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惑感歎道:“一切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所以王爺也無需再自責,你我之前本身就是相互利用罷了”赤璃聳了聳肩又拈起一塊酥糕放入口中。


    “嗬……戲假情深,我終究還是辜負過你”他再次看向她的雙眼。


    赤璃聽聞加緊口中咀嚼的速度,待將酥糕吞了個幹淨後開口道:“王爺切勿這麽說,即便是你不辜負我,我也得辜負王爺。說到這兒我還得感謝王爺替我背了這惡人的罪名”輕鬆的語氣中聽不出一絲置氣的意思。


    蕭無惑苦澀一笑,眼前的人像是脫離了凡胎肉身的仙家迴望人間過往時的笑談。可悲的是他卻還困在肉身裏無法超脫。


    赤璃見他不語又道:“我千夜已通知莊士讓他們盡快撤離,不能再繼續留在逍遙村,即使他們武藝高強可也總不能終日在提防中度日”


    蕭無惑正了正身子道:“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赤璃搖頭道:“無需王爺費心,他們能夠找到合適的地方安生。為避免引人耳目,他們會分批離村,隻是以後就不能共居同處,隻能各奔東西了”說話間將落寞與無奈演繹的恰到好處。


    “人間無不散之宴席”蕭無惑安撫之餘又覺欣慰,她能將此事告訴他大抵是信任他的吧。


    “一切隨緣吧”赤璃緩緩起身道:“我先走了”


    蕭無惑亦隨著起身:“府中尚存許多桂花釀”


    赤璃猛地轉身:“王爺為何不早說”眼中閃現難得欣喜。


    “你之前喉嚨受過傷,我擔心酒烈……”說到此處,蕭無惑原本和善的麵色突變得陰沉。葉國花園中的那一幕,他此生也不會忘記。


    “我已康複,王爺無需擔憂。”明亮的雙眸像晝夜的轉瞬,黯淡無光。


    “那我差人給你送些過去”蕭無惑道。


    “那就有勞王爺了”說罷,頷首告別抬腳而去。


    蕭無惑一個人坐在書房中,思緒萬千。這短短的交談不僅解開了她夜出之迷,也似乎拉近兩人的關係。隻是,他的心中卻仍有不安,這不安來得毫無依據全憑直覺,而他的直覺向來準確。


    深秋已至,空氣中透著些許涼意。


    明德苑的後院裏,散發著陣陣香甜的氣味。


    赤璃坐在石凳上看著桌上擺放的酥糕與酒壺似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曾經她無數次在絕望中希望自己從夢中醒來,迴到這樣的場景中。


    可如今,真的置身於此,才發現這裏卻又成了她想逃離的夢。


    莊生曉夢迷蝴蝶,這無限的輪迴與蹉跎或許就是每個人都無法逃離的宿命吧。


    “福晉,王爺來了”素素邁著步子進來伏在主子耳邊小聲嘟囔道。


    “知道了”赤璃放下手中的杯盞迴頭望去。


    白衣之下,蕭無惑如絲黑發隨意垂落披散,狹長的雙眼深邃且明亮,輕盈的腳步撩動起衣擺如晃動的雪蓮,如多年前初見一般不然俗塵煙火。


    “你曾說這酒是越放越香,不知這存放了三年的桂花釀可能解了你的饞”說話間他應聲而坐。


    赤璃臉上浮現出淡雅悠閑的笑容:“王府的桂花釀是我曾經最想念的東西”


    素素添了個空酒盞放入桌上後退步而去,望著佳人才子溫馨相聚的場麵臉上卻再沒有幾年前的欣喜靈動。


    三年前,隨著眼前這個女子的消失,她也無緣無故地被趕出了府。這對別人來說或許隻是少了份差事,可對她而言卻是天塌地陷的打擊。


    爹娘賣了家裏唯一的一頭牛換了銀子買了關係才將她送入府中,入府後她比任何人都努力也比任何人都盡心,因為她是家裏的頂梁柱,爹娘身子弱種不得地,而天生殘疾的弟弟也根本指望不上,全家的人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可是,她不過隻做了三年便被趕迴了家。


    她開始並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會遭到這不平等的對待,後來她終於想明白了,她錯在跟錯了主子。


    她伺候的人是即將入門的新福晉最討厭的人,而她的存在自然也會給新福晉添堵。


    出府後為了繼續養活家人她隻得四處找活兒幹,可那微薄的工錢根本不足以養活四口人。眼見著家裏的糧袋日漸幹癟,爹娘隻能答應了媒婆提的親事將她嫁給了臨村屠夫李貴的傻殘兒子。


    成親後,她每日起早摸黑照顧生活毫無自理能力的傻子,有時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但想著李貴每月給她娘家送去的那二兩銀子,什麽苦她都忍了。


    可老天似乎上了癮一般的折磨她,某日夜裏她剛睡下便見李貴闖進了她的屋子。從此後她便開始了生不如死的折磨。而在她心灰意冷想要結束生命時,王府的人出現了。


    他們用雙倍的錢從李貴的手中買走了她,噩夢終於結束。


    看著自己身上那一道道傷痕,素素眼中隻剩麻木與空洞,她的心中沒有恨也沒有情。


    別人的是非恩怨,善惡對錯都與她無關。她隻知道隻要自己按照王爺說的做,家人就不會被餓死。


    明德苑裏今日的氣氛不似之前那般陰冷,月圓夜,兩人圍桌而座共飲佳釀。


    赤璃端起酒盞隨口道:“王爺一向日理萬機,近來倒是閑的很”


    “新帝登基皆是精力充沛諸事親攬樹立明君威望,我等文臣自然是清閑了不少”蕭無惑淡淡一笑:“不用多久,皇帝便會知道這繁重國事豈是僅憑一己之力就治得了的”


    “君勞臣逸則國亡,君逸臣勞則國興”笑容裏並未刻意隱藏對梁潤庭的嘲諷和敵意。


    “皇上年紀尚輕,讓他多經曆一些也是好事”蕭無惑知道她的敵意從看到那封自己給她的書信時便已樹立。但凡與葉隱修對立的人,都會被她視為敵人,包括他自己。


    “既然你曾說皇帝有一統江山的野心,那他最近可有什麽動作?”她直截了當的問,完全沒有遮掩。蕭無惑並不知道她已經發現他們的聯盟關係,那麽在她心中蕭無惑就是可信的人,這個問題問出來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如今南部齊國練兵頻繁或有不軌之心,即使皇帝要實現一統江山的計劃也會先收齊國”蕭無惑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一旦梁國與齊國開戰,那就離攻葉不遠了是嗎?”赤璃眉頭緊鎖,似得到重要情報。


    “若我沒估錯的話,確實如此”蕭無惑點頭道。


    “希望王爺莫要忘了曾經答應我的事”赤璃舉起酒盞端到他的麵前。


    “答應你的事,我一定盡力而為!”蕭無惑想起她那一跪,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壓住心中的酸楚。


    “時候不早了,王爺且迴去歇著吧”赤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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