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葉隱修眯起眼兒問道,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求皇上納赤璃為妾!赤璃願終身留在葉國,孤獨終老也毫無怨言!請皇上成全!”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留下來的辦法。


    葉隱修看這眼前的女人,心中唿嘯的狂風掀起巨浪拍打著他冰冷的心房。


    梁國大業已成,自己也沒有什麽再值得她去利用,可此時她卻要留下來,即使孤獨終老……


    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什麽?!


    “你且下去吧”他大手一揮,不願再去猜測她的真心或是假意。他真的不敢再輕易的相信她。


    “赤璃迴宮等皇上答複”起身後她從衣袖裏取出一疊捧在手中:“之前答應皇上的新帕已繡好,赤璃先行告退”


    “放地上吧”他暗藏著內心的翻湧冷冷開口。


    這一夜禦書房內的光徹夜未熄。


    葉隱修看著那疊圖案精美的新帕卻遲遲未有碰觸。他想起那條被自己焚毀的錦帕眉頭一刻也沒有放鬆過。


    他應該再給她一次機會嗎?


    這個問題變成了一把長鋸,在他的心頭來迴拉扯。


    赤璃在清影宮裏等了三日仍未等來皇帝的迴複卻等來蕭無惑的信。


    蕭無惑在信中說梁帝惡疾纏身朝不保夕,太子梁潤庭大有一統江山之野心,若想保葉國安穩她需要速迴梁朝繼公主位,尚有說服太子履行梁帝和平共盟之約的可能。


    這封信像一座山,直直壓在了赤璃的肩上。


    不知為何,她竟在這文字中品出了威脅與警告的意味。


    “稟皇上,郡主求見”玉門殿內,瑞公公快步通傳。


    “請她進來”葉隱修一襲黑色錦衣,冷峻的臉色似比平時多了幾許柔和。經過三日思索,他終於還是做了決定。


    即使,這可能又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赤璃眉色悲凝,一步步朝他走去,單薄的身體無法控製的微微顫抖。


    “何事?”他不再想之前那般陰冷。這幾日,他終於為她的這個要求找到了理由,那便是她確實對他有情。


    還未開口眼淚已滑出。


    她要如何開口呢,三日前她求他賜婚,今日又來告別,他一定會更加厭惡她吧。


    “為何不說話?”他最不喜見她流淚,即使之前大部分的眼淚都是她的謊言與虛偽。


    “赤璃今日是來與皇上辭行”輕細的聲音極小,卻足夠刺痛她的耳膜。


    “你可是怨朕未能允你冊封之事?”他的手按在桌上那封黃色冊封詔書上,問道。


    “不”她深吸了一口氣道:“赤璃身為梁國公主,自當認祖歸宗迴到梁國”


    她的話像一把尖銳的劍狠狠刺入他的胸膛,大手緊握,明黃絹布皺起。他竟又被她騙了一次。


    此事太監從門外疾步走來伏在皇帝耳旁小聲低估了兩句。


    “哈哈哈哈”葉隱修的口中傳出陰冷又自嘲的笑聲,原來她之所以要走是因為收到了蕭無惑的書信,不用想也知蕭無惑定是告知她王府福晉的位置已經空置,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成為蕭王府的女主人。


    “請皇上成全赤璃迴梁的心願”她雙手伏地深深一拜。


    之前她的謊言害他險些丟了江山,這一次她撒謊是為了保住他的江山。


    說到底,她還是違背了自己的承諾,又一次騙了他。


    “梁國如今執掌半壁江山,這都是公主和蕭王爺的功勞,公主功成名就理應迴國受封領賞,朕有何理由說不?”冰冷的字眼從牙縫裏迸出,滿含恨意。


    “謝皇上成全”說罷深深三叩,再無勇氣看他一眼。


    “立刻滾!此生莫要讓朕再看到你”終於還是忍不住將憤怒的話說出口,他這一輩子都不要再看到這個女人。


    郡主離開的那一天,葉國上下一片冷清。沒有任何歡送儀式,仿佛隻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


    可那天之後一向體格強健的皇上突然病了,高燒之下整整服了三日湯藥仍不見好。


    宮裏傳言四起,說是郡主本是狐仙下凡,這一走便是勾了皇上的魂去。


    身為貴妃的梁清月不眠不休地守在龍榻邊盡心盡力地伺候著,臉上的淚像決堤的河流幾乎沒有停止過。


    她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感受著他滾燙的手心悲從心來。


    昏迷中的人似有片刻清醒,眯著眼睛對著眼前的人影慢動了動嘴道“你莫要再騙我,可好”。


    “好!我再也不騙你!”她將臉埋入他的頸肩強忍心痛。她知道這個問題不屬於她,可即使他不愛她,即使他當她是替身她都認了,隻要他活著便好。


    次日,龍體奇跡康複。


    一紙詔書,冊封安妃為後。


    舉國歡慶。


    與此同時,梁國亦是一派歡騰。


    宮鍾長鳴,鑼鼓喧天。


    禮印太監悠起長鞭發出震天脆響。


    露場上百展紅旗飄揚,千人跪於殿外,一條紅毯從玄龍門鋪至承祥殿,像一條巨長的火龍散發著皇威浩蕩。


    三十二人抬著一頂明黃大轎緩緩踏入宮門,此轎金定銀框頂部鑲滿珍珠玉石無數。坐在轎子中的人透過晃動的流蘇車簾看著那巍峨又陌生的殿堂臉上卻隻有無盡的悲痛與絕望。


    麻雀變鳳凰,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希望,可是此刻卻是她難以擺脫的厄運。


    梁帝強撐孱弱的身體為苦尋多年的侄女賜了名分戴上霞冠。


    正史、副史、宣讀官員和禮部官員麵西站於節案之東,樂曲陣陣,受封之人節行六肅三跪三拜之禮,禮壁樂止,在香案前跪聽文冊。


    讀畢,宣讀官將冊交與副史,副史再轉交侍女,侍女跪接後又轉授公主,赤璃拜位後退出正堂。


    受節儀式結束,禮部官員引行校尉高捧裝有金冊的踩亭隨後。


    眾人列仗走出玄龍門、南月門、正安門前往公主府。


    終得了清淨。


    傍晚,赤璃打發了所有下人一個人坐在華麗堂皇的寢宮裏,耳邊仍在嗡嗡作響。


    她看著屋中的一切,腦子裏卻全是清影宮的樣子。


    或是屋裏的安神香起了作用,讓她帶著憂傷進入了夢裏。


    那久違的笑容在夢中又一次出現在她的眼前,葉隱修深邃的雙眸中滿含寵溺,寒風中他將她裹入寬大的錦衣中親吻她的額頭。


    她貪戀這久違的懷抱,用力地環著他的腰不願鬆開。


    “赤璃,你為何要騙我?”他突地將她推開,眼裏的寵溺漸漸變成一縷黑色的煙霧。


    她揚起手來想要揮散這片煙霧,卻發現自己已陷入一片混沌。天地被籠罩在黑霧中,而眼前的人也再也尋不到蹤跡。


    她想叫他的名字,可嗓子裏發不出一點聲音。


    畫麵一轉,她發現自己正站在拱橋上。


    橋下有一對恩愛眷侶正在親昵耳語,女子手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孩,畫麵溫馨美滿。當女子抬起臉時,竟和她長著一樣的麵孔。


    不,不,那不是我,葉隱修,那個人不是我。慌亂中,她想跑下拱橋摘下那個假冒者的麵具,可是拱橋太長,永遠也跑不到盡頭,橋下的身影漸漸朝前走去,縮成一條線,一個點,直到消失無蹤。


    情急無奈下爬上橋頭一躍而下想要追逐他的身影,這一跳,夢便醒了。


    急促的心跳發出咚咚的聲響,淚腺好像還沉靜在夢中不停地製造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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