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周焱沒多久便道:「太傅近日煩勞啊。可還跟舊日的東廠同僚見一見啊?」


    這是什麽問題?皇帝在關心他有沒有結黨營私麽?蕭澤腹議著,表麵上仍舊恭恭敬敬:「迴稟陛下,臣去年大半時間都在城外,哪裏有空聯絡舊友呢。」


    周焱笑了聲,道:「太傅盡心盡意,朕心甚慰。隻是東廠這邊的事情,朕一直都顧不上,尤其是蕭公公走後,更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想來當年太。祖建立東廠也是為了除卻奸佞,在朕的手頭,卻荒廢了……」


    「東廠一直竭誠為陛下。」經他這一說,蕭澤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雖然他跟周焱多有不和,但想想到底是自己的侄子,看在二哥的麵子上,他也不該因為自己的私怨而抗拒皇帝。他起身奏道:「臣雖然多日沒去東廠,但是陛下若是有令,臣定當竭盡所能,報效陛下。」


    「太傅請起。」周焱虛扶了他一把,眉頭舒展,笑道:「如今朝裏奸佞橫行,結黨營私,正是用人之際啊。」


    他示意謝江,後者會意,呈給蕭澤一份帳單。蕭澤低頭一看,頓時明了於心。


    第54章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 難得周焱不計前嫌,又有這份『血緣』關係在,蕭澤怎麽會不領情。


    更何況, 他跟葛丞相也是有仇的, 如今皇帝打算收拾那幫子文臣, 正中他的下懷。君臣密謀了兩個多時辰, 直到日光昏暗,蕭澤才離宮。


    謝江輕聲道:「陛下,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


    他點了點頭,手指輕動,還在翻閱那一疊厚厚的罪證。謝江知他晚膳一向吃的潦草,便朝外拍了拍手。不多時,宮人捧著食盒魚貫而入, 整齊地跪在一側。周焱抬眼一望,謝江便命她們打開食盒, 皇帝的眼神在哪裏多停留了一會兒,他便將那道菜呈上小案。


    恰是這個時候,內侍來報:「陛下,欽天監主薄宗越求見。」


    「宗越?他來的倒是時候。」周焱正想召見他, 宗越便自個兒送上門來了。待宗越行禮後, 他笑著道:「先生可用過晚膳了?」


    「沒有。若是陛下賜膳,臣不勝感激。」宗越聞著滿殿的香味,大咧咧道。周焱一笑,謝江便令宮人布置席座, 賜用晚膳。


    他本是個山野閑人, 用膳倒是規規矩矩。周焱見他用膳時倒有幾分皇家的習慣,不禁道:「先生兒時都在家裏吃些什麽?」


    宗越道:「不過是些農家吃食, 偶有山間野味,哪裏能及上宮裏的禦膳?隻是歸去道人時常提點我們,才能在陛下麵前不曾失儀。」


    「歸去道人?」他慢悠悠念了遍這個名字,大約知道宗越所指的是何人。周焱從未見過白後,說不清對她該是敬畏還是恨,先帝的那些後宮往事,都隨著當事人的離世而灰飛煙滅。而他的頭上還頂著一說不清道不明的私生子身份,心裏時不時會想起,有如一根尖刺。


    他忍不住問:「歸去道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對於我們,是長輩了。」宗越笑了笑,道:「她日日都在三清前打坐,極少跟我們說話……大約是個既冷清又慈祥的人,那個時候,兩位公主還小,整日都在外麵瘋跑……」


    他津津有味說起了往事,周焱不覺放下雜念,靜靜地聽著他講。周焱雖然重用宗越,但內心極為提防他。此人雖然聰明絕倫,但是油尖嘴滑,不堪大用。故而他給宗越安排了一個玄乎的職位,並不讓他真正上朝堂。


    隻是今日聽他用極熟稔的口氣談起和小葉子的往事,周焱才驚覺,他從未想過這兩人之間會不會有什麽別的關係。會有麽?他仔細地觀察著宗越的神情,似有似無,說起小葉子,像是鄰家哥哥一直在嗬護鄰家妹妹……


    假如把小葉子嫁給他?


    周焱皺了皺眉,他不知自己腦海裏為何飄過這個念頭。他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宗越的絮叨。「先不說這個了,」周焱擺了擺手,道:「眼下有件要緊的事,關乎整個國家的存亡……」


    葛丞相倒台了!


    半個月後的一個清晨,成千上萬的錦衣衛密密麻麻地包圍住葛丞相的府邸,為首的正是李煦和蕭澤。全城戒備森嚴,無數個小分隊同時行動,揪住了葛丞相的一幫黨羽。晨風微寒,葛丞相身著薄裳,頭上套著笨重的銅枷鎖,從府中走出來一腳不穩,踉蹌著倒在了高高的門檻上。


    他伸出幹枯的手,按住石板嘶吼:「老夫要麵見聖上!葛家三代賢良,哪裏容得你們信口噴人!你們這幫賊子,不得好死!」


    蕭澤視而不見,冷靜地命令錦衣衛封掉葛府,將老少婦孺集中到一起。李煦到底同葛丞相有點故交,隻能苦笑著勸他:「老丞相,您省點力氣,迴頭跟大理寺監說去吧!晚輩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說什麽?」他兩眼噴火,怒道:「老夫的罪名又是什麽?」


    李煦嘆了口氣,轉過身,示意左右將葛丞相『請上』囚車。擦肩而過的時候,他低低勸了一句:「陛下還在氣頭上,如今賢妃娘娘臨盆在即,您老還有時間。」


    起碼在他看來,為了安撫賢妃的心緒,葛丞相短期內不會有性命之憂。葛丞相仰望蒼天,癲狂一笑。宮裏有賢妃又如何?宮裏殺母奪子的事情多了去!何況李家還有個無子的皇後。他狠狠地呸了一口,道:「滾!」


    李煦見他不識好歹,摸了摸鼻子,自個兒走了。蕭澤在前堂裏指揮眾人檢抄葛家,他唯恐自己做多了惹得旁人閑話,便樂得撒手不管。踱入後院,見錦衣衛正將哭哭啼啼的婦孺趕到一個房間裏,他負手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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