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克威爾之前留給艾布納的地址位於喬伍德區靠近塔索克河的列萊頓街,距離橋區警局並不算太遠,所以艾布納也沒有乘坐馬車,而是步行前往。


    在路上他還順便買了兩個迪西餡餅當做午餐。


    十多分鍾後,吃完肉香汁濃,滿口餘味的魯恩知名美食,艾布納正好走到地址上所寫的位置。


    這是一座臨街的二層房子,可以看出剛剛重新裝修過,招牌上寫著“民俗草藥店”的字樣。


    艾布納推門走了進去,聞到各種草藥味道的同時,也看見了黑發很短、臉蛋很圓的達克威爾。


    他依然穿著那身類似鄉村巫醫的服飾,長袍深黑,繡滿各種奇特的符號。


    這位胖胖的藥師看到艾布納進來,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用深藍色的眸子掃了對方一眼,嘴角微翹道:


    “你看起來沒病啊,怎麽上我這來?”


    說完,他又狀似恍然大悟,嘿嘿怪笑了兩聲,壓低嗓音道:


    “難道你也聽說了我的木乃伊粉?這兩天它確實很出名,很多貴族慕名前來買這種東西,放入茶裏,或者熬湯喝……甚至有個伯爵想用他珍藏的第四紀的古董麵具和我交換!”


    “不過你年紀輕輕地怎麽會那麽弱?”


    艾布納剛想打招唿就被這一番說辭將話堵在了嘴邊,他聽得眼角直跳,隻覺得眼前的藥師沒被人打死真是奇跡。


    見對方依舊對那“木乃伊粉”推銷個沒完,艾布納不得不出聲打斷道:“達克威爾,我今天是來給你介紹生意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能力接下。”


    達克威爾這才停下了滔滔不絕的廣告詞,看了艾布納一眼,狐疑地問道:“什麽生意?”明明隻是船上的泛泛之交,竟然給我介紹生意?這會不會有問題?


    “我有個朋友,他的夫人因為通過非常規的手段懷孕,所以胎兒可能有些問題……你有沒有藥可以應對這種情況?”艾布納說得有些含糊,畢竟在對方眼裏,自己並不知道他是個序列9的“藥師”。


    達克威爾聞言警惕地打量了艾布納幾眼,然後才又笑問道:“你說的那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還是那個非常規的手段其實是你?”


    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把你舉報了?反正貝克蘭德的藥師也不止你一個,埃姆林的父母也都是很好的人選嘛!


    艾布納心裏罵罵咧咧,表麵上卻微笑道:“看來你是沒這個本事了,可惜了那個大客戶……”


    “誰說我沒辦法了?不過你得把人叫來給我看看吧,要不然我怎麽知道是哪種‘非常規’的手段造成的懷孕?”達克威爾因為又開新店,又購買並培育藥草,所以積蓄也不多。對於大客戶,他也顧不得矜持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他在貝克蘭德有些人脈,也沒幹過什麽違法的事,並不太怕各大教會的官方非凡者找上門。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明天會將人帶過來的。”艾布納點點頭,然後四下裏看了看。


    敲定了正事,他才有心思打量起這家店鋪的商品來。


    深眠花、龍血草、深紅檀香、薄荷、薰衣草……種類很齊全啊,以後購買儀式的草藥完全可以來他這裏,再也不用來迴跑多家店那麽麻煩……


    艾布納正想著,就聽到身邊的達克威爾用警惕的口吻說道:“你在看什麽?事先說好,我可不會付中介費!”


    好吧,就為了不聽到這人說話,我寧願多跑幾家店去買材料了……


    這麽想著,艾布納深覺自己的涵養越來越好了。


    ……


    暑假的霍伊大學,綠樹成蔭,花鳥繁盛,安寧又恬靜。


    沿著河流走了一陣,克萊恩拐入通向曆史係的道路,找到了一棟有些年頭的三層灰石小樓,找到了阿茲克先生所在的公共休息室。


    他敲門入內,就看見仿佛正坐在那裏等他的教員阿茲克。


    這是一位皮膚呈古銅色,身材中等,黑發褐瞳,五官柔和的先生,他的眼眸裏總是有種難以言喻的滄桑感,右耳下方則藏著一顆不仔細瞧無法發現的小痣。


    “今天怎麽會過來?是發現了什麽想要告訴我嗎?”見到克萊恩走進來,阿茲克先生抬起頭,語氣溫和地問道。


    “阿茲克先生,能和您聊一聊嗎?”克萊恩看了一眼公共休息室裏的其他教員,誠懇地道。


    聽到自己學生的話,這位褐眸幽深的先生整理了下書籍道:


    “沒問題,我們還是像上次一樣,去霍伊河邊走走吧。”


    “好的。”克萊恩提著手杖,跟隨對方離開了三層灰石小樓。


    沿途之上,兩人都保持著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當流淌的河水映入眼簾,當周圍不再有來往的老師和學生時,阿茲克頓住腳步,半轉身體,麵向克萊恩道:


    “好了,這裏足夠安靜,可以說說了。”


    克萊恩沉吟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阿茲克先生,我最近聽說了一件封印物,它具備‘活著’的特性,也許對它的描述能幫您想起什麽。”


    “封印物?”阿茲克聽到這個詞匯後有些恍惚,片刻後又迴過神,問道:“是什麽樣的封印物?”


    克萊恩見對方似乎真的想起了什麽,心裏有些振奮,忙按照昨天接收到的“塔”的祈禱內容,繼續道:“那是一個‘麵具’,可以讓佩戴者變化成預設好的容貌,可以增強力量、平衡等能力,它的負麵效應是……”


    在將“塔”祈禱的話轉述了一遍後,克萊恩就看到阿茲克似乎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其目光時而幽深時而迷離,仿佛一直在徘徊於夢境與現實之中。


    “阿茲克先生,你,你怎麽了?”克萊恩邊握緊手杖、打開靈視,邊小心翼翼地開口發問。


    早在來霍伊大學找阿茲克先生前,他就用靈擺做了次快速占卜,占卜的結果顯示幾乎沒什麽危險。


    但通過“密修會”那位用生命給他上課的“小醜”,他已經明白占卜不是萬能的,需要時刻提防著自己解讀錯誤,或者占卜語句的組織有問題,再加上阿茲克教員是位神秘色彩濃鬱的非凡者,誰也不知道他過去怎樣,不知道他一旦遭遇刺激會出現什麽反應,謹慎、戒備和擔心也就成為了克萊恩正常的情緒。


    阿茲克沒有立刻迴答,他伸出手捏了捏眉心,好半晌後才用一種夢囈般的口吻道:


    “我曾經也有過一個這樣的麵具,它可以讓我變成任何人。”


    “但好像丟失了……”


    “也或許是我自己主動弄丟的……”


    主動弄丟?為什麽?難道是也有很強的負麵效應?或許阿茲克先生失憶是因為那個麵具……我本來還想請教一下和封印物的溝通技巧的……


    克萊恩心裏閃過諸多念頭,還沒等開口問些什麽,就看到阿茲克先生的精神已經恢複過來,並微笑著對他道:“克萊恩,謝謝你給我帶來了這個消息,它讓我想起了一些事。”


    “能幫到您我也很高興……嗯,以後我也會繼續收集類似的消息的。”克萊恩同樣笑著迴答道。


    阿茲克輕輕頷首,表達了自己的謝意,然後又問道:


    “你今天來除了告訴我那件封印物,是還有別的事吧?”


    克萊恩聞言點點頭,然後也沒有避諱,坦然地問了問有關“獻祭”的相關知識,以及如何和“封印物”溝通。


    阿茲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迴答道:“有關‘獻祭’的知識,我並不清楚,也可能是還沒想起來。不過僅從現有的記憶力,也能推測出它非常危險,因為你不知道獻祭的接受方到底對你抱有什麽態度……”


    不,我知道,因為獻祭的接受方就是我。克萊恩在心裏自嘲了一句,就聽到阿茲克先生繼續道:


    “至於溝通封印物的方式……嗯,就以你剛才說的那個麵具為例,隻要用它畏懼的氣息,或者將它放在足以摧毀它的危險物品旁邊,就很容易進行溝通。”


    “另外,每個中低等階的封印物對它所在途徑的上位存在都很容易服從。就好像你上次提到過的那件尋找安提哥努斯家族後裔的‘木偶’封印物,即便許多年過去,它依然在尋找原主人的氣息。”


    克萊恩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聯想到自己“愚者”的名號,以及灰霧和“占卜家”途徑的密切聯係,他大概猜到“塔”為什麽會確信自己能和“小醜麵具”進行溝通了。


    “既然如此,那件封印物如果上了灰霧,應該會比較‘老實’的吧?”克萊恩暗暗在心裏想道。


    事情談完,因為迴憶起一些往事的阿茲克率先提出告辭,克萊恩知道對方心裏這會兒肯定很混亂,也沒作挽留,目送著對方迴到了灰石小樓裏。


    之後,走出大學學區的克萊恩肚子忽然叫了起來,他拿出懷表看了看,發現已經下午三點,這才連忙坐上公共馬車迴到水仙花街2號的家裏準備飯菜,同時還在嘴裏嘀咕了一句:


    “阿茲克先生竟然都沒請我吃個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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