氣之大,讓安瀾險些站立不穩,等到再度想靠近,已經不能。


    老爺子醒了,這無疑是個好消息,安瀾的心跟著舒緩了一點,卻是更加憂心,何以顧烶燁到現在都沒有來京城。


    或許現在她更應該迴w市。


    原本的手機已經被那個所謂的楊阿姨順手拿走,安瀾新換了一個手機,重新撥打了顧烶燁的手機。


    但是除了關機,就是關機,這種訊息,讓安瀾感覺到莫名的恐懼。


    一直到機場,安瀾沒有執著的打下去,而是執意的想著,顧烶燁並不是不想接自己的電話,隻是有別的原因。


    飛機上,漫長的同時,又有些膽怯,安瀾才發現自己如同是無根的浮萍一樣,這一刻有種無家可歸的恐慌。


    在飛機落地的那一刻,安瀾趕緊打開了手機,期待著電話裏有一個屬於顧烶燁的未接來電,顯然她太天真了。


    什麽都沒有,這個新號碼,隻有撥出去的同一個電話號碼,再也沒有多餘的通訊記錄。


    馬不停蹄的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家時,找到了大門遙控器,打開了大門,迎來了雅慧一張冰冷的麵孔,此刻看著安瀾時,就像是看著一個仇人似的。


    “你還來這裏做什麽?”


    這樣的話,由顧邵璿說出來時,安瀾已經感受到一次被排斥的冰冷,此時再由雅慧說出來,安瀾或許已經麻木。


    “顧烶燁呢?”


    安瀾更擔心的是顧烶燁,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無視。


    雅慧看了安瀾一眼,似乎要從她的臉上試圖看出來多少虛情假意一般。


    “難得你還知道總裁,難道你不知道總裁現在是什麽處境?”


    雅慧的反問讓安瀾一下子無所適從,顧烶燁是什麽處境,難道顧烶燁出事了?


    “你什麽意思,顧烶燁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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