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幽道:“十幾年前,我們兩派有過血仇。”

    佟曉冬道:“怎麽結下血仇的呢?”

    鬼幽冷冷道:“當年江湖中就數天藏教跟我們魑魅宮最為強大,天藏教的教主鬱東棠野心極大,他勾結朝廷,借助朝廷的兵力打擊我們,害得我們家破人亡。”

    佟曉冬暗想:原來天藏教的教主叫鬱東棠,那跟鬱黎就沒有關係了。“現在我們要去哪裏?”

    鬼幽道:“我們此次來中原,帶的人手不多。現在既然行蹤已經暴露,就隻有立即迴粵西。”

    佟曉冬興奮道:“我也去嗎?”

    鬼幽看著她道:“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

    佟曉冬道:“隻要不是很危險的事,我願意配合。”她想了想,接道:“也不能是傷天害理的事。我從來不做壞事,我是乖孩子。”

    聽她說自己是“乖孩子”,鬼幽不由得笑出了聲,道:“你都二十多歲了,還是孩子麽?”

    佟曉冬有些沮喪,在這個時代,她的年齡確實不小了。“我又沒嫁人,怎麽不是孩子?”她癟癟嘴道:“你結婚了嗎?”

    “沒有。”

    佟曉冬道:“那你也是孩子。我們那兒的規矩就是,隻要還沒結婚,就是孩子。結了婚就算是大人了。”

    “你們那兒?是哪裏?”

    佟曉冬一時愣住。她們那兒是哪裏?她哪說得清楚?隻好隨口編道:“聽說過東瀛嗎?”

    “扶桑島?”

    “啊,是啊,我們家離那兒挺近的。後來海盜洗劫了我們村莊,我也不知怎麽的,糊裏糊塗就來到了這裏,被春風一度樓裏的姑娘夢畫救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迴家鄉,所以幹脆留下來了。”她隻要被人問起身世,就這麽說,時間長了,說得到還是那麽迴事了。

    鬼幽沉吟道:“這樣也好。”他便把自己來中原的目的說了出來。“十六年前,我們舉宮南遷的路上遇上了朝廷的軍隊,宮中弟子大都戰死了。那時,家母因為受傷而昏迷,妹妹卻不幸遇難。家母醒來後問起我妹妹的下落,我們怕她傷心,便謊稱妹妹已經被人救走,等我們安頓好了再去打探她的下落。沒想到這一瞞,便瞞了十五年。每次家母問起來,我們總說妹妹留在中原一戶好人家,日子過得很好,何必到這裏來受苦呢?沒想到半年前,家母的眼睛突然失明,身體也大不如從前了,她特別想念我那失散的妹妹。我想,妹妹已死去十多年,這真相也不能說。無可奈何,我隻好想到找一個跟妹妹相像的女子來冒充,好讓家母安度晚年。”

    佟曉冬想不到他竟然還有如此悲慘的家世,心裏不由得慘然,道:“怎麽不就在當地找,卻千裏迢迢跑到中原來呢?”

    鬼幽道:“我也想過。我們本是中原人,中原人和粵地人的長相很不一樣。再者,我妹妹既然在中原長大,定然是中原口音。如果就在本地找,很容易露出馬腳來。”

    佟曉冬點點頭,道:“難怪你們跑到這裏來呢。”

    鬼幽道:“我們先前呆的地方就是十幾年前魑魅宮的一處堂口。”

    佟曉冬突發奇想道:“天藏教為什麽會這麽快找到我們呢?會不會是我們中有人通風報信?”

    鬼幽一愣,隨即道:“不可能。我們帶來的人都是追隨魑魅宮多年的。天藏教的眼線遍布天下,他們能這麽快找到我們,也不算什麽稀奇事。從我們一入中原,就已經有幾個門派盯上了我們,隻不過被我們甩掉了一些。眼下,還有一個棘手的人物緊跟著我們……”

    “哦?誰?”

    “驚鴻公子黃鳳岐。”

    “黃鳳岐!”佟曉冬突然想起黃鳳岐曾說過,他到豫章來是為了別的事,大約就是為了跟蹤魑魅宮而來的。

    佟曉冬道:“那麽,天蔭閣閣主的女兒賈玲玲也被你們抓來了?”

    鬼幽道:“我們沒有抓天蔭閣主的女兒。”

    佟曉冬奇道:“那就怪了。就在我被你們抓住的前一刻,天蔭閣主的女兒就在那附近突然失蹤。除了你們,還有誰會抓她呢?”

    鬼幽道:“我們隻找普通人家的姑娘,而且眼下也隻找到你一個。”

    佟曉冬心裏一沉,道:“這件事就稀奇了。哪有這麽湊巧的事?你們一到豫章來,賈玲玲就失蹤了。能在天蔭閣那麽多人的眼皮底下把人劫走,對方一定預謀已久。不管怎樣,還是小心的好。說不定你們內部真有人走漏了消息。”她拿出自己看推理小說的經驗分析道,不由得令鬼幽刮目相看。

    馬車狂奔了兩個時辰才停下來休息。因為是往南方走,天氣反而不那麽冷。隨行的黑衣人約有三十來人,一個個俱是黑巾蒙麵,就隻露兩隻眼睛在外麵。佟曉冬對他們的打扮甚是好奇,大白天裏這種打扮真的很惹眼。尤其是鬼幽,從佟曉冬第一眼見到他起,他就戴著那鬼臉麵具。黑色的大鬥篷罩住了他的全身,連一寸皮膚都看不到,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佟曉冬找了根樹樁坐下,見鬼幽正在跟黑衣人吩咐什麽,便靜靜地打量他。他比黃鳳歧似乎要矮一點,可能跟鬱黎差不多高,但是比鬱黎要瘦多了。她曾無意中看見過他的手,發現他的手纖長而蒼白,那是一種極少見陽光的白。從他的這身打扮看得出來,他一定很少在陽光下行走。

    鬼幽似乎發現了佟曉冬在注視他,便迴頭看了看她這邊。佟曉冬腆然一笑,偏開了頭。佟曉冬心裏猜想:鬼幽為什麽要一直戴著麵具呢?他怎麽吃飯喝水?他睡覺的時候會取下麵具嗎?她這麽想著出了神,竟然沒發現鬼幽已經走到麵前來了。

    “發現了什麽?” 鬼幽現在跟她說話,聲音已不像先前那樣冷硬了。

    佟曉冬一愣,不解他的意思。鬼幽道:“你不是一直在觀察我嗎?”

    佟曉冬這才明白過來,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看你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感覺很特別。”

    鬼幽失笑道:“我們習慣在夜間行動,穿黑衣服比較容易隱藏。”

    佟曉冬道:“可是現在不正是大白天嗎?大家都穿成這樣,很容易被人發現。不如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樣子,走在路上也不至於太惹眼。”

    鬼幽沉吟道:“我們人多,都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樣子,走在一起也很惹眼。”

    佟曉冬想了想,道:“何不分成幾批走呢?大家約定好一個會合的地方,等過了天藏教的勢力範圍就再會合起來一起走,這不好嗎?”

    鬼幽認真思索了片刻,道:“我們現在走的都是偏遠小路,這樣可以避開人群,加速趕路。一旦混跡於普通百姓中就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了。我們已經被天藏教發現,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路,爭取早些進入粵地。到了粵地,天藏教就不會再追趕了。”

    佟曉冬還想說點什麽,就見一個黑衣人匆匆跑過來,道:“宮主,發現了可疑的人物。”

    鬼幽道:“有多少人?”

    黑衣人道:“現在還不清楚,似乎不止一個。”

    “武功如何?”

    “從身法上看,應該是輕功高手。”

    鬼幽看了佟曉冬一眼,道:“傳令各香主,讓他們帶領各自屬下往不同方向走,不要與對方交手,隻管前進。最遲三天後要到鬼愁澗,我們在那裏會合。詹岩,你和宋崖跟我們一起走。大家現在就出發。”

    這叫詹岩的黑衣人連忙下去傳令。不多時,這群黑衣人分成了四撥。為首的四個黑衣人聚在一起簡單地商議了一番,便率領各自的人馬分別朝四個不同的方向跑去。他們的輕功都很不錯,轉眼間,就沒有了他們的蹤影。

    此刻,這樹叢中隻剩下四個人。鬼幽似乎並不著急,慢慢地踱了兩步,才道:“我們出發。”

    佟曉冬奇道:“就這樣走了?這些馬車怎麽辦?”

    鬼幽道:“馬車太慢,就丟在這裏。”

    佟曉冬大是心疼,道:“那多可惜呀!”

    鬼幽失笑道:“現在逃命要緊。”

    佟曉冬戀戀不舍地看著黑衣人解下四匹馬來。大家紛紛上了馬,隻有佟曉冬一個人呆站著。

    鬼幽道:“怎麽還不上馬?”

    佟曉冬苦笑道:“大哥,我不會騎馬。”

    自唐以來,世風豪放,婦人女子往往喜歡外出,騎馬射箭也是常見的娛樂。所以,很少有女子不會騎馬的。鬼幽暗想,她可能生長於漁村,不懂騎馬也可以理解,便道:“上來。”說著,用力一帶,將佟曉冬拉上了馬。佟曉冬生平第一次騎馬,感覺跟想象中的相差很遠。她有些輕微的恐高症,所以坐在馬上頓覺頭暈目眩,生怕自己從馬背上掉下來,連忙死死抱住鬼幽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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