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真的?

    這個問題有什麽好思考的,當然是。

    陽台開了一扇窗,風從背後灌進衣服,貼著領口、褲腳鑽進去,幾秒內跑遍全身,梁研身上的溫度一點點降下去。

    在這一瞬間,她意識到,她可能犯了個大錯。

    過了一會,梁研轉過身。

    “你很在意?”她抬著頭,額前的烏發被風吹起。

    她看著沈逢南的表情,覺得他的答案也不重要了。

    “我看出來了,你很在意。”

    她輕輕笑了一下,心口卻莫名生出一股難抑的怒氣,像對沈逢南,更像對她自己。

    她突然抽迴手,離他更遠。

    那股火從心腔燒到喉嚨,出口驟然冷成冰——

    “你不用追根究底,我沒想隱瞞什麽,對,我十三歲就被男人碰過,我全身上下全被他摸過,至於有多少次,我記不清了,總之我身上沒有哪裏是幹淨的。我沒說,是因為這些全是恥辱和噩夢,我不想記著。”

    可是誰會管她想不想?

    好像所有人都要跳出來提醒她。

    連麵前的這個男人也是一樣。

    梁研攥著手指,竭力保持冷靜,“我知道那是喜歡的人才能做的事,我不喜歡他,所以那很髒,但我沒有勾引他,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變成那樣,他每天都來,總要抱我,總要脫我衣服,我用過多少辦法,你們根本不知道!”

    她身體繃著,腦袋裏轟隆作響。

    有幾秒,甚至有點不太清楚眼前站的是誰。

    好像一瞬間迴到那些醜陋夜晚,一切陰魂不散。

    她早已將那個糟糕愚蠢的自己踩在腳底,卻在這一刻被剝皮翻肉,好像那晚赤身*被嚴寧從床上丟下,身上糊著嚴祈的血,胸口大腿紅膩膩的一片,血腥味兒讓她嘔吐不止。她甚至沒能扯到一件衣服遮住自己,別墅裏的人都衝進來,看大門的男人,做飯的女人,梁越霆的私人醫生,還有總對她翻白眼的小保姆……

    嚴寧的咒罵似乎也在耳邊。

    梁研胸口悶得快要炸開。

    沒有哪一刻這樣自厭。

    她不想再站在這裏,也不想再解釋什麽。

    “隨便你怎麽想……”

    她的眼睛熱得難受,頭一次不想再看他。

    她轉開了臉,“沒有事

    先告訴你,是我不對,我不該隱瞞,更不該恬不知恥地追求你。我早就說過,你什麽時候後悔都可以,我也沒想跟你一輩子。”

    說完話,她往客廳走,視線卻有點花,腰在桌角撞了一下。

    感覺到他跟來,梁研沒迴頭,很快地說:“麻煩你先別過來,我會很快收好東西。”

    身後的腳步頓住了。

    梁研往房間走。

    門口突然一聲響,沈藝拎著早餐和一大袋新鮮魚肉蔬菜進屋。

    一眼看到梁研,沈藝驚訝地叫道,“研研,你起來啦!”

    她一邊換鞋一邊說,“我剛好買了早餐呢,告訴你哦,我買的這個雞肉卷超好吃,我哥曾經一早上吃了四個都不夠!還有啊,這個豆汁特別正宗,我特地開了三條街去買的!還有還有……這個!”

    她已經拎著東西到了梁研身邊,提著袋子給她看,“這個你吃過沒?”

    見梁研還是側著身子,臉都沒轉過來,沈藝有點奇怪,伸著頭湊近一看,驚得“啊”了一聲——

    “研研,你怎麽哭了?!”

    梁研抬手一抹,怔了一下。

    “發生什麽事了?”沈藝急得把東西往地上一丟,誰知轉個頭就看到餐桌邊還站著個人,那愣呆呆的站姿,除了她哥還能有誰?

    這下沈藝立刻就明白了。

    “你們吵架啦?”

    梁研沒答,沈藝轉頭衝沈逢南吼一嗓子,“喂,你怎麽迴事啊?大清早就欺負研研?有毛病吧?早飯沒你的份了!”

    這聲吼完,桌邊那道身影一動沒動,他背著光,臉都看不清。

    沈藝壓根顧不上看他,趕緊拿紙巾給梁研,忙不迭地安慰,“別哭別哭。我哥就這德行,他是不是不會說話,氣著你了?哎呀,他這個人就是這麽笨,我從小說到大,他死都不改,有時候毒舌起來一句話真能把我噎死,我都習慣了,研研你也別跟他計較,來來來,我們不要理他,我們去屋裏!”

    沈藝摟著梁研把她帶進臥室。

    梁研已經把臉擦幹淨了,沈藝還在滔滔不絕地數落沈逢南,幾大罪過一一數完,偷偷看一眼梁研,見她沒哭了,暗暗鬆了一口氣,又隱隱覺得不安。

    雖然才相處了一天,但沈藝看得出梁研不是那種隨便耍脾氣的女孩,她會哭,說明事情可能真不小。

    想了想,沈藝趕緊又換個角度安慰

    ,“研研,不是我王婆賣瓜,其實我哥人真的不壞,就是不大機靈,聽我媽說他小時候打球摔了一次,挺嚴重的,我猜可能把腦子摔得有點遲鈍了,情商估計不高,所以就不會討女孩子歡心,你也看出來了,他那張臉還不錯,所以從小到大好像都是女孩子追他,日久天長,他這方麵的資質就徹底退化了,不過,他能把你追到,說明他真的很喜歡你啊,雖然跟那些年輕的男孩子肯定不能比,他也沒他們會說話,但他很靠得住的,我媽說這樣的男人比較能托付,其實他很長情的,比如說他上一段……”

    啊,這個還是不要說了。

    沈藝及時醒悟過來,趕緊刹車,“總之,我哥還不錯的,研研你別對他失望啊。”

    一堆話也不確定梁研聽進去幾句,沈藝不大放心地看著她,但也看不出什麽,隻覺得她的臉色有點蒼白。

    沈藝還要再說,卻聽梁研開了口:“沈藝姐,我想自己待一會。”

    “哦,好。”沈藝站起來,摸摸她的肩,“那你別生氣了。”

    她說完憂心忡忡地出去了。

    出了門,頭一抬,嚇了一跳。

    沈逢南就站在門口。

    “你嚇死人啊。”沈藝把他拉開,小聲說:“這個時候進去,你是想被甩嗎,人家氣頭上,說了要自己待一會,你現在過去,一言不合話趕話,分分鍾就要喊出‘分手’你信不?”

    見沈逢南沒聲音,沈藝盯著他看了一眼,愣了愣,“你昨晚沒睡啊,臉色怎麽比研研還差,你這眼睛怎麽迴事,紅成這樣,被研研氣得啊?”

    “不至於吧。”沈藝越發詫異,說著踮腳,伸手要摸他額頭,“你這不會生病了吧哥。”

    手沒碰上,就被推開。

    “真是被研研氣得啊?”沈藝望著房門,“到底什麽事,你們吵得這麽嚴重?”

    沈逢南沒講話,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低頭說:“去幫我買盒煙。”

    沈藝一聽差點就吼出來,顧及到梁研,才降了聲音,“別抽了!你聽你這嗓子,我怎麽覺得又嚴重了!反正你別想我去,我要陪研研!”頓了一下,想起什麽,立刻說,“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出去玩啊,我趁這機會把研研哄好。你留在這,她都不出房間了!”

    沈藝說了兩句,還真的見他走了。

    沈逢南一整天沒迴來,沈藝也不在意,趁這機會發揮十八般武藝陪了梁研一整天,又是做好吃的

    ,又是帶她一起看喜劇片,一個白天過去了,也沒見梁研有啥異常。

    她覺得應該沒什麽事了,於是九點多給沈逢南發了短信:她已經進屋睡了,你趕緊迴來吧,明早好好兒給人道個歉,我看應該ok了。

    誰知短信發去沒五分鍾,沈逢南就迴來了。

    “我去,你這光速啊,從哪兒迴來的?”

    “樓下。”

    沈逢南說了一句,往衛生間走。

    沈藝驚詫:“你別告訴我,你一整天就待在樓下?”

    “嗯。”

    衛生間的門關上了。

    沈藝:“……”

    在床上躺了四個小時,梁研起來了。

    沒多少東西要收拾,她把幾件衣服塞進箱子,整理好床上的被褥,臨出門前將那支口紅放到床頭櫃上。

    雖然是沈藝的心意,但用不上,帶走也沒必要。

    檢查完一切,梁研打開門,將箱子拎出去。

    她正要迴身去關房間的燈,視線卻突然停在了一處。

    她才發現,對麵臥室門口靠著個人。

    昏昧不明中,他大半身體都籠在黑暗裏,隻有煙頭露出的紅光格外清晰。

    梁研沒再管房間的燈,拎著箱子很快地往門口走。

    她按上門把的時候,沈逢南掐了煙,幾步過來捏住她的手腕,把箱子丟到一邊,將她整個人拉過來。

    梁研撞到他懷裏。

    他胸膛堅硬,一身煙味,梁研嗆了一口,她頭一抬,他的手摸到她的下巴,頭低下來,吻到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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