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女孩子暗戀一個男生,通常都不會直接說他的名字,議論的時候就說一個大家都懂的代號,裴葉琪就經常和梁肆說,今天陳又來我家了,今天陳又拿了國家級獎學金,今天陳又來接我了…】

    高崎楠把梁肆拉到走廊角落裏,心有餘悸:“梁肆,你怎麽迴事!”

    她剛才的反應就像是在夢遊,眼神空洞得可怕,高崎楠去拉她的手,卻驚覺那手心裏全是汗。

    “高崎楠…”她靠著牆,覺得自己有點矯情,卻又控製不住渾身發冷的恐懼感:“我…我有點害怕…”

    高崎楠微微蹙眉,挑起她的下頜細看她的眼睛:“你怕什麽?”

    那麽多人在呢,怕什麽怎麽了這是?

    梁肆不爭氣的捶捶自己的腦袋,撐起貼在牆麵的身子,整個人像是剛剛跑完馬拉鬆,她此刻什麽都不想說,也不需要人分享她的軟弱,丟下一句“沒什麽”轉身就走。

    高崎楠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越過她,插著口袋往前走:“走吧,我帶你去理發店。”

    …

    裴葉琪打開總統套房的門,細如柳葉的眉頭不悅的皺起。

    大酒店的管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貼身管家總是偷懶,找不到人影。

    裴葉琪瞧見走廊裏有一個短頭發的姑娘正賣力的將一摞杯子推出房間,便打老遠的向她招手道:

    “hey!你過來一下,我把果汁撒到床上了!請幫我清理一下。”

    那短發服務生一迴頭,裴葉琪楞住了。

    “梁肆?”

    梁肆放下手裏的推車,拿眼睛瞟了瞟她,像是在看陌生的客人一般:“您好,請問需要什麽幫助嗎?”

    裴葉琪在腦子裏飛快的接受了一下梁肆在這裏工作的事實,便尷尬的擺擺手:“沒…沒事,我找別人去做好了。”

    梁肆心裏暗罵一句“算你還有人性”,然後麵色冷冰冰的走過來:“沒關係,為客人服務是我的職責,我們客房部最高宗旨就是不能對客人說no。”

    梁肆說完,橫著擺擺手掌,示意她別堵著門讓她進去。裴葉琪驚訝未平,隻好閃開身子讓她過去。

    深港的總統套房是奢華的歐式風格,可由於這間房間是給裴小姐準備的,所以客房部的杜經理特地叫人進行了一些細節上的改造,裴葉琪喜歡粉紅色,床單便也跟著換成了粉紅色。

    “嘖嘖

    ,大小姐待遇就是不一樣呢!”梁肆一邊換床單一邊挖苦她。

    裴葉琪站在她身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喏喏的說:“要不我找別人來吧。”

    “怕什麽?你心疼我啊?”梁肆瞪了她一眼,將她的被子扯起來。

    裴葉琪站在她身後,仔細打量著她的新發型,有點像顧裏的bobo頭,左邊劉海長長的,蓋住臉頰和耳朵,右邊掖到耳後去,露出小巧的側臉與尖下巴,一雙大眼睛黑亮亮的,看起來幹練又不失可愛。

    上學的時候裴葉琪就挺羨慕梁肆的,她有著生來就洞黑的眼眸,不說話的時候冷冰冰的,笑起來又特別的親善,格外招男孩子喜歡。

    裴葉琪想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便笑笑:“真沒想到你會來這兒工作,不過這個發型真的挺適合你的,好像郭采潔。”

    “多少年了都,嘴還是這麽甜。”

    盡管嘴上硬著,梁肆的嘴角卻還是微微的上揚,被子一扯開,裴葉琪枕邊的一個玩偶便露了出來。

    梁肆微微一怔,然後假裝沒看見。

    那個破玩偶,她居然還留著。

    那是她送給她的禮物。

    記憶一下子迴到高中時代...

    梁肆穿著寬大卻又幹淨的校服,一頭整齊的馬尾辮高高的束起,光亮飽滿的額頭,還有那一雙小巧精致的招風耳…

    那個時候班主任小崔總是拿她的發型做典範,班級裏一有女孩子壓直板,做離子燙,班主任就說:女生都給我把頭發梳起來!看看人家梁肆的頭發,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樣子!別整天弄得跟發廊小妹似的,能不能念!不能念都給我滾迴家去!

    每到這個時候,同桌的裴葉琪就會用胳膊肘戳戳她:梁肆,你又在拉仇恨了!

    梁肆絕不是那種長相精致的女孩,卻也算占著一白遮百醜的優勢,這讓自小皮膚黑的裴葉琪嫉妒不已。

    梁肆,你怎麽就那麽白呢!真是不公平!

    每逢此時,梁肆就會迴一句:裴葉琪,你們家怎麽就那麽有錢呢!喂,你越過三八線了...

    高三的某一天,裴葉琪沒有來上課。

    梁肆擔心壞了,一整天都沒聽進去課。

    迴到家裏,梁肆飯沒吃幾口就拿著爸爸的手機進了臥室。

    爸爸推開房門,一臉關切的問:“阿肆,你是不是交男朋友啦?和誰發短信呢?”

    梁肆說:“和我同桌,裴葉琪。她的媽媽又結婚了,裴葉琪不喜歡她的新爸爸,在家裏哭,我很擔心。”

    爸爸心裏鬆了一口氣,揪了揪她的小耳朵,說:“那怎麽辦,要不你去看看她?”

    梁肆轉了轉眼珠,忽然拿出一張海報,那是那幾年特別火的一部韓劇《宮》。

    梁肆指了指女主角手裏抱著的一個人形的娃娃,問老爸:“爸,裴葉琪特別想要一個一摸一樣的布偶,在木偶的腦袋上貼上自己喜歡的人的照片,你會做嗎?”

    她知道爸爸會做針線活的,從小到大,洗洗涮涮,父親又當爹又當媽,沒有他不會的活計。

    父親拿著海報端詳了一番:“這不就是兩塊布畫出胳膊腿兒,一縫麽?有什麽不會的。”

    梁肆眼睛頓時雪亮:“真的嗎真的嗎!快做快做!”

    那一晚,梁肆等的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的躺在父親的腿上,看著他在台燈的光暈下,一針一線遊遊走走,後來,梁肆終於抵抗不住困意,趴在父親的膝頭睡去了。

    那時候的父親,還沒有因為她被綁架而驚嚇到突發腦血栓,他是她心中萬能的爸爸,為梁肆撐起一個什麽都不缺的家。

    一周後,裴葉琪終於來上課,當梁肆把做工簡單卻又和韓劇裏相似的人形大布偶拿出來的時候,裴葉琪激動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梁肆終於看到她像從前一樣快樂。

    隻是沒想到,又一次裴葉琪帶梁肆去家裏玩,梁肆看到那個布偶的臉上貼著一張大大的照片。

    是個男孩子,麵容極其俊秀。

    那張臉,是她夢中不斷出現的麵容,那個名字,是她隻有在籃球場上才敢加油呐喊出的名字。

    裴葉琪說,梁肆你看,這就是我的新哥哥,不過我好像喜歡上他了…好看吧?他已經念大學了哦,不過因為這幾天下大雪,他每天都要來接我呢。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好幸福…梁肆,你還沒迴答我呢,她是不是很好看?

    好…好看…

    梁肆訥訥的迴答。

    可裴葉琪總覺得,梁肆似乎哪裏不對勁。

    後來的某一天下起了大雪,裴葉琪終於明白了梁肆的不對勁。

    那天上午,天色陰黃,窗外飄起鵝毛大雪,班級裏的所有同學都去上微機課,裴葉琪忘記帶鞋套,便又返迴了教室,卻發現梁肆正悶悶不樂的趴在桌子上用碳素

    筆在紙上隨手比劃著什麽,有些心不在焉。

    裴葉琪玩心大起,想嚇嚇她,卻在靠近的時候驚覺,那一頁紙上,滿滿騰騰的都是一個“陳”字…

    “陳?”裴葉琪有種不好的感覺,卻又不敢肯定。

    梁肆一驚,雙耳羞燥得通紅,下意識的用手去捂,可那個時候,她的手還小,那密密麻麻的“陳”字就像此刻裴葉琪臉上的問號那麽多。

    梁肆和裴葉琪的眼睛對峙幾秒,忽然敗下陣來,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好吧,我早就想告訴你,我一直跟你說的,我上高一他上三的學長,就是他…”

    “是誰?”裴葉琪警惕道。

    “陳。”

    裴葉琪身子一震,那個“陳”,是他們之間的代號。

    有時候女孩子暗戀一個男生,通常都不會直接說他的名字,議論的時候就說一個大家都懂的代號,裴葉琪就經常和梁肆說,今天陳又來我家了,今天陳又拿了國家級獎學金,今天陳又來接我了…

    陳…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是少女心事的萬種柔情。

    裴葉琪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仿佛能夠遇見到她與梁肆的未來,將再也迴不去之前的親密無間。

    就像是一張白紙,瞬間被揉成了一團,再展開的時候,也是褶皺難平。

    梁肆緊張的站起來:“你別哭…我…”

    裴葉琪難受極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梁肆想去哄哄她,卻始終沒站起來。

    兩個女孩子在大雪寂靜無聲的教室裏待了好久,直到外麵的雪停了,裴葉琪才打破這種殘忍的沉默。

    “梁肆,我今晚要和陳表白,你,我最好的姐妹,可不可以幫我把情書送給他…”

    梁肆整個人都像是人蘸著鹽水抽了一鞭子,愣怔的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

    裴葉琪的目光變成了懇求,一種無聲的懇求。

    其實梁肆知道,這封情書,不一定非要她去送,隻是裴葉琪急於想了解,在她的心裏,到底哪個才是最重要。

    梁肆慢慢的轉過身去,坐著,手裏轉著筆,一圈,兩圈,“啪”的一聲,一個沒拿穩,筆甩出去好遠…

    良久,她背對著她,閉上眼睛低語:“我,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可是這件事,就算你把情書給我...”

    梁肆幹啞

    著嗓子堅決的說:“我也會換成我的…”

    兩個人似乎是一同從迴憶中抽出的,梁肆換下床單,卻發現裴葉琪正站在窗戶邊,對著外麵發呆。

    梁肆抱著被單默默的往出走,打算不告而別,卻聽見窗邊立著的,如今已是娉婷女人的她,幽幽的問道:

    “梁肆,其實我一直想問你,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給你的那封情書,你到底有沒有換成...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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