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鍾端著雙手,靜靜地看著對方離去的方向。


    黑龍公主性情乖戾,她最後的表現有些匆忙與溫和,顯得很不正常。


    而且……她當時與玖·特見麵時的真實場麵,肯定沒有她說的那樣漂亮。


    她在顧忌著什麽……


    “……”大概是不想在‘創世計劃’開始前,得罪他吧?


    …….


    沉默了好一會兒以後。


    安娜動了動嘴唇,幾秒後才說出了話:“木鍾….大人……”


    木鍾無奈地搖了搖頭,“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安娜,帶上那個金屬球,我們離開這裏吧。”


    他右手一揮,施放了魔法‘匿蹤迷霧’,大量的白色迷霧籠罩了四周圍……


    待霧氣散去後,在其他人眼裏,他們兩人與金屬球,都消失不見了。


    …….


    在隱身狀態裏麵。


    木鍾讓安娜帶路,兩人坐在‘金屬球’上麵,朝著‘特犬部落’的居住地慢慢飛去。


    路上,兩人說起了更深入的事情。


    木鍾望著前方,小聲問道:“你對‘克羅婭’黑龍身份方麵的事情,了解的多嗎?”


    安娜表情複雜,她搖了搖頭:“克羅婭從不跟我們討論與巨龍有關的事,我們問她,她也不說。”


    “克羅婭被稱為失格的黑龍,直譯過來,就是失去黑龍資格的存在。剛剛見到的那個黑龍,她也是‘克羅婭’…….還是叫她黑龍公主吧。她們之間的關係…你可以這麽理解,克羅婭是從黑龍公主身上分離出來的‘善良的一麵’。”


    “……”安娜沉默著沒有說話。


    木鍾繼續道:“黑龍公主是完整的黑龍,克羅婭是隻有人形態的黑龍。大概十多年前,我遇見了克羅婭,克羅婭與黑龍公主關係特殊,她好像拚了命也要阻止對方作惡······”


    ——他講述了當年與克羅婭相遇的事情。


    聽著他的話,安娜抹了抹溢出眼角的淚水,“她從來沒跟我們說過這些……”


    “可能她不想讓你們擔心吧。”


    “我們……在從學院畢業的時候,我跟小玖瞞著克羅婭,偷偷交換了‘生命映照之珠’,我們就是不想讓克羅婭擔心,才沒有讓她知道……小玖喜好戰鬥,她認為自己將來一定會死於戰鬥之中…….她不想克羅婭為她報仇……也不想我為她報仇……”


    頓了頓,她接著道:“莉莉的事情讓我一直愧疚到現在……我研究跟從事的工作,都與異界的侵入有關……有時候會有很高的風險,我也不想她們為我擔心……人類很脆弱,不知道什麽時候,死亡就會忽然降臨……我跟小玖都是人類,我們明白自己的脆弱,所以我們不想讓克羅婭為我們牽掛…….”


    “……”


    一個在聽,一個在說,說完後又沉默了一會兒。


    木鍾出聲問道:“玖·特的事情……你未來會為她報仇嗎?”


    安娜:“……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的。”


    想要殺死一個超規格的超階者,單單是等待時機,就需要以千百年為單位去等待,更不用說其他方麵的準備了。


    隻有超越人類之身,才會有足夠的時間去籌備這樣的事情。


    ……


    木鍾猶豫了一陣,說道:“安娜,這件事也與我有關,以後如果遇到機會,我會殺了那條名為‘西隆’的黑龍。”


    安娜搖了搖頭:“木鍾大人,這是我的事情,我有我的想法,請你不要勸說我。”


    “也不算‘勸說’吧,兩個人的機會總歸會多一些……”


    木鍾本想讓對方分心去擔心其他人,但是……莉莉·蘭斯現在應該還在精靈秘境接受治療,克羅婭本就與黑龍公主為敵,還不知去向……


    那兩個人如果知道了玖·特之死,接下來的事真是隨便想想都會讓人頭疼……


    ——這個話題說出來也沒有解決的辦法,那麽幹脆就不說。


    ……


    木鍾轉而說起了別的:“我說這件事與我有關,是因為那個黑龍手持的短矛。”


    安娜一直很在意那個短矛,“它跟你有什麽關係?”


    “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候不是有個遠古山嶺巨人複活了嗎?那個山嶺巨人不知用了什麽魔法,脫離了命運的約束……詳細的過程我就不說了,在那次事件中,有兩個山嶺巨人的副核心——即‘遠古黃金心髒’,不知去向。再後來,我知道了其中一個的去向,而今天見到了另一個……就是那個黑龍手中的短矛。”


    “它有什麽特殊的能力?”


    “用它殺人不沾因果,不在命運之中,不被世界意誌所知。”


    安娜攥緊了拳頭:“……它不該存在。”


    “……”


    木鍾對此保留意見,沉默不語。


    …….


    ‘金屬球’飄飛到了某個小山丘旁邊時,忽然停下。


    安娜站了起身,麵露哀傷:“小玖就睡著這裏。”


    “……”


    兩人從天上飄落在地。


    木鍾順眼看去,隻見小丘底下,一座簡易的大石墳墓,靜靜的待在那裏。


    北域氣象惡劣,大多數人死亡後,隻是埋入土中,並無墳墓。


    玖·特有一定的地位,因此留有墓碑——一塊刻了字的大石頭。


    大石頭有些圓潤,刻痕上塗了紅色的顏料,寫了墓主人的名字、出身部落,還有墓誌銘:


    【我終有一天要用這雙利爪撕開這座墳墓,重新奪迴屬於我的榮耀!】


    “嗬……”


    看著石頭上的墓誌銘,木鍾嗬笑出聲,“這個笨蛋,我以前就跟她說過,身為魔法師要盡量避免與人近戰,她倒是始終如一,連墓誌銘都是當初說好的那一段。”


    安娜溫柔地摸了摸刻痕,“這是小玖的魅力。”


    “嗯……雖然看不出來,但我其實挺喜歡她的性格的。”


    “……”


    兩人聊了幾句。


    木鍾看了看天上懸浮著的‘金屬球’,問道:“安娜,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


    安娜抬起右手,露出了手腕上套著的‘金屬圓環,“我不確定……我想研究這份傳承。木鍾大人,你覺得……它適合我嗎?”


    “不適合。”木鍾迴答得非常直接,“這份力量過於‘理性’,人類在‘理性’的路上,極容易遺失情感,這條路的未來,絕對會與你現在的心情大相徑庭。”


    安娜看著手上的‘金屬圓環’,“在‘鋼鐵法師塔’裏麵,路的盡頭是一座寶庫,那裏有許許多多的的寶箱,鋼鐵守護者讓我任選一個,我是為了尋找小玖的死因才進去的,那裏沒有我想要的東西,我什麽都沒選,然後……它說,這就是我的選擇……”


    ——指的是‘傳承’。


    木鍾接道:“不要太在意那些模棱兩可的話,它可能是故意這麽說的。”


    “……也許吧。”安娜有自己的想法。


    ……


    木鍾能用魔法輕易地改變一個人的思想,卻難以用言語說動一個人的心思。


    他有頑固與變通之處,他深知他人無論如何也說不動自己的頑固,想必其他人也是如此。


    “安娜,很多變化是一點一滴積累著改變的,昨日與前日的你我皆有不同,但現在的我們對此不會有太多感覺……作為一個前後變化巨大的超階者,我給你一個個人建議,你可以嚐試寫寫日記,未來如果迷茫了,可以照一照這麵鏡子,它會讓你的心路清晰許多。”


    現在的木鍾與學院年限一時的木鍾,完全就像兩個不同的人,但放在漫長的時間軸上,不管是他,還是與他相熟的人,都很平常地接受了如此天差地遠的變化……


    安娜微微躬身,認真接受了這一建議:“感謝木鍾大人。”


    “嗬……”


    木鍾擺了擺手,“那麽話就到這裏吧,我現今居住在艾利洛大森林裏麵,如果你想找我,就去‘埃爾克王國,梅奧鎮’,找一個名為‘加菲·哈爾士奇’的人。再見了~”


    “再見~”


    緊接著,木鍾化作一道白光,飛向了天際……


    安娜在玖·特墳前逗留了幾個小時,之後坐在‘金屬球’上,繼續前飛。


    ——她還需要去特犬部落與人告別。


    ……


    ……


    傍晚時候,木鍾迴到了冰寒之森。


    他心中有事,便隱身著,獨自在秋意彌漫的落葉林中散步閑走。


    “遠古….黃金心髒。”


    “怎麽偏偏落入了黑龍手中……”


    木鍾是擊殺了山嶺巨人的人,出於自身的道德與節操,他一直掛念著這件事的遺留問題。


    當初那兩個下落不明的‘黃金心髒’。黑雀品性不錯,且她自身的成就,完全配得上擁有一個;但黑龍就……


    “唉……”


    “好事理不清楚,壞事也理不清楚,未來的事豈不更加不清不楚?”


    木鍾手伸進懷裏,掏出了一個黑白二色的精致懷表。


    懷表沒有運轉,表上停止的時間是:零點一分四十三秒。


    看著懷表上的時間,他的心情稍好了一些:“嗬嗬,時間倒是顯示得清清楚楚。”


    【時間豐收者】


    ——正是有這份依仗在,他才有膽子打算去蹚‘黑龍創世’的渾水。


    ……


    ……


    過了幾天。


    木鍾帶著大貓咪,來到隱雀之森,與老瓦爾夫婦喝茶閑聊。


    期間,他說起了‘鋼鐵法師塔’之事,以及那個用‘遠古黃金心髒’製作的‘短矛’。


    這對精靈夫婦博學多聞,且朋友眾多,不管是諮詢,還是透露風聲,兩人都是非常可靠的對象。


    老瓦爾迴憶了一會兒,說道:“‘鋼鐵’、‘理性’、‘機械’,我年輕的時候看過一本舊書,書上記載,在不記年的時代,有過一支以鋼鐵身軀存在的種族。這支種族的後代誕生條件極為苛刻,雖然強大,但因此原因,最後泯滅於曆史當中……”


    木鍾問道:“這支種族是不是像岩石巨人、小青霜那樣?”


    老瓦爾搖了搖頭:“我並不了解,不敢胡說。”


    萊溫大姐插話道:“天空大人或許知道。”


    “……”


    木鍾臉上頓時沒了好奇的表情,“那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她看個幹幹淨淨。”


    ‘天空大人’的讀心術,在座的沒一個應付得了。


    ……


    老瓦爾:“木鍾大人,黑龍與火龍達成了交易,‘失暗大陸’到時候可能會變成殺戮場,你要小心。”


    木鍾驚訝了一下,“這兩個搞事的龍怎麽攪和到一塊去了?”


    “嗬嗬,細說起來,它們好像都跟你有緣分。”


    “唉,都是孽緣。不過話說迴來,這兩種巨龍會合作到一塊,也算是從側麵證明,想要攪事的人很多吧?”


    “確實很多。海外的霸主許多都不喜歡黑龍,光輝巨龍與黑龍天生過不去,賢者在滿世界宣傳……”


    木鍾打趣道:“那精靈秘境呢?”


    老瓦爾聳著肩膀笑了起來:“一直在觀望,從來不出手。”


    “太狡猾了。”


    老瓦爾:“精靈王族傳承到現在,做事越來越低調、隱秘,我也難說這是好是壞。”


    萊溫大姐:“兩千年前要是遇到這種事,精靈秘境那邊,一幫暴脾氣的精靈早嚷嚷著要扒了黑龍的皮了,現在就是一直觀望、設計計劃,讓別的人去處理。”


    木鍾:“脾氣暴的精靈都容易早死。”


    萊溫大姐灌了口酒,不爽道:“貪生怕死才能長久……哼,現在王族那邊,基本上都是這個論調。”


    “……”


    涉及到種族延續的問題,活下去才是第一要緊的,個人情緒及價值觀往往並不重要。


    老瓦爾跟萊溫大姐都是死剩下的‘暴脾氣’精靈,他們一直看不慣現今精靈秘境的作派——這也是他們會在這裏定居的原因之一。


    木鍾每次與他們聊起這方麵的事,他們都會說些對老家的壞話。


    ......


    ......


    木鍾從老瓦爾那裏得知,黑龍的‘創世計劃’已經基本上準備完畢,隨時都可能開始。


    說是‘隨時’,但放在長壽種的時間裏,‘隨時’可能是一兩個月,也可能是十年八載。


    前年年初的時候,他就聽說計劃要開始了,一直到現在,也還在‘隨時’之中。


    他已經確定要去蹚這一趟的渾水了,因此,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盡量待在艾利洛大森林範圍內,能不出遠門,就不出遠門。


    在等待‘開始’的日子裏,雲虎管家又來了幾次,其中有兩次,在‘買酒’的同時,還向他發出邀請,請他去‘火山之主’的府上,討論進攻‘失暗大陸’的事宜。


    木鍾與‘火山之主’略有嫌隙,他知曉對方並未看重自己,因此都婉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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