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祈什麽樣子,梁研根本不想關注,她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坐進車裏。

    梁越霆朝車窗外看一眼,嚴寧立刻就把嚴祈拉進後麵一輛車。

    “我先同你一道迴老宅。”

    嚴祈沒有反應,嚴寧直接對司機說:“開車。”

    一路上,嚴寧軟硬兼施,苦口婆心說了一車話,見嚴祈仍是那副樣子,她心裏一股氣越竄越烈,“那個丫頭究竟給你吃了什麽藥?她是什麽人你不知道麽,你清醒點。”

    “你除了叫我清醒,還有別的辦法嗎?”嚴祈冷冷地迴了一句。

    嚴寧壓著火,“我早就說過了,你再執迷不悟,我隻能從她那裏解決。”

    “你動她試試?”

    “我是你姐,我什麽手段,你沒見識過?”嚴寧語氣放緩,換個策略,“你不是也看見了,人家身邊連男人都有了,早就不是你那個純潔的小女孩,你稀罕她什麽?”

    這話一下戳到嚴祈痛處,他的臉色差到極致,半晌,漠然地說:“她怎麽樣,輪不到你評價。”

    嚴寧氣得心口痛,懶得再跟他費口舌,她心裏掛著梁越霆那邊,隻想立刻把嚴祈送迴老宅,再命人看緊他。

    梁越霆的車在停車場留了好一會。

    司機站在外邊,車裏,梁越霆在和梁研說話。

    他們上次見麵已經是兩年前,那時梁越霆因公事去南安,順道去看過梁研一次。

    隔了這麽久,梁研發現梁越霆好像老了一點,他已經五十六歲,雖然還是那樣的氣質,但他頭頂已經能看出一點白發。

    梁研對梁越霆的感情有點複雜,他是她親生父親、唯一親人,但他們算不上親近,梁越霆待梁研不算好,也不算壞,他似乎隻是在盡父親的義務,然而這樣疏淡的父女關係曾經卻是梁研唯一看重的。在梁家住的那七年,梁研一直很乖,從不敢給梁越霆添麻煩,除了最後那一次——

    她差一點就殺了嚴祈。

    那天晚上,嚴祈昏在她床上,一身的血,什麽都再也瞞不住,她不想說的,不敢說的,全都明晃晃地攤了開來。

    不管是什麽理由,她持刀殺人未遂是事實,這擱在她身上,是大錯,不可饒恕,嚴寧氣瘋了,堅持要把她送進少管所。

    梁越霆到底還是護了她。

    雙方妥協的結果便是嚴祈出國,梁研離開梁家。

    這件事

    ,梁研從沒有怪過梁越霆。在看過沈玉的日記後,她更加清楚,梁越霆對她已經仁至義盡。

    梁研迴過神的時候,聽見梁越霆說:“什麽時候走?”

    “明天吧。”她迴答。

    “那今天迴家住吧。”

    梁研下意識就拒絕,“不用了。”

    梁越霆看了她一眼,說:“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研研不願意陪爸爸吃一頓飯?”

    梁研微微一頓,沒說出話。

    梁越霆說:“放心吧,嚴祈不會在。”

    沉默了一會,梁研點了頭,卻突然想起什麽,立刻說:“我要先迴一趟展廳。”

    梁越霆沒有多問什麽,隻點了點頭,讓司機陪梁研過去。

    梁研匆忙迴到展廳,看到沈逢南就站在門口。

    “梁研。”他喊了一聲,快步走過來,將她的手握住。

    梁研喘了口氣,說:“對不起,我要先走了。”

    沈逢南一震。

    “你去哪?”

    “跟我爸爸迴家一趟,晚點我給你打電話。”

    沈逢南皺了眉,“梁研……”

    站在不遠處的司機提醒了一聲,“梁小姐。”

    “來了。”

    梁研鬆開沈逢南的手,“再見。”

    她轉身走了。

    梁家還住在以前的別墅,但家裏做事的人都換了,梁研一個也不認識,她的房間也沒保留,裏頭東西全被丟了,空落落的,梁越霆叫人收拾了一間客房,梁研進去休息了一會,吃飯的時候才下來。

    見嚴寧沒迴來,梁研鬆了口氣。

    一桌飯菜隻有他們父女兩個吃,氣氛其實很沉悶。

    梁研躊躇了一會,主動講話,“梁靖讀大學了吧,他不在家住嗎?”

    梁越霆停了一下,說:“他在美國。”

    “……哦。”

    梁研繼續吃飯,梁越霆看了她一眼,問:“你……大四了吧。”

    他竟然記得。

    梁研很驚訝,這種驚訝裏甚至有一點模糊的開心,她點頭應:“是啊。”

    梁越霆說:“有什麽打算,想出國讀書嗎?”

    梁研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一時呆呆地看著他,“爸爸?”

    “嗯?”

    梁研喉嚨動了一下,最終也沒說什麽,搖了搖頭,“不想出去,我還想在南安讀研。”

    梁越霆點點頭,“也好,學校找好了嗎,用不用我安排?”

    “不用,就在本校,已經定下來了。”

    “那就好,”梁越霆說,“我差點忘了,你讀書一直好。”

    梁研不知道怎麽接話,就沒開口,又聽梁越霆說:“有什麽難解決的,隨時告訴我。”

    梁研點頭,“謝謝。”

    “你是我女兒,這是分內事。”

    梁研沒再講話。

    吃完飯,已經快八點,梁研發現梁越霆叫人給她買了衣服。

    “晚上就在家裏睡吧,明天我叫人送你。”

    “不用了。”

    梁研才說了一句,梁越霆就打斷了她,“就這樣定了,我還有個應酬,先出去一趟,你有事找雲姨。”

    他還是那樣說一不二。

    梁研下意識地會去聽他的話。她小時候就是這麽乖,總想讓別人少討厭她一點。

    迴到客房,梁研想給沈逢南打個電話,卻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她找雲姨拿了個充電器,放在房間充著,人去衛生間洗澡。

    過了半小時,她換上睡衣出來,吹完頭發,她拿了手機,還沒開機,就有人敲門。

    梁研以為是雲姨,打開門,看到的卻是嚴寧的臉。

    嚴寧走進來,看了一眼床上的新衣服,淡淡地笑了,“你這是……又做迴梁家大小姐了?”

    梁研還站在門邊,沒有接她的話。

    嚴寧看著她,嘴邊的笑慢慢消失,她走過去關上門,看著梁研,慢悠悠地說:“我早該想到,沈玉那種女人能生出什麽好東西,你這副假清純的樣子真是跟她一模一樣,不過你比她厲害多了,她隻敢把人灌醉了爬床,你倒是青出於藍,這邊吊著嚴祈,那邊又勾搭上別人,你說嚴祈強迫你,你怎麽不說你招惹他?沈玉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自個死了,還留個禍害膈應人?”

    梁研忍無可忍,“我沒有招惹他。”

    “那你迴來幹什麽?!”嚴寧怒氣升頂,“言而無信,貪得無厭,做你的白日夢吧,你真以為梁越霆拿你當女兒呢,有本事,你大庭廣眾之下喊他一聲,你看他應不應?我告訴你,你母親是個賤女人,也是梁越霆的恥辱,同樣,你也是,你們兩個髒了梁家,你在外麵亂搞男人我管不著

    ,但我保證,在梁家沒有你的位置,在我們嚴家也不會有,你如果聰明一點,就不要再出現在嚴祈麵前,否則你的下場不會比你母親好。”

    “你說完了嗎?”梁研雙眼通紅,“我母親做了什麽,我知道,你不用反複提醒我,我從來沒有勾引過嚴祈,我對梁家、對你們嚴家沒有任何幻想,除了……除了我爸爸。但我現在明白了,你說得對,我母親是他的恥辱,我也是。你管好你弟弟,他下次再碰我,我真的會殺了他,我不怕坐牢,我也不怕下場比我母親更壞。”

    她講完話,當著嚴寧的麵把身上的睡衣脫下來,換迴自己的衣服出去了。

    下了樓,她換迴自己的鞋,雲姨訕訕地跑過來,“梁小姐,先生說了……”

    話沒說完,梁研已經出了門。

    十點多,沈藝拖好臥室地板,出來一看,陽台上還是那麽一星火光。

    沈藝將拖把一丟,皺著眉過去,“你騙鬼呢,一支煙抽這麽久?”

    沈逢南迴過頭,看了她一眼,也沒講話。

    沈藝氣怒,“你有沒有在聽?醫生說了你嗓子抽煙不好,你不是偶爾才抽一根嗎,現在是怎麽迴事?”

    “快完了,你去睡覺吧。”沈逢南說了一句,低頭看手機,十點一刻了。

    沈藝看著沈逢南的背影,越發覺得不對,走過去仔細看了看他,“誒,你不會真跟我小嫂子吵架了吧。我讓你帶人來吃飯,結果你一個人迴來,害我白高興一場。”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咦,我說這個人不會是你虛構的吧?被我催婚催煩了,假裝打電話被我聽到,然後再答應帶來見我,結果臨時來個意外?我去,你這演技厲害了!”

    “別胡說了。”沈逢南現在沒什麽心思跟她開玩笑,催促了一聲,“睡覺去。”

    “不承認就算了,反正明天我還見不到這個人,我就跟媽告狀了。”

    沈藝哼了一聲,“我睡覺去了,晚上要下雪,你待會兒把那窗戶都關上,我警告你,你那煙別抽了啊,否則我明天一起告狀!”

    沈藝迴了房間,陽台安靜下來。

    沈逢南又撥了一遍梁研的電話,仍然關機。

    也許,她已經睡了。

    他又站了一會,把煙抽完了。

    淩晨一點,梁研還在大路上晃蕩,她趕得巧,親眼目睹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天上的雪粒由小

    變大,飄成了雪花。

    深夜越來越冷,梁研走累了,找了個台階坐著。

    她摸出手機想看看時間,一開機,好幾條短信跳出來。

    她看著上麵的名字,愣了一下。

    她將信息全部看完,撥了電話,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聽見他聲音的時候,一股風灌過來,她眼眶發潮。

    “沈逢南,你能來接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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