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嚐到甜頭的道明寺很快就體會到了什麽叫樂極生悲。


    類從容地退後半步,恰是方便揮拳的距離,臉上掛著可愛純良的笑容,手下卻毫不留情地拳拳生風,直把心笙還兀自蕩漾著的道明寺打得鼻青臉腫的,最後瀟灑地揚長而去。


    被教訓的這方自知理虧,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十分老實,委委屈屈地不敢還手,忠實地充當著大號出氣沙包。


    他在挨揍時故意哼哼唧唧地叫得可憐,把幹打雷不下雨的功力發揮得十成十,就是想爭取博得類的同情。其實他心裏很清楚,自己臉上的情況盡管看著恐怖,事實上隻是些無關緊要的皮外傷,憑他旺盛的生命力,幾天就能恢複如初了。


    倒是迴家後,這張活像是去阿富汗呆了一天的精彩的臉把本想找他算半路拋下她的這筆賬的姐姐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深知弟弟性格的道明寺椿,想都不想地就認定是他因為脾氣太衝和當地的混混幹了一架,而半點都不會懷疑到曆來溫柔淡然的類頭上去。


    道明寺也樂得省了編謊話的功夫。


    椿在數落他魯莽的同時,又心疼地喊人找醫生來給他上藥,涼涼的藥水被女傭用棉簽蘸了塗抹上去,刺激得道明寺齜牙咧嘴的。


    更糟的是,他本以為類會就此揭過,結果卻事與願違——接下來的幾天裏,他每次去類的家裏堵


    人,都不幸撲了個空。


    得到的理由是千篇一律的‘少爺一大早就一個人出去了,沒說什麽時候迴來。’


    想到類或許就一牆之隔,他心癢難耐,提出進門等的要求,也遭到了傭人們的委婉拒絕。


    大概是類跟他們正式打過招唿的原因,哪怕很忌憚這個姓氏代表的家室,他們也堅定不移地不肯放道明寺進去。


    為免雪上加霜,不敢在類家門口硬闖的他隻好一路長籲短歎著,在傭人們同情的注視中徘徊許久,一步三迴頭,無可奈何地離開。


    像是一頭留戀著無情主人的,可憐兮兮的棄犬。


    仍舊未能打動類決定懲治他的鐵石心腸。


    直到這時,他才慌亂地醒悟到,自己為逞一時之快,似乎是……嚴重惹怒了類。


    ……而且絕不是他所以為的,光憑撒撒嬌耍耍賴就能蒙混過去的那種程度。


    麵對前所未有的大危機,他不安地吸了吸酸酸的鼻子,下意識地選擇打電話給最初替自己出了這個壞主意的美作。


    “拜托你哦,下次先給我看看時差,日本都幾點了啊。”


    睡夢正酣的美作被一陣陣急促的鈴聲吵醒,煩躁得要命,頭腦昏昏沉沉的像被灌了鉛,眼睛半睜半閉著,拿起電話,連看都不用看就猜得出是誰。


    “喂,阿玲!”


    中氣十足的大嗓門把沒睡醒的美作震得耳朵疼,本能地把手機放得離耳畔遠了些,皺著眉繼續聽道明寺的投訴:“——你不是說隻要那樣做的話肯定能找到類嗎?”


    美作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用手背隨意擦了擦被擠出來的眼淚,定定神,不慌不忙地應付著他氣急


    敗壞的質問:“對啊,別動不動就大吼大叫。按照我的方法,你確實成功地找到類了,不是嗎。”


    道明寺眉毛一橫,陰測測地說:“阿玲你什麽意思?是故意耍我的吧?類現在很生我的氣,見都不願意見我了。”


    ——果然啊。


    多少有些遺憾沒能親眼看到類教訓阿司的情景,美作還是對阿司遭冷落這一事暗爽不已,隻是在話語裏卻不露分毫,仍是輕描淡寫的:“別把人想得那麽齷齪,你做之前,也該有心理準備的吧。”


    “開什麽玩笑!”聽到美作不負責任的論調,道明寺驟然拔高了音調,不慎牽扯到唇角的傷口,疼得嘶了一聲:“你白癡啊,居然還敢說,我一想到就有氣!把我當傻瓜耍,你——”


    “停停停,現在可不是抱怨的時候。”美作連忙半途截住道明寺滔滔不絕的怨言,趕在對方迴過味來之前,鎮定地說:“我沒有在耍你,講話不要那麽大聲好不好!想要我幫你解決問題,你要先說清楚情況才對。”


    道明寺冷哼了下,倒是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跟這位半吊子愛情顧問具體交代了。


    “總二郎當時在附近嗎?”


    美作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道明寺莫名其妙地說:“沒有啊,關他什麽事,咦,那小子難道也在紐約嗎?”


    美作長長地‘哦’了一聲,心底沉澱著的那本就不多的罪惡感同時煙消雲散,語氣輕鬆地說:“本來憑類對你的寬容,很好解決的,可是你偏偏在關鍵時刻犯蠢了。”


    那種情況下不任由類一次性揍完出氣,還自作聰明地耍花招占便宜,不是明擺著作死是什麽?


    嘖。


    居然在沒有西門於一旁陰險地挖坑埋心理陷阱的情況下,都能傻到自己把自己埋了。


    美作不禁深深地懷疑,選擇阿司去充當先鋒兵的決定究竟正確與否。


    不過,出於更長遠的考慮,他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西門最近跟類走得很近,恐怕……’果斷給咽了迴去。


    ——讓阿司親自發現,效果大概會更好吧?


    沒聽出美作話語裏的未竟之音,道明寺挑眉,誇張地問:“啊哈?你說什麽?別跟我神秘兮兮地玩什麽猜謎遊戲,快點助我一背之力!”


    “……是一臂之力吧。”


    明明水平那麽差還沒事愛炫成語,自曝其短簡直不要太積極。


    “你找揍是嗎?這是挑語病的時候嗎?!”雖然聽不到美作內心深處的嘲笑,道明寺還是覺得特沒麵子,在惱羞成怒地吼完後,又唉聲歎氣起來:“受不了,搞不懂類為什麽會生氣!到底有什麽辦法,快講好不好!”


    他是真焦頭爛額了。


    同時還被深深的挫敗感和氣悶折磨著,心那裏傳來陣陣鈍痛,像在被鈍刀子磨著,隻能不停地流著血,卻無法阻止般難受。


    好不容易找到跑掉的類,卻平白無故惹得他不高興。


    跟自己喜歡的人舉止親昵,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


    說起來也是類先冷落他、長時間不理他在先的啊。


    難道分開這麽長時間,類一點都不想念他嗎?


    對道明寺情急之下就會變得極其惡劣的態度已然司空見慣的美作並沒有太放在心上,頓了頓,狡猾地避開了問題,問道:“你是想完全見不到類的麵、隻知道他過得很開心就很滿足;還是想天天都能見到他,哪怕他正生著氣,對你不理不睬?”


    道明寺不假思索地迴答:“當然是後者,可目前我根本見不到人!”又威脅道:“廢話就免了,我警告你哦,別想著再愚弄我,否則我就要告訴類,一切都是你出的主意!”


    一股濃濃的怨氣迎麵而來。


    美作憋著笑,認真想了想,建議道:“不要急躁。我有辦法了。讓阿椿姐去代你下一張請柬,類肯定會應邀來啦。而你呢,抓緊時機跟他誠心道歉,他不理你也千萬記得死纏爛打,小動作統統克製住,嘴上也規矩一點,他一心軟,肯定就會同意和好了。”


    是呢,還有這一招!


    本還苦著臉的道明寺猶如茅塞頓開,心下大穩,誠心實意地讚美著:“不愧是阿玲,你小子真有辦法!”


    習慣了他的火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對這句稱讚美作隻是不以為意地笑笑,順口提醒著:“事情解決完了就快迴東京吧。哦對了,小心總二郎使絆。”


    還是盡快迴日本他才能放心得下來。單憑阿司表現出來的戰鬥力,想鬥敗心機深的總二郎,難如登天。


    沒聽出美作下半句話裏的意味深長,找到解決方法的道明寺滿心歡喜地應承了前半句,旋即樂顛顛地掛了電話,刻不容緩地跑去騷擾正在陽台上優哉遊哉地曬著太陽喝紅酒的道明寺椿了。


    結果迎來一道晴天霹靂。


    “啊,你來的正好,蠢弟弟。”道明寺椿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躺在搖椅上享用美酒,而是表情凝重地站在書桌附近,聽到門邊的響動,抬頭看向闖入房門的他,臉上沒有絲毫笑意:“我正要讓人去找你呢。”


    “什麽事?”


    道明寺奇怪地問著,斂了斂自己溢於言表的喜悅之情,找了張離她最近的沙發椅坐下。


    隻聽她為難地說:“告訴你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媽媽剛才來電,要求你搭乘明早的飛機迴東京。”


    “什麽?!你說笑的吧?”猶如被迎頭潑了盆冷水,方才還興致勃勃地指望姐姐幫忙的道明寺難以置信地瞪著一派嚴肅的姐姐,斬釘截鐵地迴絕:“我不去!”


    還沒跟類和好,怎麽能一走了之!


    就知道他不會配合的道明寺椿無力扶額,強忍著扁他的衝動,好聲好氣地勸道:“反正你來紐約也隻是來玩玩吧?我可不信你準備長時間留在這裏。”


    他當然會走,但不是現在,而且也不是一個人走!


    心裏呐喊著,道明寺臉色陰沉,抱肘直立,目光銳利地看著她說:“不是來玩,我是來找類的。”


    語言不通又人生地不熟,憋屈得要命的他有什麽可玩的,去迪斯尼嗎?


    “就算你是找類,不也已經找到了?”被夾在強勢的母親和任性的弟弟之間的滋味可不好受,她隻覺頭大如鬥,忍耐著說:“我會陪你一起迴去的,這樣萬一有事也好應付。”又樂觀地說:“也別太擔心,你最近表現出的上進和顯著進步,她一定都看在眼裏,說不定是要表揚一下你呢,嗬嗬。”


    她幹巴巴地笑了兩聲,連自己都不信剛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說辭。


    道明寺嗤笑一聲,顯然不吃哄小孩的這套,簡明扼要地說:“要走你走,操那麽多心還不如多關心下姐夫,免得他外遇呢。”


    “你個臭小子,在我麵前扮什麽酷啊!”本也是暴躁性格的道明寺椿瞧著弟弟這副囂張欠揍的樣子,終於崩斷了腦海裏那根名為忍耐的弦,燃燒著的、象征溫柔的蠟燭轟然燒盡。


    她忍無可忍地飛起一腳把他踹到柔軟的地毯上,顧不上疼得她快要飆淚的腳趾,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訓:“以為我很想管這種破事啊,有本事親口對媽媽說,別在我麵前耍威風!”


    隻是讓她頗為意外的是,一般被她這樣修理著踹上幾腳、臭罵一頓就會變得老老實實的弟弟這次卻毫無妥協的痕跡,反而更大聲地吼了迴去:“既然你那麽聽死老太婆的,就自己迴去啊!我現在是絕對不會迴去的,不管她要我做什麽,肯定不是好事!”


    這倒是連道明寺椿也不得不承認的大實話。


    向來把子女視作工具,近乎冷情的那個鐵娘子……又怎麽可能為阿司小小的進步而高興,甚至褒獎他呢?


    可媽媽隻淡淡地吩咐了這麽句——‘阿椿,把阿司帶迴日本,盡快’,口風嚴密到沒透露出其他有用的訊息,她哪怕想猜都無從猜起。


    他倔強地梗著脖子,麵紅耳赤;她雙手叉腰上身前傾,被精心描繪過的眉擰成了兇惡的弧度;兩人皆是盛怒狀態,彼此互瞪著,針鋒相對得像對鬥雞。


    深吸一口氣,自認年長應該更有氣度的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揉揉發脹的太陽穴,竭力按捺著和他互毆的衝動,腦海裏卻猛然間閃過一個念頭。


    她躊躇著,語帶試探地問:“……你為什麽對現在迴東京的事情那麽抵觸?該不會在大街上遇上了真命天女,所以舍不得離開吧?”


    她本不抱期望,隻是為了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而隨口調侃了句,卻不料眼前這頭純情的霸王龍聽得呆愣了幾秒,隨後不打自招,將俊臉紅成了一個熟透了的大番茄。


    道明寺椿:“…………”


    作者有話要說:╭(╯3╰)╮感謝夢幽小美的地雷和大家的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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