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兩人的對話,赤璃靈機一動掀起身上的被褥連忙行禮。


    “叩見皇上”身子剛蹲下一半卻被一雙有力的手給拖了起來。


    “你傷未痊愈,不必行禮”幾日未見,她的臉色比之前紅潤許多,隻是這離魂症若不愈。她的出現就像一團迷霧,讓他諸多不安。身著鮮紅嫁衣的女人出現在北漠,這絕對不是一件尋常事。


    “謝皇上”赤璃始終不敢正眼看他,隻將目光落在扶她起身的那支手上。


    那手指如玉竹,修長潔白,可虎口之處卻繭厚成痂,一看便是長年武弄兵器所為。


    “可還有哪裏不適?”男子語氣輕柔,一掃之前的冷漠。


    “迴皇上,小女子並無任何不適……隻是……”話到此處,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男子掀開長袍坐於圓凳之上。


    赤璃將頭埋的更低怯怯道:“民女想知自己身在何處…鬥膽懇請皇上解惑”說罷,她雙膝跪地渾身發抖。


    “此處乃葉國”男子一手將她扶起:“至於你是何人,朕定會弄清楚”


    “葉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錯了!全都錯了!這裏居然不是狄國而是葉國,而自己眼前的這位皇帝居然是那個傳說中不理朝政隻懂享樂的葉國皇帝葉隱修!驚愕之餘她捂住發悶的胸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她這是怎麽了?”男子猛地站起身來問向太醫。


    太醫連忙答道:“迴稟皇上,離魂症乃腦疾,顧常伴頭痛之症”


    “那要如何醫治?”語氣因急生切,龍顏微怒。


    “微臣日夜翻查古書,卻是找到了一個方法,古書說離魂症者如若迴到令她恐懼之源地,刺激之下令患者眼目所及或可憶起前事”說話時太醫不敢抬頭,一來他不確定此方可否真有效,二來他知道此人是從北漠救起,若要試這方法必須帶她迴到北漠。


    “此法你有幾成把握?”男子鬆開緊攥的雙拳問道。


    “微臣……沒有把握,此法微臣並未親試”太醫額頭的汗已浸濕須鬢。


    “下去吧”


    ……


    戌時三刻


    赤璃緩緩睜開雙眼。


    雖然方才平白無故挨了幾下太醫的定魂針,但原本狂亂的心緒卻是變得平靜許多,心跳也不再那麽猛烈。


    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冷靜,既然事情已發展到目前這看似荒謬的地步,她就隻能接受一切從長計議。自己已經死過一迴了,這世上還有什麽好怕的。


    對於葉國,她了解的並不細致,隻知葉國位於梁朝西側,與狄國西北接壤,梁、葉、狄三國均為彼此臨邊。


    相比梁狄兩國,葉國無論國力軍力等諸多方麵均為弱勢,但因梁狄兩大強國長年征戰,無暇顧及葉國,無論哪一邊想攻下葉國,另一方必出兵相助不會輕易將這塊土地被對方吞並。因此,葉國反到成了一個在夾縫中生存的祥和之地。


    相傳葉國皇帝葉隱修此人懶於朝政,勤於女色,而他治國之道於民是“無為”,百姓自由發展,朝廷不多幹涉,與軍為“中庸”,多年無戰事,與梁狄均有貿易往來。正是因為綜合因素多角發力,使得葉國成了梁文化與狄元素的綜合體。


    自己與這個葉國皇帝前後見了數次,雖未過多了解也無正眼相視,但她從心底藐視那種愛憎不明貪生怕死的中庸之君。說好聽些是獨善其身,說難聽些便是夾縫中的苟且偷生。


    赤璃趁侍女隨太醫取藥的間隙,輕聲下床打開窗戶。


    窗沿上的冰錐像一根根銀白的尖刀直對地麵,凜冽的寒風直麵撲來,她輕盈地跳出窗外未發出一絲聲響,但雙腳剛落地便感到刺骨的涼意從腳下蔓延到全身,令她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但此刻赤璃已顧不得寒冷,取下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銀鏈。


    看似模樣普通的飾物其實暗藏玄機,小巧的吊墜呈細管狀,赤璃將它放在口中輕輕吹了數秒後靜靜地盯著天空等待。


    不過片刻功夫,黑夜中一支羽毛雪白的鳥兒伴著月光朝她飛來。


    她興奮地抬起右手,鳥兒立於她的掌中。


    左丘山莊的信鳥天下無二,此鳥生命力頑強,飛行速度急快。除了北漠無論她在哪裏,它都緊密跟隨,即使在任何地方停留也無人會留意一支看似普通的鳥兒。


    眼下當務之急便是要將自己的處境盡快告知蕭無惑,但此時身在葉國,她隻能先與義父取得聯係,再等義父安排。


    義父是她在這個世上最信任的人。


    二十年前,義父將她從遍地屍骨中救了出來收養在山莊。並且教她讀書習武,教她醫術毒術。義父上知天文地理,下曉雞毛蒜皮。他足不出戶,便可算盡天下大事。


    可當她十四歲時,義父突然詐死,並將山莊莊主之位傳給她。


    而這世上隻有她和義父二人知道他還在世的消息,雖然她一直不明白義父此意為何,但她相信,義父做什麽都有自己的道理,她隻需照做即可。


    “銀霜,這次全靠你了”說罷,她將早已準備好的紙卷綁在鳥兒的腳上,再一抬手,鳥兒便又消失在月色之中。


    赤璃躺迴床榻,心稍稍安了下來。


    昏暗的光線,寂靜的夜晚,迴憶來襲,擾得她心煩意亂。


    蕭無惑,每每想起這個名字她的心便痛到不能自已,算算日子此時他正直新婚燕爾,春風得意著。


    他會惦記她的生死嗎?他會在意她的生死嗎?


    不,即使在意,也是因為她的生死關乎他計劃的成敗。


    若要有一絲真心,又怎會舍得如此對她呢。


    可悲的是道理她都明白,但該想的還是會想,該痛的還是在痛。


    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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