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他進入輪迴,脫去妖身,他才不再會是應玠的劫。  大美人話音剛落,便見應玠的魂體輕輕搖晃,似下一秒就要散去。  他忍住難過,幾乎是祈求地說:“我向你保證,在人間會努力修煉,一定會迴到你身邊。”  大美人:“你知道的,在一劍派的時候,你的很多功課我也幫你做過。”  “若我不是妖,修道一路,並不比你差不是嗎?”大美人輕聲誘哄,隻是他聲音帶著泣音與哽咽,幾乎毫無說服力。  應玠終於迴頭看他了,那一瞬間,大美人仿佛看見了曾經在幻境裏的應玠。  那個說是心魔,最後又消失在他懷裏的應玠。  那樣哀傷,仿佛要將他一切刻在心上的目光。  應玠低聲道:“那便這樣做吧。”  大美人剛展露笑顏,便聽見應玠輕聲說:“就像你說的,再也不見。”  仿佛被從半空中摔了下來,四分五裂。  大美人笑容凝在臉上,他望著應玠,這分明是他先說出的話語,就像報應般落迴了他身上。  應玠低聲道:“你要去輪迴換我渡過此劫,對我來說,便是用你的命去換我的。”  應玠:“我情願同你永生不見。”  應玠重新向道清尊者跪伏在地:“千萬年來,無論是哪位尊者與上神,都是靠自身去渡劫。即便失敗了,也隻怪弟子修為不夠,道心不純,如何能讓他人來替弟子渡劫。”  道清尊者:“說得不錯。”  道清尊者:“其實我剛才說的方法,雖是能解了那劫,但對你心境與修為,都毫無益處。”  到清尊者:“若你願意,可留在本座此處修行。”  “隻是他不一定能等到你出來,你可想好了嗎?”  應玠迴頭看向大美人,魂體輕輕落在了大美人身前。  他想要擦掉大美人臉上的淚,卻做不到。  應玠隔著虛空,輕輕摟住他:“你讓我信你,那你信我嗎?”  大美人含淚望他,最終,隻能勉強地露出一個笑來:“嗯。”  應玠:“也許沒那麽快迴來。”  大美人:“好。”  應玠:“照顧好念之。”  大美人迴抱住應玠,哪怕他觸不到對方分毫。  他答應了。  應玠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應該是什麽都感覺不到的,大美人卻在那刻感覺到了。  即便這個吻,讓他心碎。  應玠:“我從未後悔過遇見你。”  大美人用力咬住牙,幾乎感覺到血的味道,才忍住那要撕裂開他心口的疼意。  應玠一直都知道,他說的那些傻話,他說過的後悔。  他們之間,他一直都是那個愚蠢透頂的人。  大美人:“做你的男妻,我亦不悔。”  直到應玠的魂火,逐漸消失以後。  大美人仍然維持著那個動作,隻是漸漸的,他還是受了疼般蜷起了身子。  雙手緊緊收在身前,就好像……  懷裏仍然抱著誰一般,不願再鬆開手。  (還有一更,今天雙更)  74  大美人沒有迴妖界,也沒留在神界。  他帶著念之下凡,住在晏府裏。  一開始僅僅隻是同念之說他們過去的事時,念之起了興致,要去他們待過的地方看看。  到後來,便自然而然地雲遊四方。  他與念之對有需要的人類施以援手。  這些都是應玠作為一劍派弟子的時候,所做過的事情。  偶爾念之還是要迴到神界學習,因為很多修行之事,大美人也教不了他。  念之對他有天然的親近,也十分黏人。  往往在天上待不了多久,就帶著一堆功課迴到大美人身邊。  大美人和應玠帶孩子的方式不同,他向來寵得厲害。  對念之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  不過該嚴厲的時候,大美人還是會適時冷臉。  隻可惜念之早就看出他是紙老虎,表麵認了錯,實際下次還敢。  帶著念之越久,大美人就覺得念之真的很像應玠。  不僅僅是外貌上,性格也與幼時的應玠有幾分相似。  每當這個時候,大美人就會去挖樹下的梅子酒喝。  那些梅子酒,都是大美人帶著念之迴來的時候,再次埋下的。  當時埋了十壇。  春去秋來,酒漸漸少了,念之也慢慢長大。  這些年,魔君與他的同命相連應該是解開了。  因為大美人不再時不時覺得身體不適,處處泛疼。  後來魔君有來看過他,倒不是為了那些往事而來報仇。  而是給了他一株靈草,說是對他重聚妖丹有所幫助。  大美人看著那株仙草,又望了望魔君。  他不太明白,分明同命相連已解,魔君又為何……  魔君似看明白了他目光裏的意思,有點惱了,又有點傷心。  他讓大美人不要那靈草便扔了。  大美人握著那株仙草,靜了許久,終於在魔君臉色徹底黯然下來後,才輕聲道了句,謝謝你,爹爹。  這句話,是為了小公子說的。  也遲了許久。  魔君好似紅了眼,但他沒叫大美人看清,而是匆匆離開了。  後來大美人便偶爾收到魔君讓紙鶴送來的東西。  東西有貴重的,亦有不貴重的。  大到對妖丹有幫助的東西,小到大美人還是小公子時,所愛吃的甜食。  大美人會在念之來的時候,給念之也吃點。  這孩子唯一像他的地方,大概就是口味了。  念之近來個子長高了不少,大美人給他做的衣服都已經穿不下了。  又因為最近在學體術,胳膊處磨損得厲害。  大美人偶爾會在天氣好的時候,邊飲梅子酒,邊給念之縫衣服。  一時興起,還會在念之袖口上縫一條小花蛇。  念之年紀大了,知道害羞,還會有點嫌棄這樣幼稚的圖案。  但他從來也不說,隻是看著那小花蛇,嘴唇會緊緊抿起來,瞧著不太高興。  大美人裝作看不出來,使喚這念之去挖梅子酒。  念之去後,空手而歸。  他對大美人說,梅子酒喝完了,究竟是多嗜酒,才能將這麽多梅子酒喝完。  大美人愣了愣,大概是陽光太刺眼,他眼睛有些發酸:“其實沒喝多少。”  念之數了數數量:“當年不是埋了快十壇嗎?”  大美人點了點頭:“是啊,十壇。”  “我舍不得喝光,都是一點一點喝,一年隻敢喝一壇。原來都喝完了啊。”  念之已經長得比大美人高了,臉上也是少年人的青澀。  大美人倒是越長越年輕,他將白發染了黑,又修了妖丹。  這些年下來,靈草吃了不少,善事也做了很多。  大美人從廊下站起:“其實十壇也不多,我們再去埋多幾壇吧。”  製酒的時候,念之看到大美人坐在那裏發呆,盯著掌心裏的那幾顆梅子。  最近幾年,大美人已經很少提起應玠。  畢竟能說的事情,在過去的歲月裏幾乎都說完了。  大美人將一顆梅子塞進了嘴裏,咬了咬,突然笑著對念之說:“這顆梅子好酸啊。”  “你父親當年最會看梅子熟不熟,也不知道怎麽分辨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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