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吝站在窗邊並沒發出任何聲響,但步衡的注意力還是被分散了,原本很快就能完成的圖,平白多費了半個小時,等給客戶發過去的時候,已經是八點。 關電腦的時候,周吝正好從窗邊迴頭:“完事兒了?” 很平靜的語氣,沒有一點不耐煩,甚至還有幾分隱藏的期待。 步衡與他四目相對,突然笑了起來,唇邊露出一點淺淺的酒窩:“久等了。” 周吝盯著那個酒窩目光稍頓,扭迴視線看向窗外:“那走吧。” “迴家之前,我還想去個地方。”步衡簡單收拾好桌麵,把雙肩包背到肩上,“一起?” 周吝挑眉:“不然?我在這兒守了一天,然後讓你自己迴家?” “你說話也挺討厭的。”步衡說完,伸手關了辦公室的燈,一把拉過周吝的手臂,“閉眼。” 周吝當然沒有閉眼,甚至還抽空看向步衡。 就說這小妖怪從來不吃虧。 他們在一個漆黑的巷子裏落了腳,步衡放開周吝的手臂,轉身朝四周看了看,輕輕嗅了嗅,最後指了一個方向:“那裏。” 那是一幢老舊的居民樓,隻有五層,沒有電梯。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樓道門,沿著破舊樓梯走了兩層,在一間防盜門前外停住腳步。 周吝聞到一股熟悉的妖氣,眉頭皺了起來:“耳鼠?” “耳鼠?”步衡轉過頭,“也是禁地出來的?” “嗯,”周吝點頭,“但他現在靈力微弱,好像是受了傷。” 老舊的居民樓不隔音,站在樓道能清楚聽見裏麵傳來的說話聲,時不時還有幾聲步衡熟悉的笑聲。 “沒有別的妖怪的氣息了?”步衡問。 周吝仔細辨別之後搖頭:“沒有,隻他自己。” “那我們走吧。”步衡轉頭,看見周吝眉頭皺了起來,壓低聲音說,“待會出去跟你解釋。” 順著昏暗地樓梯原路返迴,又迴到那條漆黑的巷子。 周吝一雙眼在夜色之中分外明亮,他雙臂環在胸前,看著步衡:“說吧,沒頭沒尾地跑這麽一趟,怎麽迴事?” “剛才那個是我一個同事家,”步衡說,“上次棠梨見她,說聞到她身上有一股特別淡的妖氣,之後我也聞到了,不像是她自己的,就好像是跟什麽妖怪接觸之後蹭到身上的。” 周吝想了想,搖頭:“但剛才的妖氣確實是耳鼠的。” “今天我同事身上的妖氣就是這樣,就好像是將妖怪帶在身上,”步衡皺眉,“她說昨天起床後十分難受,但昏睡一場醒來之後,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我先前還以為是有什麽能迷惑心智或者是入夢的妖怪跟著她,所以才來看看。” “耳鼠沒那個本事,”周吝說,“你既然不放心,怎麽不進去看看?” 步衡扯了扯身上的書包帶:“我利用法術查探一個女同事家的住址已經很不合適,深更半夜的再上門,哪怕平時關係不錯,她應該都不會覺得感動,隻會覺得害怕。確定她沒事兒就行,明天再想辦法。” 周吝雖然從不傷害人類,卻也不太理解步衡為什麽會花這麽多的心思去確保一個人類的安危, 他迴頭,朝著不遠處那棟居民樓看了一眼:“明天我把那家夥帶出來給你,你同事不會發現。” 周吝願意幫忙,步衡一點不意外。 他點了點頭,再一次拉過周吝手臂:“迴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今天是周六,我還是加了兩次班,希望明天沒事,晚安。感謝在2021-03-05 22:43:38~2021-03-06 22:18: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gdash 3個;芒果精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agdash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你不努力呀、豬豬包、tsing、凰繪不會飛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絮絮叨叨的夏天、凰繪不會飛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2章 天高雲闊, 風和日麗,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遇上這種天氣,耳鼠會從籠子裏出來, 變迴原形, 在沙發上找個光線最好的位置, 蜷在上麵一邊舔毛一邊曬太陽,如果趕上運氣好, 還能從耀眼的日光裏汲取一點靈氣, 彌補自己近來無緣無故消散掉的靈力。 一隻巨大的紅色妖獸突然從天而降, 黑色的眼眸裏閃著冷冷的殺意。 “睚, 睚眥?!”耳鼠驚恐地瞪圓了眼, 尖叫脫口而出,“啊” 耳鼠比普通老鼠大不了多少,叫起來卻跟隻野狗差不多, 周吝聽得心煩,一爪子糊了過去:“閉嘴, 再叫送你去元老會。” 尖叫聲戛然而止,耳鼠眨了眨眼, 發現自己沒被睚眥一爪子拍扁,反而是被勾著毛絨絨的長尾整個倒提起來, 膽子立刻大了起來。 “你不是幫元老會抓我的?”她掙紮了兩下,感覺到鋒利的指爪抵在頸上, 隨時有可能劃破皮肉血濺當場,語氣反倒變衝了, “有話能不能好好說,非得仗著自己是睚眥欺負我個傷患?” “欺負你?”不知道是自己脾氣變好了,還是因為答應步衡不被他那個同事發現。周吝冷冷地哼了一聲, 視線從不算寬敞但很整潔的出租屋裏掃過。倒提著耳鼠的尾巴,轉瞬之間消失了。 步衡在公司樓頂等了一小會,午後的陽光耀眼而絢爛,直晃得他睜不開眼,隻好抬手遮了遮,就在這一瞬,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天而降,順手把一隻毛絨絨的小東西丟到地上,那東西在地上滾了好幾米,一直到撞到步衡鞋子上,才終於停了下來。 步衡彎腰想查察看一下,卻沒成想那小東西突然原地彈了起來,擦著他耳朵衝了出去。 下一刻,被一隻大手死死地揪住了尾巴。 周吝倒提著耳鼠的尾巴,伸到步衡麵前。 步衡起身,垂眸看著這隻被周吝死死地捏住尾巴還在不斷掙紮和嚎叫的小妖怪。 耳鼠看起來比普通老鼠大不了多少,卻長著和兔子差不多的一對長耳朵,外加一條長長的、毛絨絨且蓬鬆的尾巴,叫起來和野狗差不多 。 妖族之中應該還有其他的耳鼠,雖然步衡不曾遇見過,但總覺得應該會比這隻脾氣要好一點,哪怕叫聲不會更好聽,最起碼能更安靜一點。 周吝的脾氣顯然要更差一點,耳鼠的掙紮和嚎叫都在急劇消耗他本就不多的耐心。他空出兩根手指,從揪著耳鼠的尾巴改成捏脖子:“反正什麽也問不出來,直接掐死,你那個同事就安全了。” “《妖族管理法》禁止傷害其他妖怪,”步衡伸手,揪著耳鼠的尾巴從周吝手裏接了過來,和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對視之後,冷淡地說,“待會我給郎俊俊打個電話,讓郎叔叔接她去元老會。” 耳鼠愣了一下,揮舞著爪子朝步衡臉上撲去:“你又是哪兒來的小妖怪,輪得著你多管閑事!” 步衡向外伸了伸胳膊,確保耳鼠碰不到自己的臉,另一隻手伸進口袋摸出手機:“我確實不喜歡多管閑事,誰讓你偏偏出現在我同事家。” “你以為誰願意去個人類家!”耳鼠渾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來,一雙小眼睛瞪著步衡,兇神惡煞地吼道,“要不是那個人類連累我受傷,就你這隻毛都沒長齊的小妖怪……” “還有二十分鍾,”步衡看了看時間,直接打斷耳鼠的話,指了指對麵麵無表情的周吝,“等我午休時間結束,就讓他把你捏死。” 耳鼠難以置信:“你剛還不是還說《妖族管理法》禁止傷害其他妖怪?!” “睚眥要動手,關我這隻毛都沒長齊的小妖怪什麽事?”步衡把手機揣迴口袋,“我又不喜歡多管閑事。” 周吝抱著手臂站在對麵,輕輕挑了挑眉,唇邊隱隱地浮現出一點笑意。 “你……”耳鼠氣結,半天才開口,“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問點事兒,”步衡說,“比如,你既然這麽不願意,為什麽還要賴在我同事家不走,前天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我同事那隻被你冒充了身份的倉鼠,現在在哪兒?” “這麽多問題,我得好好想想!”耳鼠蹬了蹬爪子,“你這麽提著我,我怎麽迴答?!” 步衡抬頭,見周吝點了點頭,便放心地鬆開手。 耳鼠落在地上,瞬間變成了一個外表隻有十五六歲梳著雙馬尾的小姑娘,她理了理被蹭亂的頭發,一雙大眼睛沒好氣地瞪向步衡:“人類沒常識,你是隻妖怪也沒有嗎?那隻倉鼠多大了你知道嗎,兩歲半!被人類養大的廢物,每天白吃那麽多東西,連靈智都沒開,早就老得堅持不住了。” 步衡麵上的表情有瞬間茫然。 他隻知道魏樂樂比他早幾年畢業,一個人漂在雲州,就養了隻倉鼠作伴,卻也從沒問過時間。 兩歲半……別說和生命漫長的妖族相比,就是在人類不過百年的一生裏,也不過是極其短暫的一瞬。 耳鼠沒察覺步衡的情緒,自顧憤憤不平地往下說:“要不是我剛從禁地逃出來的時候,那家夥省了自己的食物留給我吃,你以為我願意管?” 那一日禁地結界突然被破,被關了數百上千年的妖怪們一邊想方設法地隱藏蹤跡,一邊四散逃竄。 之後才發現,滄海桑田,人間早已換了天地。 耳鼠化成普通的老鼠,仗著體型小四處流浪,偶然到了魏樂樂家,見到了被養在籠子裏的小倉鼠。麵對從天而降並且脾氣暴躁的同類,小倉鼠有些畏懼,卻還是大方的每天把自己口糧省出來一部分,讓給耳鼠吃。 有白白送到嘴邊的吃食,耳鼠樂得輕鬆,索性在魏樂樂家安頓下來。 晚上自己找個地方休息,白天打開籠子,把那個家夥放出來,一起吃東西曬太陽。 後來的某一天,那個家夥突然就死了。 沒什麽明顯的征兆,就在他們靠在一起曬太陽的時候。渾身的力氣好像突然就被抽幹了,隻來得及抽搐了幾下,就沒了氣息。那雙小黑豆眼在合上之前,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就像是在期待那個總是加班的主人今天能夠早點迴來,見上最後一麵。 耳鼠把那個家夥的屍體帶到外麵,和他最喜歡的食物埋在一起,然後又悄悄地迴到魏樂樂家裏。 魏樂樂以為自己養了兩年半的倉鼠越獄了,翻遍家裏每一個角落,卻不知道那個膽小貪吃的家夥已經被埋進泥土裏,再也不能與她相見。 “所以,你就變成了倉鼠的樣子重新出現,是不想讓她傷心?”步衡低頭,看著耳鼠那雙閃著水光的眼睛。 耳鼠甩了甩頭,兩個馬尾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誰管一個人類傷不傷心。我正好沒地方可去,自己找吃的還麻煩,冒充那家夥的身份混點吃的而已。” 步衡笑了一下,沒反駁:“那前天呢?” “前天……”耳鼠皺了皺眉,語氣不怎麽好,“誰知道那個人在外麵吃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早晨起來就開始吐,之後就摔在門口再也起不來了。我看她氣息越來越弱,就取了塊肉喂給她,算是還她前段時間喂的飯。” 妖族之中有傳聞,耳鼠的肉,食之可解百毒。 這樣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麽魏樂樂明明覺得自己是大病一場,起來之後卻神清氣爽,什麽事都沒有。 不過是吃了幾頓飯,卻取了身上的肉,耗費靈力來救一個自己看不上的人類的性命。 步衡低頭盯著麵前的皺著眉頭噘著嘴的小姑娘,許久之後,突然開口:“魏樂樂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這些事,所以我替她謝謝你,既延緩了她經曆死別的痛苦,也救了她的命。” 耳鼠抬頭,看著步衡,輕輕哼了一聲:“那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是,”步衡說,“但你也應該清楚,倉鼠的生命有限,早晚有一天,你還是要離開她。” 耳鼠咬著下唇,沒說話。 “當初她選擇養一隻倉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對方生命短暫,終有一天他們要分開。”步衡輕輕笑了一下,“相處的時間雖然短暫,離別固然痛苦,但對她來說,有那個小家夥陪伴的時間,卻是充實而快樂的。哪怕要用很久才能抵消掉那種失去之後的痛楚,她也不會後悔。” “你……”耳鼠深深吸了口氣,“你懂什麽!” 步衡想了想,點了點頭:“我確實是不太懂。” “你……” “我想問的都問完了,”步衡說,“你走吧。” 耳鼠掐著腰,緊皺著秀氣的眉頭盯著步衡的臉,明顯不相信他的話。 “我本來隻是在同事身上嗅到了妖氣,擔心有妖怪威脅她的安全,”步衡說,“既然她沒事,其他的事我懶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