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瑩說:“我這輩子當不了官,看來你將來寫成的書,對我沒啥用吧?”


    “少夫人,你又錯了,當官的為政策略與技巧,對你當好一堡之主,管理好各地商號也會大有益處。等我寫好刻印成書,親自送到安吳堡求教。”


    周瑩笑道:“到時候我組織安吳堡人,聽你講揚州府知府破胡玉佛貪汙行賄大案的故事。”


    “好。僅為講這段公案,我也要到你安吳堡走一迴了。”


    梅朵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沒有料到想的容易,但執行起來卻遇到了很大麻煩。由於胡玉佛把挪用的銀兩、貪汙的財富,均用了兒子孫子甚至娘舅的名字購買土地,建造房屋園林,開設商號造船,化整為零,執行查收時困難諸多,人、財、物對不上號,連名下有了財富的人也矢口否認自己有什麽不動產。為此,在執行的過程中,任清海率領的查收人員,不得不反反複複提審胡玉佛及相關人,直到被冒名者同意放棄追究胡玉佛的責任,按手印將不屬於他們名下的財富聲明作廢,才收繳迴來結賬。多虧是任清海親自督陣,換了任何人,裕隆全名下財富的歸屬就會變成他人的財產消失殆盡。前前後後用時三個半月,周瑩才將胡玉佛貪汙挪用的三百九十多萬兩財富收迴,繳納了管理費,扣除了補交胡玉佛偷逃漏跑的鹽稅,減去行賄官吏無法收迴的銀兩及揮霍掉的銀兩,拿到手的實際數字與固定資產,僅僅為一百九十多萬兩,也就是說裕隆全的財富白白蒸發了二百多萬兩!對此,梅朵對周瑩說:“毫無辦法,你隻能認了。做生意搞買賣有時因管理不善付出的代價,比物價波動造成的損失更慘重。少夫人,你如能從胡玉佛身上吸取用人不慎的教訓,你交的學費就算沒白花,裕隆全就不會垮。反之,本府說句不應說的話,你的安吳堡將來還會出現胡玉佛第二甚至第三!”


    周瑩無奈地長長歎道:“樂極則哀集,至盈則必虧。我周瑩一手拉不住往下陷的地,舉不起往下塌的天啊!”


    周瑩率領朱少敏、錢榮、任軍賢和裕隆全改組後新任命的賬房主管張玉虎,同王堅等從揚州抵無錫、蘇州,接收了胡玉佛挪用資金建造的尚未完工的太湖園林。周瑩感慨地說:“這座園林已花掉三十二萬多兩建造費用。”石不破說:“完工住人還得往裏投二十多萬兩,現在轉讓出去,能收迴二十萬兩就是一堵牆。因為這裏不是太湖景區最佳所在,胡玉佛在這裏建園林的目的,是想把他的老宅竹園與太湖園林形成東西遙相唿應的姐妹建築,象征紫氣東來,瑞雲高照,福地洞天,歡樂家園。”周瑩說:“現在證明他是夢斷百仞勒馬遲,深淵無底迴首難。梅朵雖答應不要他的命,但他在牢中的命運也好不到哪去。被他拉進大牢的恰克等貪官汙吏能放過他?我看他命懸一絲已成定局了。我們不再提胡玉佛,還是說咋樣處理這座所謂為安吳堡建造的園林吧!”


    對園林一無所知的朱少敏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看過來看過去,都拿不準該咋樣表態。張玉虎打破沉默說:“少奶奶,我建議把這座園林繼續建好。我計算過,銀庫裏拿出二十萬數,影響不了大局,物流周轉期爭取縮短三五天,隻要社會秩序安定,一年半裕隆全恢複元氣不成問題。明年入秋前這座園林落成,它本身增值足可超過投資的二倍。因為動亂造成商賈大戶多重擇地而建房,購進新的房地產園林不動產,必然會成倍增值,不愁沒人問津,出手也相對從容得多。若現在出手,價賣到石不破的估價也比較困難。這種賠老本的生意咱們裕隆全不能做。”


    周瑩轉身問石不破:“石老板,你認為張玉虎先生的意見怎樣?”


    石不破說:“張玉虎先生對房地產走向的分析有道理,隨著社會安定局麵恢複,市場複蘇,經濟好轉,需求增加,這座園林明秋落成升值已在意料中。所以,本不便鼓動少夫人投資的承建人,隻能建議少夫人認真考慮張玉虎先生的意見了。”


    周瑩又轉向朱少敏等人:“朱掌櫃、錢掌櫃、軍賢,你們現在可以表態了吧?”


    朱少敏說:“我同意玉虎先生的意見。”


    錢榮、任軍賢也說:“聽行家話沒麻達。”


    周瑩說:“聽人勸,吃飽飯。那咱們就算一致通過,繼續把這座吳家園林往好了修。”


    眾人說:“修好了咱們先在園林裏享受幾天,看看江南園林住進去是啥滋味。”


    石不破說:“啥滋味我告訴你們,一根扁擔上睡三個人的滋味是啥,睡在園林裏的滋味就是啥。”


    周瑩笑道:“你等於沒說。”


    蘇州的水上清夫商行,是胡玉佛用六萬多兩銀子以他情婦蘇金金的名義開的一家服務船上人家的專用商號。任清海派員往迴收時,本不知自己名下也有了商行的蘇金金說:“既然胡玉佛用我的名義開了一家商行,我好歹也算當了一陣子老板,我當誰的情婦都是為了錢,軍爺,你們幹脆替我向接收這商行的老板說說,把我也接收過去伺候他多省事,人財雙收嘛。”


    負責查收的差官說:“你把押畫了,我給接收這商行的新老板講講,看她可願意打破常規,來個人財雙收。”


    蘇金金一聽,手指蘸了印泥,在自己名下狠狠按了個大手印說:“我等軍爺好消息就是了。”可左等右等,十幾天過去,她路過商行,見原名為清夫商行的店麵換成了“南來水上專用品商行”的招牌,進去一看,夥計全換了新麵孔,便問一個夥計:“你們新老板的模樣兒可英俊瀟灑?”


    店夥計瞅瞅她說:“你和她比差得碼大了。全蘇州城能比上我們老板長得俊的女人,還沒生出來呢!”


    蘇金金一聽,扭頭就走,說:“臊氣,我問的是男人,女人再長得漂亮,能當我的情夫嗎?”


    那店夥計聽了大笑道:“你就是要我們老板人財雙收的蘇金金呀!我告訴你個秘密,我們老板和你長得一樣,對你人財雙收了,你是當她情夫呢還是情婦?”


    蘇金金出了門迴頭說:“迴家問你媽就知道了!”


    周瑩去接收水上清夫商行時,差官把蘇金金的話,當笑料講給她時,她歎道:“女人一旦把自己當商品出售了,人格也就連一文錢也不值啦!”


    本以為和胡玉佛的較量要艱難得多,但由於福康的幹預和梅朵的親自審訊,卻易如反掌地獲得了勝利;本以為鬥爭勝利,被胡玉佛挪用貪汙的資財就可順利收迴,但卻出現令人啼笑皆非的結果。先後費時三個多月,又損失了近十萬兩才算把應收迴的資產收迴來。事畢,周瑩才真正體會到了當商人的難處,當老板的苦衷,商人在官家麵前的無能為力,權勢的可怕、百姓的無奈。所以,在她收迴胡玉佛挪用貪汙轉移揮霍的財產,揚州府繳獲的銀兩,對胡玉佛起訴判刑後,張玉虎將裕隆全已盤點清的全部家底清冊交給她說:“和吳尉文接到他爸遺給他裕隆全資產時相比,現在的總資產不包括原歸安吳堡直接掌管的一百兩黃金保證金,一百零八年來,增值了十多倍,扣除物價上漲因素,實際增長五倍多,庫存銀為二百七十九萬八千六百六十兩,固定資產折銀一百八十六萬多兩,庫存鹽折銀四十七萬五千五百多兩,未收迴貨款二十一萬四千多兩,總計五百三十四萬四千多兩。如加上被胡玉佛貪汙揮霍行賄、官府沒收扣交偷漏逃跑鹽稅、收的所謂行政費、酬金三百八十八萬六千二百兩,裕隆全總號本應有財產九百二十三萬零三百六十兩,出了一個胡玉佛,他折騰了四年,折騰光了三百八十八萬多兩,被判了十八年監禁,命算是保住了,在牢裏受活罪,我看還不如讓梅朵判他個死罪幹淨。”


    周瑩翻看了一下清冊,放到一邊說:“裕隆全的事到此算個結,認吧,誰叫我公公沒認清,把個賊當財神爺敬呢!玉虎先生,你算一算,退休的七十八個人每人每年按七十兩養老金給發,按十五年發,得多少銀兩?”


    張玉虎心算完說:“總計八萬一千九百兩。”


    “你認為多還是少呢?”


    “揚州城商界最高養老金,每年每人三十五兩,發到死為止。商號破了產關了門,也就沒人管了。少奶奶給每人每年七十兩,一次發十五年養老金,可是史無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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