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


    赤璃依在床榻上看著素素忙活的身影道:“不過是短暫三日,無需帶太多東西”


    素素將打好的包袱放在桌上:“王爺說您怕涼,吩咐奴婢帶兩件厚衣裳免您受了風寒,時候還早,福晉您再睡會兒”


    “庵裏這時已開始早課,敬香拜佛宜早不宜遲”說罷掀開絲被起身準備洗漱。


    素素見主子起身立刻將盥盆端到跟前伺候。


    “福晉可醒?”此時,門外傳來一道輕柔的男聲。


    “王爺來了”素素道。


    赤璃起身披上外衣:“王爺請進吧”


    待人進屋後,她開口道“您這是醒得早還是睡得遲呢”輕鬆的話音裏似有三分打趣的意思。


    “想著你今日出行,我不放心便來看看”蕭無惑道。


    “又不是長途跋涉,王爺莫要擔心”赤璃指了指桌上的行李道:“帶這麽多東西入庵,庵裏的師傅們還以為我是準備長住了”


    “若你真在那長住,庵裏恐是沒有清靜之日了”蕭無惑見她心情不錯,也跟著揶揄起來。


    “難道我就如此讓人不省心嗎”赤璃故作微嗔怒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公主生得如此好模樣確實給修佛參禪增了羈絆啊”


    “王爺這張嘴能將死人誇活了”輕笑間她看了眼兒窗外道:“天還沒亮呢王爺迴屋睡吧”


    蕭無惑搖頭道:“我送你去了再迴來歇著”說話時,他緊緊看著她的雙眼。


    “何必如此折騰,我過幾日不就迴來了,你還是趕快迴屋睡吧”雖是驅趕的話,卻又有幾分霸道的關心在裏頭。


    “好吧,我就不送你了”蕭無惑微微鬆了一口氣又對素素道:“一定要照顧好福晉”


    素素自然是聽懂他話裏的意思,狠狠點頭道:“王爺放心,奴婢絕不會有半點怠慢”


    離開明德苑時蕭無惑心裏的擔憂比來時淡了許多,她能這樣直接的攆他迴屋說明她並無不良居心,否則一定會做賊心虛的讓他送行。


    出行前,赤璃迴望了一眼王府似在告別,心中卻無一絲不舍。


    她向來有個原則,從不將改掉的習慣養成第二次。


    從第一次離開的那一刻起,這裏便永遠不會是她的歸宿。


    天色泛白時,雨水淅淅瀝瀝地敲打在車窗上像在吟唱一首不成調的歌謠。


    車轎落在庵前,赤璃手捧一個四方小盒環顧四周,雙眸如天色一般陰霾黯淡。


    寺庵南處是一排青色山巒,模樣像極了正在開屏的孔雀,再看天雲庵全景,宏偉的廟宇被綠樹環抱花草簇擁,還有那栩栩如生的摩崖雕像使人如座雲端置身仙境。杏黃色的院牆上赤字剛毅,青灰色的殿脊高聳,蒼勁的參天古木在朝霞中更顯莊嚴肅靜的美。


    白雲師太一臉慈笑地走了過來:“阿彌陀佛”


    赤璃雙手合十行禮:“阿彌陀佛”


    師太指了指庵前的一座淸池道:“這是放生池”


    赤璃打開手中的盒蓋道:“多謝師太指點”說罷,輕移池邊捧出烏龜放入池中。


    看著那遠遊的生命,心裏似有一絲解脫。


    迴神入庵,主仆二人隨師太入了專門為香客們準備的廂房,四方四正的廂房內擺著兩張床鋪,中間隔著一個屏風,房內整潔無塵檀香撲鼻很是安靜。


    “今日乃放生吉日貧尼尚有佛事要做,施主先在此歇息”師太道。


    “打擾師太了”赤璃恭謹行禮。


    “阿彌陀佛,施主佛根深厚入庵即是歸家何來打擾之說。貧尼先告辭了”


    夜幕降臨,素素添了燈油道:“福晉,時候不早了您該歇著了”


    “這本抄完便睡”說話時她抬頭轉了轉酸痛的脖子:“你不用等我,乏了便睡吧”


    “奴婢不睡,隻是擔心您身子尚弱不可太過勞神”素素迴頭望了眼身後的屏風又道:“奴婢不打擾您了”


    素素坐在床鋪上看了眼緊閉的大門又起身朝外走去。


    屋門被推開的同時,伏在對麵屋簷上的人猛地縮起了脖子,待他判斷出對方身份後一個飛身落在院內。


    此時正直深夜,早課尚未開始。整座寺庵隻有風雨聲。


    素素將手遮在頭上朝那道黑影走去。


    “屋裏什麽情況”魯明低聲詢問眉眼中盡是淩厲。


    素素道“奴婢已仔細勘察過此屋沒有後窗,您隻要守住正門即可”


    “知道了,你速速迴去守著”魯明說罷壓低了幕笠再次迴到屋簷上。


    素素再迴屋時不經意地朝裏望了一眼,見裏麵的人還在抄寫便輕輕鬆了口氣。


    “你去哪兒了?”赤璃擱下手中的筆問道。


    “迴福晉,奴婢方才去了趟茅軒”素素掩住心虛小聲迴道。


    “時候不早了,熄燈吧”說罷吹滅了桌案上的燈燭。


    “福晉,今夜不用留明嗎?”素素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裏是佛門淨地,我心安著呢”


    “是!”素素將自己桌台的燈吹熄後躺在床上卻遲遲不敢入睡,雖然有魯明在外守著不會出什麽紕漏,可這份差事對她而言太過重要,沉重的壓力似一條不停揮動的皮鞭驅走了她的困意。


    不知過了多久,屋裏的香味似有了些變化,原本毫無睡意的人在不知不覺中閉上了雙眼。


    赤璃在黑暗中翻身而起,又繞過屏風取出藏在衣袖中的繩索與剃刀。


    月光透過窗紙映照著她潔白的麵龐,眼中隻剩陰冷。


    嘶嘶……隨著悉索的聲響,萬千烏絲滑落露出青白的頭皮,眼淚順著臉頰傾瀉,悲落發,更顯淒涼。


    身為女子皆視發如命,能如此幹淨的落發隻因為有個人的安危比她的命更重要。


    他為她所受的傷,哪一道不比這落發的心痛來得強烈。


    此念一生,再無留戀與不舍,那握著提刀的手也不再顫抖。


    當素素從昏迷中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被繩索捆綁在裏麵的床上動彈不得,她的口中塞著厚布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屏風外的人聞聲走了過來,素素抬眼間立刻停止了掙紮,她驚愕地望著眼前的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居然落發了。


    赤璃無視對方眼中的驚愕將手裏的銀袋塞入她的衣襟裏:“這些銀子你留著傍身,蕭無惑知道我的能耐大抵應是不會懲罰你。若真將你趕出府去,這些銀子也能夠你用上一年半載不至餓著”


    素素聽著這番話眼中閃過一絲自責與內疚,漸漸低下頭去。


    “不用自責,你不過是做自己分內的事罷了”赤璃瞧出了她的心思反之安慰道。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施主,用早食了”送早食的小尼姑端著食盤立在門外。


    “進來吧”說話時,她一個側身躲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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