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國這一樁皇族婚事傳進葉國時,已是半個月之後。


    禦書房內,梁清月一如往日地坐在男子的身側為他輕讀文書,時不時地將手指伸入眼前的盤盞中。


    自從一個月前,堆放公文的巨大桌案上便多了一個琉璃盞,裏麵放著去了核的酸棗和青梅兒,讓人望上一眼就都覺得酸味浸喉。


    葉隱修見她吃了第三顆青梅時忍不住開口道:“皇後如此貪吃隻怕會酸著朕的孩兒”平常清淺的關心裏滿含柔情,語氣中盡顯溫柔寵溺。


    梁清月嬌美的小臉上瞬間泛出暈紅,鼓了鼓腮幫道:“臣妾知道了”


    說話間她取過一本文書翻開後立刻抬起眼兒朝他望去。


    “怎麽了?”葉隱修見她神色異常內心隱有不安:“可是南蠻又有動靜?”


    梁清月微微搖了搖頭。


    “那是何事?”原本放鬆的身子僵硬著朝前探去。


    “赤月公主與蕭王爺成婚了”梁清月放下手中文書撫著自己微隆的小腹,似在怕他接下來的舉動會嚇著腹中的小生命。


    “嗯,朕知道了”平緩的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情緒,麵色亦無任何變化,葉隱修重新靠迴椅背閉上:“繼續吧”


    梁清月憋忍許久的一口氣終於從胸中釋放,可卻被雙緊握的拳頭刺痛了雙眼。


    此時,守在門外的瑞公公進來道:“今日時辰已到,請娘娘迴宮”


    “臣妾告退”梁清月放下手中的文書向坐在對麵的人微微叩拜。平靜的外表下內心的疼痛像潮水一般朝她湧來,即便已過了數月,即便她們如此相似,便她已嫁為人妻,他的心還在她的身上。她極力控製著眼中的淚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脆弱。


    “好”葉隱修試圖微笑,可那僵硬的嘴角像是在和他做對,紋絲不動。


    是夜,龍悅殿內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酒味,桌上東倒西歪地躺著幾瓶空酒壺。


    一襲黑衣之下,壯碩挺拔的男子披散著烏黑長發對窗而立遙望遠方喃喃自語:朕祝你們白頭偕老,永世無寧。


    說罷,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壺,一飲入喉。


    月色蒼涼,一如那雙被液體浸濕的眼眸。


    那些淡去的迴憶披上鬼魅的衣服朝他張牙舞爪地襲來,醉意朦朧間那沉重的身體坍塌而下落在冰冷的地上。


    次日早朝時分,晨鍾響了三聲,上朝的官員們立於與玉門殿內麵麵相覷不知一向勤於朝政的皇上為何遲遲不來。


    直至晌午,瑞公公入殿尖聲道了句:“龍體欠安今日免朝,諸位大人都散了吧”


    文官們方才離去。


    瑞公公離開玉門殿後又徑直去了鳳寧宮。


    “皇後娘娘,皇上有旨今日您不用去禦書房讀文了”瑞公公畢恭畢敬道。


    “公公可知是為何?”梁清月輕聲問道,自從皇帝賞賜生病康複後她為他讀文從未有過間斷。


    “這……”瑞公公麵露難色,猶豫了片刻壓著聲音道:“皇上昨夜飲酒直至辰時方才睡下,看那狀態怕是一時半會兒也不得醒”說罷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伺候主子這麽久自然是明白能讓這個男人借酒消愁的隻有那個已經離宮的女子。


    梁清月點頭道:“本宮知道了”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一旦將所有感情傾注在一個人身上後,那個人便任誰也取代不了了。


    怪隻怪,她來晚了一步。


    梁國蕭王府


    自從新福晉入了王府後,下人們明顯感覺到整個王府的氣氛和主人的臉色一樣已不再那麽沉悶陰霾。


    王府當差的下人們大都是入府多年的老人了,自然是知道這位新福晉就是幾年前王爺最在意的那位女門客,彼時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與王爺喜結連理時她卻突然消失,之後卻又以公主的身份嫁了進來,而當大家都將這姻緣視為天定宿命時卻發現福晉入府後卻一直獨居在明德苑。


    起初男女主子撲朔迷離的關係成了下人們最想探知的秘密,而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漸漸也沒有人在議論什麽。


    這日,赤璃在院子裏發呆,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轉身迴眸露出一絲久違的笑意:“素素”


    “奴婢拜見福晉”素素見到久別重逢的姑娘,不禁紅了眼眶。


    “快起來”赤璃上前一步道:“你怎麽迴來了?我聽下人們說你早已離開王府”


    素素低頭道:“迴福晉,兩年前您離開沒多久管家便給我結了工錢”那時候他們怕即將過門的福晉會看她礙眼兒便幹脆讓她迴家了。隻是這其中的原因,她自然是不會當著姑娘的麵說的。


    赤璃點頭道:“好,你繼續跟著我吧”說話間,對蕭無惑的反感又增了一份。


    那個自以為是的人以為把所有東西盡可能還原成兩年前的樣子便能讓她在迴憶中找迴最初的愛。


    隻可惜,他至今仍不明白,從她離開王府的那一刻,他們之間便沒有任何可能。


    即使她沒有愛上葉隱修,也不會將自己的餘生交給一個將她的生命和身體視為棋子的男人。


    “王爺正是如此吩咐的”素素似乎一點兒也沒變,依舊是低眉順眼唯唯諾諾的樣子。


    赤璃看著眼前的丫頭又看了看四周,確有一絲感懷。


    有些人或許十年二十年如一日,可有些人可能隻是做了一場夢便頓悟超脫。


    “姑娘……哦不不”素素意識到自己口誤趕緊擺了擺手兒道:“福晉,我這就去給您準備午膳”


    “嗯,去吧”赤璃點了點頭。


    素素剛一轉身就見一道白色身影入了院子連忙叩拜:“奴婢拜見王爺”


    聽到這個聲響赤璃本能地皺起了眉。


    這些天,他總是找著各種理由來她這裏坐上一會兒,即便是她反應冷漠他也似乎毫不在意。


    這樣的蕭無惑和她最初認識的那個人就像是兩個不同的靈魂住在一個人的身體裏。


    可無論那一個,都不值得她付出半點真心。


    她對他的冷漠半真半假,真的那部分是因為她們已成為敵人,而假的那部分是因為若此時對他熱情迴應根本不附和邏輯,因為蕭無惑多少是了解她的,他知道她愛一個人時是可以付出一切的,所以既然他知道她的心在葉隱修身上,自然不可能對他熱情。


    冷漠,是她此刻該有的表現,也是代表她無計可施的表現。


    “赤璃”蕭無惑無視她故意背過去的身影露出溫和的笑容。


    “找我何事?”她轉過身,一如既往地冷眼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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