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鍾從超自然學院畢業的時候,‘波姆森’就已經臨近天年,到現在畢業了十四年,好些他認識的老教授,都已壽終正寢。


    那些大魔法師,每一位都有超階的能力,但都選擇以人類之身走向超脫。


    …….


    待老店長哭得夠了,木鍾出聲安慰道:“有位跟波姆森一樣令人尊敬的老教授曾跟我說過,‘人類的超脫是輪迴’。對於同為人類的我們來說,他現在跟一位活著超階者沒多大差別,都是離我們很遙遠。你為他的離世傷心,他為自己的選擇開心,他與你一樣,一直都是人類。”


    “……”


    老店長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又喘了一會兒粗氣,“加菲,你說的有道理。波姆森大人從不在意壽命的長短,他總說要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他喜歡當個人類,這是他喜歡的結局……我應該為波姆森大人感到開心……”


    凝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加菲……你能跟我說說波姆森大人的事情嗎?”


    “當然可以。”


    “……”


    接下來,木鍾將自己知道的,跟波姆森教授有關的事情,盡量都講給了老店長聽。


    老店長聽得眼睛發紅,常常忍不住又掉了眼淚。


    ……


    木鍾知道的有限,講了一個多小時後,便把自己記憶裏的東西都講完了。


    話語一停,兩個人都安靜下來,各自迴味著泛上心頭的事物…….


    過了好一會兒。


    老店長釋然地吐了口氣,悠悠問道:“加菲,你覺得,我還有多少時日?”


    木鍾頓了一下:“……問這個不好吧?”


    “嗬~你在意我的感受幹嘛?直說就是了。”


    木鍾笑了笑:“大概不到十年吧。”


    “說多了。”老店長提起筆,在信紙上慢慢地寫起了字,同時繼續道:“我覺得,我可能還有幾個月時間。”


    “再怎麽低估,幾個月也太少了吧。”


    老店長停住筆,蒼老的麵容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加菲,我想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這樣能方便我安排一些後事……獸人的老年不像人類,人類可以有十多年時間慢慢習慣變老,而獸人往往是說老了,就真的老了。”


    “……”


    見著對方真的在意,木鍾便不再敷衍,他直說道:“如果不生病的話,我覺得……你還有三、四年時間。”


    如果生病的話,可能真的就隻有‘幾個月’。


    老店長聳著肩膀笑了起來:“嗬嗬~看來我還能多讀幾本書。”


    沒什麽可說的了。


    ——木鍾告別道:“老店長,我先迴去了,下次過來,再給你添幾本新書。”


    老店長:“哦,下次別把新書藏進書架裏,我的眼睛也老了,找不到就太浪費了。”


    木鍾笑著擺了擺手,魔法‘空間瞬移’發動,身形消失在了這裏。


    少了一個人,藏書廳內,又有了‘寂寞’的意境。


    ……


    ……


    冰寒森林內。


    木鍾坐在沙發上,手上端著一杯熱咖啡,眼睛看著窗外,心緒在飄忽。


    ‘人類的超脫是輪迴。’


    ——這句話從一個超階者口中說出來,可謂相當簡單,但如果換成一個人類,這大概就是一句晦澀難懂的哲思話語。


    大部分人類,都不能淡然地麵對死亡。


    今天晚上,木鍾向老店長說了波姆森教授的事情。


    老店長年輕時跟隨波姆森,往後大半輩子都崇敬著波姆森。


    不管是有意無意,木鍾說的那些話,確實的填補了老店長心靈、乃至人生中一片重要的空缺。


    老店長現在正在跟隨波姆森的背影,漸漸走向超脫……


    “最後的結局……”


    “老店長走到了波姆森教授的身邊……”


    “這是人生完美的落幕啊……”


    “……”


    對情感的觸動在木鍾心裏聚集,然後化作一道熱流,湧上了他的眼睛。


    他感覺眼眶濕了一下,接著麵前便出現了兩顆‘女武神之淚’。


    看著這兩顆新誕生的‘淚珠子’,木鍾揉了揉頭發:“奇怪,我雖然有些感動,但還不至於掉眼淚吧?”


    “怎麽突然之間,淚珠子就冒出來了?”


    “……”


    ——‘女武神之淚’的形成與‘感情’有關,而‘流眼淚’主要是走個形式而已。


    ……


    喝了一夜的咖啡。


    第二天上午。


    木鍾來到冰寒森林的冰雪區域,在這裏找到‘凍牙草’,砍了一些,拿來壓榨草汁。


    而就在他擠草汁的時候,小青霜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小青霜沒情緒的聲音忽然響起:“木老爺,你在做什麽?”


    “?!”


    木鍾沒放開感知,也就沒發現被人接近了。


    他先是驚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伸手捏住對方的小鼻子:“小青霜,我還想問你在做什麽呢?走路沒聲沒息的,想嚇我是嗎?”


    “木老爺,我在冰天雪地裏走路是沒有聲音的。”——帶著鼻音的聲音。


    “哦…忘了你是冰女了。今天怎麽沒跟卡茜雅一起玩?”


    “小老師有事。”


    “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我在找雪兔子。”


    “找兔子做什麽?”


    “烤兔子。”


    “注意點,不要把兔子吃絕了,還有盡量不要找有家室的兔子。”


    小青霜撇過了臉,不情不願:“哦……”


    ……


    木老爺發了一番威風後,說起了自己正在做的,“這些冰藍色的草叫做‘凍牙草’,它的汁液很甜美,可以直接擠著喝,也可以加水稀釋後喝。”


    說著,他將自己擠好了的一瓶草汁遞了過去,“這瓶草汁給你,你喜歡的話,就自己去嚐試。”


    “哦~謝謝木老爺~”


    聲音散散漫漫,沒有半分對‘木老爺’的尊敬之意。


    木老爺又捏了她的鼻子一下,接著快速將剩餘的草擠壓完畢,化作一道白光,飛走了。


    小青霜仍在原地,她端著一瓶草汁,抬到嘴邊,好奇地用舌頭舔了一下。


    甜美的味道立馬充盈齒間。


    她像是發現了野生的紅燒魚一樣驚喜:“哦——”


    ——‘成年凍牙草’的末日到了。


    ……


    另一邊。


    木鍾帶著榨好的凍牙草草汁,來到了‘隱雀之森’。


    都是老鄰居了,他一來到這裏,就找到了這裏的‘大家長’。


    雙方寒暄了幾句之後,木鍾直奔主題:“老瓦爾,我有個小想法,你幫我出出主意。”


    “……”


    老瓦爾對這個‘想法多’的鄰居也是見怪不怪了,“什麽想法?”


    “我有個人類朋友,他快不行了,我想讓他有個健康的晚年,所以,我打算用凍牙草草汁,稀釋一滴‘長生之酒’後給他喝,你覺得行不行?”


    “你稀釋好了嗎?”


    “還沒有。”


    “那現在試試吧。”


    “哦。”


    ……


    木鍾先拿出了一堆瓶瓶罐罐,然後往一個空瓶裏加入八分滿的水,再倒入一分滿的草汁,搖晃、混合,得到了一瓶‘稀釋的凍牙草飲料’。


    接著,他拿起裝有‘長生之酒’的長青琉璃酒瓶,問道:“一滴會不會太多了,一滴一半的一半怎麽樣?”


    老瓦爾:“……按你的想法去配吧。”


    “哦。”


    木鍾用‘法師之手’,拿了四分之一滴‘長生之酒’,放入瓶中。


    搖晃、混合,完事後發問:“你看看這樣可不可以?”


    “我檢查一下。”老瓦爾伸手點了瓶口上方的空氣一下,一個魔法陣隨即出現,從上到下,將瓶子‘掃描’了一遍。


    他迴道:“能夠延壽三十年左右。”


    木鍾:“喝完三十年,還是喝一口三十年?”


    老瓦爾:“喝完三十年,喝一口……按喝的量平均分吧。”


    “……”沉默中……


    老瓦爾見對方不說話了,便繼續道:“木鍾大人,我可以把‘延壽’的部分破壞掉,再增加限製,讓喝的人活著時一直身體健康。”


    木鍾拿瓶塞塞住了這瓶飲料的口,“多給一個選擇吧,我再弄一瓶出來。”


    “……”


    最後,木鍾得到了兩瓶神奇的飲料。


    一瓶能讓普通人‘餘生一直健康’,另一瓶不僅能讓人‘餘生一直健康’,還能‘延壽三十年’。


    老瓦爾有些好奇:“木鍾大人為什麽要做這樣多餘的事情?”


    他雖然不了解這件事,但他‘感覺’得出來,那個人絕對不會選擇能‘延壽’的那一瓶。


    木鍾邪惡地笑了一下:“有句話叫做‘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我這多餘的一瓶,不是禮物,是種子。它留在那裏,到未來某一天,或許能引發出有趣的故事。”


    “嗬嗬~木鍾大人,這是惡趣味啊。”


    “不然我怎麽會笑得像壞人?”


    “……”


    雖然看起來不像,但事實上,木鍾不僅是‘武神’,還是‘欲望之主’。


    他這個人的潛在危險挺大的……


    ………


    幾天後的傍晚。


    木鍾用魔法變出一個相對結實的小紙盒子,並將之前準備好的兩瓶‘飲料’,以及一張字條放了進去。


    接著再用精美的彩紙跟絲帶,將紙盒打包好。


    最終的成品,是一個綁了蝴蝶結的彩色小禮物盒。


    木鍾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唿喚道:“貓兒,你過來一下。”


    橘色的大貓咪此時正躺在露天桌子上曬夕陽,聽到聲音後,它伸了個‘c’形懶腰,然後跳下桌子,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喵咕~”


    木鍾將禮物盒放到它的腳邊,“幫我把這個禮物送給‘白鼠書店’的白鼠老店長。”


    “喵嗚~”


    “需不需要飛天領結?”


    “喵~”——貓點頭。


    “……”


    木鍾取出了一個黑白色調的領結,係在了大貓咪的脖子上,提醒道:“路上注意不要太招搖,要是被人用弓箭射下來了,我就罰你穿貓咪裙子一星期,還是粉紅色的。”


    “咕嚕嚕……”大貓咪不喜歡這樣的懲罰。


    “好了,出發吧,迴來我給你加餐。”


    “喵嗚~”


    大貓咪咬住禮物盒的蝴蝶結部分,魔法波動散開,它咬著禮物盒飛了起來······


    ——飛貓快遞中。


    ……


    ‘快遞’從冰寒森林發出,通過‘傳送大方塊中轉站’,轉到了梅奧鎮。


    到了梅奧鎮,大貓咪以飄飛的方式,進行最後三公裏的派送。


    路上雖然被人看到了,但並沒有引發什麽事情,也算是一路順風吧。


    派送到目的地時。


    老店長當時正在藏書廳裏‘改作業’,他聽見門上鈴鐺的響聲,抬頭看去,見著了一隻推門而入的飛天大橘貓。


    “哦?加菲的貓?”


    大貓咪將禮物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好奇地看了眼前這位白鼠獸人一眼,“喵咕~”


    ——它對‘大老鼠’沒有本能的惡意。


    ……


    看著大橘貓飛出去後,老店長收迴視線,拿起了被放在桌上的禮物盒。


    “這是加菲送我的禮物嗎?”


    “嗬……感覺會是很貴重的東西。”


    解下係帶、拆開包裝、打開盒子,裏麵有兩瓶不明液體,一個綁著藍繩子,一個綁著紅繩子。


    還有一張字條:【送你兩樣禮物,藍色的能讓你健康地度過晚年,紅色的能延壽三十年。】


    讀完字條,老店長看向了那瓶紅色的飲料,他笑了笑:“加菲……你這點小心思,我可琢磨不出來啊。”


    ——他早就猜到了‘加菲不是人’的事情。


    非人類的想法,有一些是人類難以理解的。


    ……


    幾天後的下午。


    木鍾藏在‘無人之境’之中,來到了白鼠書店。


    書店藏書廳內,老店長正在教幾個年紀小的學生讀書,其他年紀大的,包括小艾露在內,都在自習。


    現在的老店長看上去非常健康,之前的‘老態’好像都沒有了。


    ——喝了‘藍瓶’後的效果。


    木鍾一邊‘旁聽’,一邊用魔法‘視線穿透’,檢查這裏的書架。


    “哦,找到了。”


    在他的視線裏,一瓶瓶口係著紅色繩子的飲料,正藏在書架後麵的暗格裏。


    “這個小機關……讓我看看啊。”


    “把書拿開,然後把隔板往上一推……真簡單。”


    “不過……對他那個曾侄孫,應該挺難找的。”


    “嗬嗬~也不一定是曾侄孫,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不知道會是哪個人,最先發現這裏的秘密。”


    “emmm……”


    “我木老爺也成了處處留痕跡的‘傳說人物’了。”


    “……”


    ——想著未來不一定會發生的趣事,木鍾樂嗬嗬地瞬移出了這裏。


    藏書廳內。


    老店長仍在指導著小獸人們念書,小艾露、小米莉等人仍在自習看書。


    他們都不知道,剛剛有位無形的人,來了,又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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