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楚館裏的人都是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所以即便是日上三竿了,樓裏仍是一片寧靜,不過這片寧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外麵的銅鑼在使勁的敲著,很快把全樓的人都吵了起來。老鴇睡眼惺忪的爬起來,衝外麵沒好氣地喊:“什麽事啊?”

    伺候老鴇的小廝跑了進來:“爹爹醒了?聽說是楚楓公子住的小院著火了,那濃煙冒的,鎮上好多人都看見了,現在就聚在外麵,差點把咱們花滿樓的門給擠破了。”

    “什麽?”老鴇的睡意一下子跑光了,“走,快去看看去!”

    “哎,爹爹,您,您還沒梳洗哪!”小廝一邊喊著一邊追了出去。

    待老鴇跑到楚楓的院子前的時候,那裏已經聚集了一大批的人。他扒開人群一看,楚楓正灰頭土臉的站在當中。可即使這樣,依然無損於他的絕世姿容。

    “這是怎麽迴事?”老鴇望著濃煙滾滾的院子:“楚楓,你搞什麽鬼?”

    楚楓怯怯的問:“爹爹不會打楚楓吧?”

    “呃,”老鴇瞅了一顏周圍的人立時變得憤慨的眼神,放柔了聲音:“當然不會,你就放心說吧!”

    “爹爹別生氣,其實,其實吧,”楚楓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整個人更添嫵媚:“我想吃燒烤,就弄了些柴,烤肉吃。誰、誰知道,這柴它光冒煙,不起火。所以,所以就……”

    “那清平呢?怎麽不攔著你?”

    “就知道他會攔著我,所以我打發他上街給我買東西去了,算算時間,再過一會也就該迴來了。”

    “我的小祖宗誒,你想吃燒烤可以叫廚房弄嘛,何必搞這麽大陣仗,看著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花滿樓都給燒了呢!”

    “可是自己動手比較有樂趣嘛!”楚楓輕輕扯扯老鴇的衣袖:“爹爹就不要和楚楓計較了,好嗎?”

    “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許了!”

    “哦!下次不會了。”楚楓乖巧的迴答。

    “咦,這是怎麽了?”原來是清平迴來了。

    “清平,你今個兒迴來得挺快嘛!”楚楓滿臉笑容的對清平說,就差沒有搖搖尾巴了。

    “我老遠就看見這濃煙滾滾的,就趕快跑迴來了。公子沒事吧?是誰居然在這裏放火?”

    楚楓訕訕一笑,正要答話,老鴇已經搶先答了:“還能有誰?不就是我們的楚楓公子自己嗎?清平,以後公子再叫你去買東西,你就叫樓裏的人替你去,你不許離開,聽見了沒?”

    “聽見了,爹爹。”

    老鴇轉身向著呆愣在一旁的打手大吼:“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把煙滅了?”

    眾人這才迴過神來,又是一陣忙碌。

    突然間楚楓扯了扯老鴇。

    “我的小祖宗誒,你又怎麽了?”

    隻見楚楓怯怯的問:“爹爹,你也在吃燒烤嗎?”

    “怎麽可能?你怎麽了?”

    “可是爹爹,你看!”

    順著楚楓指的方向,老鴇看到一間房間的窗戶正往外冒著滾滾濃煙,還能看到隱約的火光。那個房間的位置是?“啊!你們,就是你們!不要管這裏了,快隨我去救火!快快!”

    望著老鴇急速離去的背影,楚楓微微眯起眼,好戲就要開始了。

    火燒過後,老鴇的房間已是一片淒慘景象:床邊的櫃子已是基本上完全化為了灰燼,床也燒塌了半截,奇怪的是房間中間的桌子卻完好無損。老鴇愣愣的站在櫃子的灰燼前,整個人像是中邪了一般一動不動,口中還喃喃的念叨:“櫃子,我的櫃子!”看來他很重視那個櫃子啊!楚楓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難道說……也許,那六萬兩銀子不用還了。

    楚楓上前一步,對還在發愣的老鴇說:“爹爹,看這現場,說不定是有人故意縱火。您看這情形,火應該是從床頭那邊燒起來的。幸好今天您出去了,要不然的話……哎呀,這後果可真不堪設想!”

    老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兇狠的目光在在場眾人的臉上掃過:“沒錯,要是平時,我說不定就給燒死了!沒錯,這是衝著我來的!是誰,是誰?是誰!是你?是你?還是你?不對,是秋水閣,對,一定是秋水閣!他們嫉妒我,想要殺了我!是秋水閣,是秋水閣!水芙蓉,你想要我死,我就先讓你死!”

    “爹爹,還是先報官吧,不然,你就是殺了水芙蓉,也要給他償命啊!你怎麽能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呢?這樣不值啊!誒,你們,快攔住他!”楚楓著急的喊。

    “是的,不值,這樣不值,報官,快去報官!去呀!”老鴇踹了一腳那個還愣著的小廝,小廝連忙連滾帶爬的跑去報官了。而老鴇就走到桌邊直直的坐下,目光毫無焦距的盯在房內某一處。

    楚楓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間,又看了看老鴇,歎了口氣,對還在圍觀的眾人說:“我們走吧,讓他一個人靜一會兒。”也許是剛剛被老鴇的樣子嚇到了,眾人皆未表示異議,魚貫走了出去。楚楓走在最後,出門時又看了看老鴇,歎了口氣,關上了門。

    寂靜的大廳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剛剛發生的事,當然還有不少楚楓的愛慕者把他圍在了中間,詢問下次專場是什麽時候,最近可有新作麵世等等,楚楓的頭頓時一個變成兩個大。

    這種狀況一直維持到差役到來。其中一個差役還嘟嘟囔囔的抱怨:“平時什麽事都沒有,怎麽今天就這麽忙!”楚楓聽了,眼前一亮:果然如此!

    眾人推開了房門,隻見老鴇坐在地上,手裏緊緊的抓著什麽,一邊在喃喃自語:“銀票,我的銀票……”老鴇看到了差役,突然撲了上來,緊緊抓著差役的衣袖:“有人想燒死我,有人想燒死我,他們還燒了我的櫃子,我現在隻有這張銀票了,隻有這張銀票了……”差役看了看那張銀票,突然迴過頭去,和旁邊的差役商量起什麽來。接著周圍的差役都圍過來看那張銀票。老鴇疑惑的盯著他們,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差役們相互看了一眼,一個看起來像是領頭的人說:“我們懷疑你和一宗盜竊案有關,現在我們要搜你的房間。”

    什麽?老鴇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出什麽毛病,為什麽他告訴他們有人要殺他,他們卻懷疑他盜竊?直到差役們在床底下搜出了一些疑似夜行衣殘骸的黑色碎布,以及一把染血的匕首,老鴇才反應過來。他恐懼的盯著那些東西,連連搖頭:“不,這不是我的,我沒有這些東西!沒有!”

    “事實俱在,又豈容你抵賴!”

    “不,不要抓我,我真的沒有……”

    眼看差役就要抓人,楚楓站了出來:“慢著!”

    差役對楚楓也有耳聞,倒也沒有給他難看,隻是問:“楚楓公子還有事嗎?”

    “楚楓隻是想請教差大哥,僅憑一柄帶血的匕首,和一些黑色的碎布,為什麽就能證明爹爹與盜竊案有關呢?俗話說捉賊拿贓,既然你們說爹爹是賊,那這贓在哪呢?”

    “說的是啊……”

    “這沒見贓的確是不好判斷啊……”

    …… ……

    老鴇也忙不迭地為自己辯護:“我沒有偷東西,真的,我沒有!”

    “不要再狡辯了!”差役吼道:“楚楓公子有所不知,”說著,他猛地拉高老鴇的手:“贓就在這!”老鴇手上的那張銀票,就這樣展示在了眾人麵前。

    “你是說,”楚楓遲疑地問:“那張銀票就是贓物?”

    “正是!”

    楚楓看了看銀票:“五千兩?可是,你怎麽能確定這就是失主丟的那五千兩呢?五千兩這數目雖然不小,但爹爹並非賺不到,說不定這是爹爹自己的錢呢?”

    “這錢上失主都作了記號,絕不會錯的!而且,失主丟的是十萬兩,而不是五千兩。”

    “十萬兩!”楚楓驚唿:“可是爹爹身上隻有五千兩啊!”

    差役笑了笑:“那可不一定。搜搜身就知道了。”

    很快的,衙差就從老鴇的袖子裏搜出了十九張五千兩的銀票,與先前那一張合在一起,正好是十萬兩!

    老鴇已經傻了,反複念叨著:“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你還有什麽話好說?帶走!”

    “等一下,”楚楓阻止道:“據我所知,爹爹不懂武功,他怕是有賊心也沒賊膽吧?”

    “嗯……”差役想了一下:“他一定還有同黨!”

    “什麽?”楚楓愕然。

    “對,”差役自顧自說了下去:“一定是這樣的!他的同黨偷完了東西就來到了他這裏,換下了夜行衣,這就是那黑色碎布的由來。然後他們分贓不均,他就趁他的同黨不備,刺了他同黨一刀,就是用的這柄匕首!他的同黨帶傷逃逸,越想越不甘心,於是今早迴來複仇,想要放火燒死他。事情就是這樣!”

    “可是那人自己偷的東西為什麽要分給爹爹呢?”

    “這……也許他們不是同黨,而是情人;他刺傷那人也不是因為分贓不均,而是見財起意……哎,反正事情的大致經過就是這樣了嘛!楚楓公子還有問題嗎?”

    楚楓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領頭的衙役大手一揮:“帶走!”

    “差大哥!他受刺激過深,好像有些不妥,希望差大哥多注意一下,謝謝了。”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衙差感歎道:“難得世上還有你這樣的好人,不過也可能是你沒吃過他的苦頭,他這人對手下的小倌可是相當刻薄的。”

    沒吃過苦頭?哼,怎麽可能?當初老鴇是如何逼他接客,如何晝夜不停的折磨他,他可是記憶猶新呢!不好好報答一番怎麽行呢?要是他武功還在啊,也不至於……呃?楚楓突然愣住了。“他”記憶猶新?可這些原本不是他的記憶呀!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潛意識裏把自己當作了慕容楓呢?可雲容呢?雲容難道就是前生的一場夢嗎?不,他不要這樣!

    清平走近楚楓的時候,就看見楚楓煩惱的皺緊眉頭。清平輕輕喚了一聲:“少主,少主,你怎麽了?”

    楚楓抬頭,看向清平。此時的清平好象有些不一樣了。哪裏不一樣了呢?對了,是眼睛!以往清平的眼睛總是死氣沉沉,一點情緒都沒有,現在的他眼裏閃著欽佩、驚訝、疑惑和喜悅等種種光芒。

    楚楓知道自己已得到了清平的認同,微微一笑:“清平,又該你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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