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位‘超凡者’的眼中,少男少女的心思,如同陽光下黑貓,一目了然。


    木鍾微微搖頭,“你要是想追她,最好去練練鋼琴。”


    李小剛覺得今天這個木鍾特別‘神棍’,他聽得滿頭霧水:“這又是為什麽?”


    木鍾:“剛才有個彈鋼琴的大叔,咱們的學習委員看著那個大叔,眼睛快冒出光來了,由此推出,學鋼琴是條快捷途徑。”


    話完,他轉身往別處走去。


    李小剛喊道:“喂,你去哪兒啊?”


    木鍾背著對方擺了擺手:“本老爺倦了,要迴家休息了。”


    “???”


    李小剛迷惑地摸了摸腦袋,“這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瀟灑了?”


    ……


    ……


    人類超階後,再返迴人類的群體中,會不可避免的發生類似‘預知’的情況。


    這種‘預知’不僅僅是冥冥之中的預知,還有就是經驗帶來的‘直覺’跟‘高效分析能力’。


    在木鍾過往的經曆裏,見過太多類似‘李小剛’的人,以及類似當時情景的事。


    很多時候,他一眼便能看穿一個人的本性,如果再稍加分析,那麽性格、喜好等等,都能分析出大概來。


    超階者與人類就像‘大人與小孩’,玩是可以玩在一起,可到了學習、工作、談心等方麵,雙方就有難以跨越的鴻溝了。


    ……


    迴到住處。


    木鍾打開電腦,一邊觀看視頻,一邊總結今晚上的經曆。


    “需要再表現得冷漠一些,交流越少,越不會露餡,實在不行就用點不科學的手段。”


    “學校方麵……湊個學分輕輕鬆鬆。”


    “畢業以後,換個遠一點的城市生活獨自幾年,就變成不存在的人了。”


    “最大的問題是……”


    想到這裏,木鍾憂鬱地趴在了鍵盤上,“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啊……”


    雖然感情不好,甚至可以說非常糟糕,但……總之非常、非常難處理。


    “……”


    “算了,反正還有至少五年時間,慢慢來吧。”


    ……


    木鍾迴來之前就做足了計劃準備,迴來之後,雖然發生了一些變化,但對原定計劃影響不大,稍稍更改一下,便完美如初。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他宛如‘路人角色’一般,在學校有課上課,沒課沒人,在外頭活動更是如若背景板一般,不專門找他,可能都發現不了他。


    至於老師找、同學找、朋友找……找到了也沒用,木鍾一開口就是‘蠱惑之言’,有事變沒事,找了也白找。


    ‘宅男’生活日複一日,轉眼間,木鍾的大三‘生涯’便轉到了第二學期。


    三月初,南方天氣還有些冷。


    這天上午,木鍾背著一個黑色小包,一邊走一邊翻看著某通訊軟件裏近五日的信息。


    “聯誼會……聚餐會……登山會……什麽跟什麽啊,像我這種人去參加了,最大的貢獻也就是貢獻了份子錢。”


    翻到最後,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鍾婉’,這是木鍾母親的名字。


    “……”


    點擊頭像,進入聊天欄。


    屏幕上有一列已發送、顯示已讀的信息。


    這些都是木鍾發的,內容多是‘中秋快樂’‘國慶快樂’‘新年快樂’之類。


    他每到一個重大節日都會發一條,信息都顯示‘對方已讀’,迴複……沒有。


    “討厭一個人時,那個人的一切都令人討厭。”


    “這樣做……這邊自討苦吃,那邊招人厭惡。”


    “唉……”


    收好手機,專心看路。


    ……


    過了幾天。


    當天晚上,大約八點半左右。


    木鍾的手機收到了一條陌生來電。


    他點擊了接聽鍵:“喂?”


    對麵發音字正腔圓:“喂,你好,請問你是鍾婉的兒子,木鍾嗎?”


    “是我,怎麽了?”


    “你媽媽病倒了,現在在醫院。”


    “嗯?”木鍾動身走向玄關,“在哪家醫院?是什麽病?嚴重嗎?”


    “在xxx醫院,她因為過度勞累,暈過去了。”


    “我馬上就到。”


    “……”


    ……


    半個多小時後。


    木鍾在某醫院病房裏,見到了一個陌生男子,以及…..躺在病床上,那位熟悉又陌生的母親……


    他快步走過去,“你好,我就是木鍾。”


    男子禮貌地招了招手,“你好,我是你媽媽的同事。”


    木鍾流露出了上位者的氣勢:“她是不是天天加班、天天工作?”


    “呃……差不多吧。”


    “你們律師事務所不講勞動法的嗎?”


    “呃……這我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你,抱歉。”


    “……”


    木鍾吐了口氣,“算了,你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麵對一位‘大學生’,這位成年男性感到了莫大的壓力,“應該沒有要交代的。”


    “那你先走吧,我會照顧好我媽的,你知道我的電話,有什麽事情,到時候再打過來。”


    “哦,好的。”


    “……”


    ……


    幾分鍾後,這間病房內,隻剩下木鍾跟鍾婉兩個人。


    木鍾走到病床邊,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說起來有些難堪,我真想過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


    鍾婉是個工作狂,為了逃避慘淡的現實,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裏麵。


    天天加班、天天工作,很容易就能預見‘過度疲勞’的未來。


    ……


    木鍾在床邊椅子上坐下,拿出一瓶魔力藥劑,灌了一口,然後輕輕點了對方額頭一下,施放魔法:‘治愈之花’


    輕碰處,白光亮起,長出了一朵梅花模樣的‘治愈之花’。


    “……”


    木鍾麵向窗外,默默的坐了一個多小時。


    感覺差不多了,他忽然心事重重地說道:“隔了那麽久了,發生了那麽多事,沒想到在你麵前,我還是……難以敞開心懷跟你說話。”


    “但有些事情吧,你不開口,我不開口,便永遠沒有解決的機會。”


    “你是高知分子,你比我更早知道,孩子是一個家庭的縮影,因你們是扭曲的,所以我也是扭曲的。”


    “但我跟你不同,跟那個人也不同,我接受了我自己的扭曲,我接受了我的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我……塑造了我自己。”


    “而你呢,你至今仍在逃避,逃避一段失敗的婚姻、一段失敗的感情、一個你養育失敗的兒子……這些有什麽可逃的,接受了,不就結束了嗎?”


    “……”


    “我不是你心中的刺,是你需要一根刺來麻醉自己,讓這份痛感掩蓋你真正的痛苦。”


    說到動情處,木鍾聲音哽咽了一下:“媽……別再用你虛構的我,來傷害你自己了,我已經……看穿你了。”


    他的眼睛一直看穿窗外,心緒則一直在自己母親身上。


    ……


    鍾婉早就醒了,她聽完了木鍾所說的話,從頭到尾。


    心中層層的盔甲被掀開,但她並沒有因此敞開心懷,她現在隻想找個什麽東西,躲進去、藏起來,自己一個人默默地舔舐傷口。


    而現在能讓她藏起來的,隻有身上的被子,她也真的這麽做了,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很糟糕,她需要藏起來。


    “……”


    木鍾繼續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準備離開,“好好休息吧,有空一起出去喝茶,作為…朋友也好,作為母子也可以。”


    話完,他動身往外走去。


    這時,鍾婉在被窩裏出聲道:“你不是我認識的木鍾。”


    ——很冷漠的聲音,如寒冬臘月一般。


    木鍾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外走去:“你何曾認識過真正的我?”


    “……”


    ……


    走出醫院。


    木鍾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所以說,我最討厭家庭倫理劇,別人看的是表麵上的衝突,我看的是血淋淋的心理傷痕……”


    “……如果再來一次,我絕對說不出那些話來。”


    “木鍾、木鍾,一個姓木,一個姓鍾,嗬……”


    “我是無名之人,無愛之子。”


    “emmm……這麽說太偏激了,肯定不對,多少應該有點愛吧?”


    “……”


    走在夜路上,木鍾感覺今晚莫名的冷清,他覺得可能有兩個人要失眠了。


    “人心、人性,絕對是全世界最麻煩的東西……”


    “比黑龍還麻煩。”


    ……


    ……


    木鍾很了解人類,一個人生活在人與人構建的海洋之中,雜亂的情感與欲望如影隨形,現實與期望的落差不斷起伏,想要在人類社會中生存下去,就必須時常清理那些累積在心上的糟心情緒,或找個發泄口,或將它轉移到別的什麽地方。


    一個人如果當時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事後……大概率會繼續犯錯。


    常言道,‘一個人最大的成功,就是戰勝自己’,把這句話當中隱藏的敵人代入為‘懶惰’、‘不可描述的欲’、‘自大’、‘自卑’等等,就會發現,戰勝自己真是一件極難的事。


    因此,木鍾不認為自己那一晚上的話,能造成‘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效果,他隻期待自己能稍稍說動對方,讓對方試著敞開一點點心窗,然後漸漸的,讓對方認識現在的他。


    ……


    四月三十日。


    當天晚上,木鍾正思考著明天要不要迴兀世界一趟,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拿出手機,給自己的母親發了一條信息:【明天有空嗎?想不想一起去喝茶?】


    幾分鍾後,令人激動的事情發生了,對方竟然迴了信息:【有空】


    “嗬嗬~”


    木鍾抱著手機,開心地笑出了聲,“果然嘛,事在人為,有行動才有變化。”


    他馬上編輯了一條新的信息:【明天上午九點,城市廣場附近那間四季花茶餐廳,不見不散】


    迴信:【不見不散】


    丟掉手機,木鍾癱在了沙發上:“接下來,就是漸漸讓對方接受我是‘魔法師’的事實了。”


    ……


    以5月1號那一天感情破冰契機,在往後的幾年裏,雙方通過一件件或大或小的事,一點點坦誠了彼此的內心。


    關於‘魔法’方麵,木鍾有能夠迴到兀世界的手段,因此,讓對方相信有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並不困難。


    經過木鍾細細的鋪墊,鍾婉漸漸地接受了他‘超階者’的身份、接受了他已經活了八十多年的事實、接受了他在另一個世界有了家,以及……最後的分別。


    ……


    五年時間說起來漫長,轉迴頭一看,也是轉瞬即逝。


    到了離開的那一天,木鍾捧著一束花,來到了鍾婉工作的地方。


    他今天沒有用偽裝,因此,在進入事務所後,很正常的引起了一陣陣驚唿聲。


    木鍾沒理會外人,他直接走進鍾婉的辦公室,進去後,他微笑道:“媽,我該迴我的家了。”


    鍾婉對這一天的到來早有準備,她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你迴去吧,我…已經改變了,如果我再有新的家人,我一定會做得比你更好。”


    木鍾:“送你一束花,祝你青春永駐。拜拜~”


    鍾婉木訥地接過了花束:“拜拜……”


    離別是件傷心的事,鍾婉先知後覺,待她反應過來後,哭了一整天。


    ……


    ……


    ——兀世界——


    帶著離別的愁緒,木鍾穿過深藍色的‘世界之門’,迴到了‘冰寒之森’。


    前幾秒還是高樓大廈、鋼鐵叢林,一轉眼又變成了廣闊的天空與無垠的森林。


    時空轉換加上場景轉換,讓木鍾又有了種恍若隔世的荒誕感覺。


    “……”在這一瞬間,他放空了大腦。


    過往的畫麵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他沒有思考,他的嘴巴不經大腦,擅自出聲:“如有神助。”


    “!?”


    嘴巴出聲後,木鍾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他單手捂住嘴巴,麵露惶恐之色:“我……到底說了什麽啊……”


    ‘如有神助’,便是存在‘神’的意思,這不應該……這不可能……


    這時,小青霜乘著風雪,從遠處飛了過來,她遠遠的就開始招手喊道:“木老爺~木老爺~”


    ——喊聲不大,情緒表達也不到位,給人的感覺相當敷衍,但其實她已經盡力了。


    見著可愛的人,木鍾馬上將不好的想法統統拋到了腦後,他張開左手,一把抱住了撲衝下來的小青霜,兩個人擁抱在了一塊,


    “小青霜~有沒有想念木老爺啊?”


    小青霜在他懷裏蹭了兩下,撒嬌道:“木老爺,我要吃紅燒肉。”


    “……”這丫頭淨說掃興的話,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啾啾啾——


    大量鳥雀鳴聲忽然響起,隻見無數的小鳥小雀簇擁在一起,如雲朵般,共同用魔力托舉著木琳往這邊飛來。


    “喵咕~”


    大貓咪從草叢中疾跑而出,騎在貓背上的卡茜雅一臉‘飆貓’過後的興奮模樣,等下肯定還有糟糕的魔女式發言。


    羅衣捧著一堆信函瞬移了過來,似乎有一大堆需要交代的事情。


    木鍾預感到了麻煩的事情,他雙手按住小青霜腦袋兩側,頭疼道:“啊……小青霜,我現在好頭疼啊。”


    小青霜按住了他的手,“木老爺,我的頭也好疼。”


    “今晚一起去吃烤肉吧。”


    “木老爺,我的頭不疼了。”


    “……”


    從今天開始,冰寒之森又恢複到了往日有木鍾時的日常。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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