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似乎從施楠珄的口吻裏,聽出來一抹因為關心而不愉的火氣來,抬眸,果然他的臉上嚴肅,似乎猜到了什麽一樣。


    “我住在隔壁!”


    安瀾簡單的解釋著,她認為屬於自己的錢,或許不多,她也從來不是浪費的人,可是昨晚,一個念頭,她就花了幾千塊。


    “嗬,你不覺得早晨的男人很危險嗎?”


    施楠珄的口吻裏充滿著曖昧,可是眼底裏卻是有些冷意和怒氣來,安瀾靜靜的坐在了那還留著餘溫的大床床沿,看著施楠珄半蹲在自己麵前,與自己對視的俊臉,努力保持著平靜。


    “我帶了這個!”


    安瀾順手從自己手袋裏取出來了一枚黑色的類似手電筒的東西,那是防狼棒,施楠珄瞄了一眼,自然認識,猶如被蟄到了一樣,施楠珄臉上一沉,隻聽得他一字一句道:


    “你憑什麽以為,我就會幫你!”


    安瀾看出來施楠珄顯然是被自己刺到了,可是一向不允許自己失控的他,依舊努力保持著平靜。


    “憑施總,把我當成挑戰!”


    安瀾迴答的平靜,臉上卻是認真的表情,雖然危險而聰明如施楠珄並不好利用,但是如果不是這般的施楠珄,又怎麽和顧烶燁做對手呢?換做藍墨陽,顧烶燁或許根本不會去相信。


    “這麽處心積慮的要擺脫顧烶燁,隻因為他當初對你不夠仁慈?”


    施楠珄卻沒有繼續挑戰不挑戰的問題,而是唇角一勾,如同銳利的鷹隼一般,刺探安瀾的內心。


    如果說當初顧烶燁做的過份,那麽事後的彌補也足夠她感激涕零,刮目相看,更何況顧烶燁還救了她一次又一次,這一點施楠珄卻是很清楚的,換做她人,估計早就以身相許了。


    稍微有些企圖心的女人,在麵對顧烶燁這樣光環環繞的男人時,也不該會逃才對。


    “我沒想過我要談戀愛,也沒有想過要和誰結婚,包括顧烶燁!”


    安瀾目光一閃,卻不再與施楠珄對視,而施楠珄卻臉上帶著狐疑的問道:


    “為什麽?連顧烶燁也不能讓你動心?你被男人傷害過?”


    這樣的話,安瀾不止一次的說過,這一次施楠珄似乎被安瀾的答案說服了,卻更加的難以置信了,隻聽得他毫不客氣的提醒道:


    “我記得顧烶燁親口承認,你去顧家相過親!”


    如果不對顧烶燁有想法,怎麽會去相親呢。


    “當時是為了那塊地,現在地已經還給我了,施總又不是沒有看到顧夫人對我的態度,稍微有些自知之明的人,就應該明白,我一個貪汙犯的女兒,怎麽可能配得上顧烶燁呢,這一點施總想必比我更清楚,像我這樣頭頂背著汙點的人,隻想過的平平凡凡而已!”


    安瀾迴答的滴水不漏,讓原本還帶著疑惑的施楠珄臉上略微變了變,本來犀利的眸光看向她時,不自覺的多了幾份溫度。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勢利眼,誰說貪汙犯的女兒,就一定不能有真愛?”


    施楠珄這句話不知道是安慰安瀾,還是一種執拗的說明與澄清,本來似乎還帶著怒氣與危險的人,身上那種冷然憑空消弭了不少,看待安瀾的眼光,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不自覺的柔和了許多。


    也在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安瀾一怔,整個人似乎渾身觸電,有些緊張的看了那扇門,而施楠珄臉上也露出來一抹不可思議來。


    “我不認為除了你,誰還有理由這個時候來敲我的門!”


    施楠珄這話裏的意思何其明顯,是顧烶燁來了嗎?


    “既然想讓他死心,下麵我們該怎麽做?”


    施楠珄說完之後,看著安瀾,笑了笑,眼眸裏有些促狹的味道,安瀾一怔,卻是因為那急促的敲門聲有些難以鎮定。


    “誰?”


    施楠珄的語氣顯得不友好,卻是依舊蹲在安瀾身邊,沒有過去的樣子,而敲門的人依舊不說話。


    “我去開門!”


    施楠珄蹙眉,就準備站起來時,卻被一隻手抓住,再轉臉,卻看到了安瀾一張嚴謹而認真的臉。


    “如果真的想讓我幫你,就趕緊躺到床上去!”


    施楠珄說著,壞壞的笑了笑,順手拿開了安瀾的手,安瀾一怔,卻是了然,轉身就上了柔軟的大床,安瀾麻利的動作讓施楠珄不覺間蹙了眉,可是眸子裏卻不自覺的柔和,唇角抿了抿,什麽都沒有說。


    安瀾快速的躲進了柔軟的大床時,施楠珄還在那裏看著她,安瀾一怔,才見得施楠珄慵懶的轉身,自然的把安瀾的手袋放在一邊,然後順手又掏出來一雙拖鞋,再然後,突然間俯身靠向安瀾。


    安瀾以為施楠珄要吻她,臉上一緊有所防備,卻見得施楠珄大手落下,沿著她白皙的耳廓,撥開了她的長發,然後看了看她的衣領,略微沙啞的道:


    “衣服不用穿那麽多!”


    安瀾一怔,施楠珄已經起身離開。


    等到施楠珄走到了房門口時,安瀾還是咬了咬牙,果斷的解開了兩顆紐扣,將衣服向下拉了拉,然後縮進了被窩裏,故作驚慌的抬頭看著門口,心頭卻是一陣鮮有的緊與亂。


    顧烶燁如果看到這樣的局麵,可會像藍墨陽那樣掉頭轉身就走?


    “啊——啊——”


    打著手語的侍者,一臉禮貌,推著餐車然後緊張而恭敬的看著一臉冷沉的施楠珄,目光卻是不自覺的瞟向了房間裏。


    “我沒有叫早餐,你叫錯門了!”


    施楠珄眯起眼眸,眼底裏露出來一抹犀利和審視,卻依舊保持著禮貌和風度,眉心蹙了蹙,唇角勾勒一抹迷人的笑容來。


    侍者轉身,施楠珄嘭的一聲關上房門,安瀾才鬆了口氣,迅速的從被窩裏爬出來。


    門外侍者推著餐車步伐越來越快的向著酒店一邊的拐角趕過去。


    拐角處,高大的身形,額頭上的傷口依然有些觸目,但是仍舊無法掩飾他的冷酷帥氣,還有一份疲憊。


    “先生,裏麵那個女人,是您要找的這位小姐!”


    剛剛裝作啞巴的侍者,趕緊如實匯報了情況,隻見得顧烶燁那張一向淡漠冷然的臉,頓時如同冰川之巔,渾身上下散發著寒意來。


    “她在床上——”


    侍者略微猶豫還準備繼續匯報,可是麵前是幾張通紅的百元大鈔,侍者趕緊接了,什麽都沒說,推著餐車匆匆離開了。


    11


    高大的身形逼近了緊閉的房門,顧烶燁一張冷靜沉然的臉,唇角抿著,看不出來任何的情緒。


    一向清明的眼眸內,帶著一絲了然的自信,修長好看的大手猝然推開了房門。


    波瀾不驚的臉上,因為自己的目光所及,頓然繃緊。


    奢華的房間內,忘情擁吻的男女,高大的背影,一眼便能夠認出來是誰,而纏上雪白的雙臂,露出來一張冷然幽靜的小臉,長發飛揚,閉目‘沉醉在’施楠珄懷抱裏的女人,除了安瀾還能是誰。


    安瀾猝然睜開眼眸時,就看到了站在門口,如同一尊雕塑的顧烶燁。


    俊美的臉上,一雙眸子,冷靜沉然,直直的注視過來,似乎看到的不是一場刺激眼球的畫麵,若非他的臉上肌肉繃緊,如同是冰川凝固,或許安瀾還會以為此刻的顧烶燁隻不過比平時冷酷一些罷了。


    但是他握緊門把手的大手,沒有鬆開,就像是一尊門神一樣,站在那裏,冷冷的沒有說話,隻看著她,似乎這一樣就可以看穿她的靈魂一樣。


    安瀾‘本能’的推開了湊在自己臉頰上親吻的施楠珄,後者顯得不耐煩似的在意識到有人突然間闖進時,‘自然的’將被子一拉,蓋在了懷中人的身上,然後蹙起眉心,轉臉有些愕然的看向了門口的人。


    施楠珄胸前露出來蜜色的肌膚,健康而性感,睡袍鬆散,猶如經曆過一場激烈的戰事,整個人臉上都露出來饜足的表情來。


    “顧兄?大清早的有何事指教?”


    施楠珄起身,似是意猶未盡的看向安瀾,還送給她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隻見得安瀾‘尷尬緊張’的躲在了被子下麵,半個香肩裸露在外,此時此刻,何其風情嫵媚,一個有著正常思維和判斷力的人,都會聯想到之前的火熱與纏綿。


    安瀾緊緊的抓住了被子,抿緊了唇角,卻是半倚在了床頭,看著門口似乎巋然不動的男人。


    “顧兄?”


    施楠珄轉身慵懶的走過去時,帶著一種桀驁,還有淡淡的滿意,和一種男人之間暗湧流動的勝利,成熟而俊逸的施楠珄,露出來一種天生好情人的模樣,順手打著了不知道何時拿在手裏的打火機,然後點燃了修長的手指間夾著的香煙,自在的抿了一口之後,走到了酒店的房門口,順手就準備關門。


    但這一用力才知道門根本關不上,也知道看似平靜的顧烶燁用了多大的力量。


    “顧兄,這好像不是你的作風!”


    施楠珄帶著挑釁站在了顧烶燁的麵前,剛好擋住了顧烶燁看向安瀾的視線。


    “顧兄不該這樣看我的女人!”


    施楠珄臉上露出來一抹嚴厲和認真,整個人都顯得那麽在乎起來,乍一看,似是風流不羈的他,卻是眸子裏有著不容人侵犯的威儀,與眼前之人,勢均力敵。


    “她不喜歡你!”


    磨砂的聲音,低沉冷靜,仿佛陳述著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一樣,他並沒有刻意彰顯自己的尊貴,但是此時那樣靜靜的站著,卻渾身散發著寒意,多的是不容忍侵犯和挑釁的雍容。


    “那又如何,我喜歡她就成!真不巧,偶爾,我和顧兄的喜好相同!”


    施楠珄眯起眼眸,認真的口吻,眼神裏都是堅持,仿佛安瀾他要定了一樣。


    “施總的喜歡,顧某不敢苟同,我與施總,不是同一類人!”


    顧烶燁依舊平靜,麵對施楠珄的恣意,他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別樣的情緒,隻是眼眸微微眯起,唇角繃緊,說出來的話,讓施楠珄曬然笑了。


    “哦,那顧兄是哪類人,我又是哪類人?”


    顧烶燁睥睨的目光,掃視著施楠珄,卻是唇角微微的勾起,笑了起來,似是有些虛弱一般,輕柔的讓安瀾險些聽不到他說話的內容。


    “施總如果因為上一次我借用施夫人而阻攔你去鄉下,懷恨在心的話,不必如此和我較勁,我不過是幫你善後了你所不能負責的事件帶來的不良後果而已!”


    顧烶燁這麽說話時,語氣雖然沒有輕蔑,可是卻讓人感覺到了輕蔑,讓施楠珄感覺到了輕蔑。


    後者的臉上立刻變了,安瀾雖然看不見,但是卻從施楠珄的背影上感覺到了。


    而顧烶燁的話,卻讓安瀾恍然大悟,何以那次施楠珄陪她迴c市x縣鄉下,中途倉促離去,後來問及施楠珄家人情況時,後者咬牙切齒的語氣說很好,事實上施夫人安然無恙,隻不過是怕施楠珄追隨她而去罷了!


    施夫人的阻止安瀾可以想象得到,卻不知道是因為顧烶燁中間阻撓。


    那是因為顧烶燁背後在施楠珄的母親後麵告知了某些情況?


    安瀾心頭一涼,萬萬沒有料到顧烶燁會這麽做之後,還能以如此的勇氣淡然的蔑視施楠珄。


    顧烶燁居然阻止施楠珄送她迴鄉下見姥姥最後一麵?


    內心波瀾還是起來,顧烶燁他何以如此,誰給他如此的立場?


    施楠珄送她迴去,是不良事件?施楠珄送她迴去,會帶來不良後果?


    “所以鼓動我母親謊稱心髒病突發,阻止我去護送自己心儀的女人,讓她不能見自己的親人最後一麵?”


    施楠珄顯然比剛才火大多了,安瀾甚至明白了何以施楠珄多次明目張膽的出現在自己麵前,隻為讓顧烶燁不爽,他果然是衝著顧烶燁來的,不是嗎?


    安瀾不自覺的坐起來身子,看到了顧烶燁冷峻的臉,漠然成霜,眼眸裏,都是清冷:


    “如果你對她負不起責任,就放開她!”


    顧烶燁沒有看安瀾一眼,可是他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安瀾的心跟著一動,施楠珄不能對她負起責任?難道他能嗎?


    “顧總何以如此篤定,施某負不起這個責任!”


    施楠珄的口吻裏多了一份不容忍質疑的桀驁來,稱唿和語氣與顧烶燁針鋒相對,從前稱兄道弟的平和不見了。


    “如何篤定?如果當時我不阻攔施總去鄉下,即便施總獲得一片真心,是否會和她白頭偕老,生死契闊?”


    顧烶燁這話說的有些沙啞,而生死契闊,說的沉重,安瀾一直以為這樣的詞語,不過是書上才有,不過是在生命走到頭時,才有的感悟罷了。


    可是此刻由顧烶燁說出來,是何等的具有張力。


    生死契闊,他想過與她生死契闊嗎?安瀾心頭一顫,有一種悸動。


    “為什麽不能?”


    施楠珄的話帶著篤定,迴答的如此有力,安瀾看到施楠珄轉臉看向自己時,那一向冷峻而審視的眸子裏,多了一抹篤定。


    “我是準備和她一輩子!”


    安瀾甚至從施楠珄的唇角看到了一抹自信的笑容來。


    “給她婚禮,給她尊嚴,給她一個妻子應該有的一切?”


    顧烶燁的語氣越來越平靜,甚至從他的唇角,安瀾能夠感覺到他的睥睨來。


    施楠珄的眼眸一閃,沒有再看安瀾,而是頓了頓之後,轉臉看向了顧烶燁,似乎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實質一樣。


    “你可以?”


    施楠珄的問話,代表了他的答案,他可以喜歡一個女人,他可以在乎一個女人,但是他還不能因為這一點而去立刻娶這個女人。


    他漂泊不定的心不允許,施夫人的身體不允許,施家豪門的門戶觀念不允許,安瀾貪汙犯女兒的身份不允許!


    可以一輩子,卻未必給的起一個‘妻’的頭銜來。


    猶如與林枚萱相戀多年,最終輸在了長跑線上。


    而顧烶燁卻這麽沉沉的問了出來,換來施楠珄本能的反問,和一股潛藏在骨子裏的鬱結!


    “我可以!”


    顧烶燁的答案似乎無須思考,簡單鏗鏘,卻擲地有聲,震得安瀾身心俱動。


    “我與施總不同之處,我是顧烶燁!我可以!”


    顧烶燁冷麵如冰,卻是睥睨的如同統治萬方的神祗,他的聲音一直不高不低,他甚至沒有再多看安瀾一眼,而是冷冷的看著施楠珄,然後轉身。


    顧烶燁說,他是顧烶燁,顧烶燁說,他可以!


    顧烶燁,當安瀾發現房門外再也沒有那道雍容冷靜的身影時,才發覺心頭的震動和落差如此之大,就好像有什麽東西,無形中撼動了靈魂最深處的希冀。


    我可以,我可以給你一世責任,我可以給你想要的尊嚴,我可以抗拒所有如山的阻力,我可以在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後娶你!


    顧烶燁,是這樣一個人?


    對嗎?


    他給得起刁難鄙夷冷漠疏離,也給得起責任關懷照顧和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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