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季, 校園裏飄散著某種說不出來的感傷氣息。

    畢業酒會上, 許朝陽喝了不少, 隔著中間的荊遲, 用力攥著楚昭的手:“學妹,你放心, 許教官一定幫你看好他!不會讓他有任何危險。”

    說到最後, 這傻逼居然還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說他好舍不得大家, 大學四年, 最高興的就是結交了一幫兄弟和一幫姐妹。

    當然,夏尤是被他拉入了姐妹的行列。

    荊遲將許朝陽的狗爪子從自己女朋友手裏扯開,用身體擋著動手動腳的許狗,不準他碰自家女朋友。

    “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生離死別,以後還會經常見麵的,我們結婚肯定請你,有孩子了認你當幹爹。”

    許朝陽捂著胸口,覺得有點紮心。

    後來年級主任走到台前, 向所有畢業生敬酒,發表了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講,把這幫滿心慷慨的畢業生聽得熱淚盈眶。

    今汐望了望身邊的薄延,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永遠宛如深潭般的沉靜, 很少會出現其他少年眼底閃動的光芒。

    他經曆的挫折比別人更多, 過早體驗了人世間最悲傷的情感, 因此很難像其他熱血少年那樣,被慷慨激昂的言辭與演說輕易打動。

    他看上去總是漫不經心,但今汐懂得他,隻有承受過生命之重,他才會這般雲淡風輕。

    荊遲攛掇著許朝陽,說你今天要是能把你薄爺喝趴下了,我叫你一聲“哥”。

    許朝陽立刻來勁兒了,端著酒杯走到薄延麵前:“薄爺,今天可是咱們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天,你這麽端著可不行,必須喝兩杯。”

    今汐知道薄延完全沒有任何酒量,正要上前幫他擋酒,薄延卻溫煦地笑了笑:“沒事。”

    他端了酒杯,輕輕地碰了碰許朝陽的杯底,柔聲說:“到了那邊執行任務,就不再是我們平時小打小鬧的演習了,任務重要,安全更重要。”

    他又拍了拍荊遲的肩膀:“你素來穩重,我本來不必要擔心任何事,但荊遲,你記著我的話,任何前程都比不上你平安無事地迴來重要。”

    荊遲沉默了片刻,重重點頭:“我知道了。”

    雖然薄延不是409宿舍最年長的,但他的心智卻是三個男孩中最成熟的,且是他們的寢室長,所以他們都把他當成兄長一般看待。

    過去薄延帶著他們,頂嘴逃課打架,後來成立喵喵社,幫助流浪動物,好事兒壞事兒都幹了,仿佛隻要有他在,少年們便有了主心骨,無所畏懼,敢把天都捅個窟窿出來。

    現在薄延留下來,他們卻要走了,心裏多少會不是滋味,都挺難受。

    大家在一起玩玩鬧鬧,沒有感覺到別離的氣氛,這場畢業酒會之後,便麵臨著各奔東西的局麵,感傷的氣息一下子湧了上來。

    幾人在校園裏瞎溜達,許朝陽的眼睛紅了,好幾次詢問薄延:“薄爺,想好了,你真的不去嗎?”

    薄延滿心寵愛地揉了揉今汐的小腦袋:“隻要我媳婦不嫌我沒出息,我這輩子都守在她身邊。”

    今汐連連搖頭表示不會,她不會奢求薄延一定要建功立業,要多麽有出息,多麽體麵,她經曆過失去至愛的痛苦,所以更加珍惜兩個人能在一起的平平淡淡卻美好溫馨的時光。

    “那我就提前預祝你們,幸福美滿。”荊遲說:“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迴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等你迴來,汐汐畢業工作了,我們再舉辦婚禮。”

    “好啊,那我給你們當伴郎。”

    “一言為定。”

    男孩們擊掌為誓,今汐紅著臉拍散了他們的手:“誓什麽誓啊,誰要嫁給你啊,說這些有的沒的...”

    薄延笑望著她:“你不想和我結婚嗎?”

    今汐紅著臉低聲咕噥:“婚都沒求,這就讓我嫁給你了,哪有這麽便宜的好事。”

    幾個男孩們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壞笑著用手肘推搡薄延。

    今汐從他們不老實的眼神中預感到不對勁,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薄延忽然將手伸進了包裏。

    不會是要掏戒指吧!

    今汐的唿吸都停滯了,雖然...雖然有很多情侶在畢業季求婚的,學校裏看到過好幾出了,但是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啊!

    今汐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她伸手挽了挽自己耳鬢間的發絲,臉頰也變得緋紅。

    薄延的手緩緩從兜裏伸出來,今汐倒抽一口氣,緊張又激動。

    來了,要來了!

    她一定要保持鎮靜,保持漂亮,保持矜持...

    薄延從包裏摸出一隻打火機,給自己點了根煙。

    “……”

    薄延看著她情不自禁伸出來的左手,緩緩道:“你幹嘛?”

    今汐:......

    又又雙雙叒叕被他耍了!

    幾個男孩笑得前合後仰。

    薄延笑著問:“你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

    “你以為我要幹什麽?”

    “沒有沒有,沒什麽!”

    “你該不會...以為我要求婚吧?”

    “我沒有這麽以為!討厭!走開!”

    薄延看著她紅透的臉頰,眼角挑了挑:“你還真以為我要求婚啊?”

    “煩死了你!誰要你求婚了,你求了我也不會答應,走開!”

    今汐羞死了,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

    薄延連忙拉著她,將她兜進懷裏,安撫道:“行了,我錯了,開玩笑的。”

    幾個男孩笑著說:“薄爺,求婚這種事情,不能亂開玩笑的。”

    “你看小屁汐都快哭了。”

    “你別逗人家了,做正事兒吧。”

    ......

    薄延無可奈何地笑著,再度從包裏摸出了絲絨的戒指盒,徐徐地說:“雖然當眾求婚這種事,怎麽看怎麽覺得尷尬。但是,當著我的好兄弟和你的好閨蜜們,我是有承諾要說給你聽的。”

    今汐經曆了情緒大起大落之後,現在反而冷靜了下來,認真地看著薄延:“你要說什麽。”

    薄延抿了抿唇,話沒說出口,自己先笑了,他用白皙光滑的手背擋了擋臉,羞澀地喃了聲:“操。”

    今汐:......

    好的,不用說了,她知道了。

    這傻逼,說不出口。

    看熱鬧的幾人都差點抬腿踹他了——

    “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平時不要命的勁哪兒去了!”

    “求個婚又不是要你當場生兒子!”

    ......

    今汐從來沒見薄延羞成這樣子過,整張臉都脹紅了,連耳垂都掛了可愛的緋紅,嘴上溢著笑,幾次開口有話想說,但怎麽都說不出口。

    這老狗平日裏沒皮沒臉的時候多了去,這會兒居然害起羞來...

    薄延平複了心虛,認真地說:“我寫了一封求婚的情書,我念給你聽吧。”

    他從兜裏摸出皺巴巴的信紙。

    許朝陽連忙後退:“日,薄爺又寫情書了,大家注意掩護,前方高能!”

    荊遲捂住了耳朵:“上次老子被他的告白情書嘔得三天都沒有食欲,一蹶不振。”

    今汐見他居然真的寫了情書,而且是滿滿當當的一整頁,她驚慌地奪過他手裏的戒指盒,趕緊打開了,取出碩大的戒指戴到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答應了答應了!大哥,你別念,我求你!”

    “......”

    薄延嘴角咧了咧:“要不,你還是聽一下,我寫了三個晚上。”

    “不不不,這麽寶貴的情書,我自己拿迴去消化,就...就不勞動薄爺您親自念出來了。”

    今汐連哄帶騙地將信紙抽走了,小心翼翼地折疊好,裝進了自己的書包裏。

    薄延看著她無名指熠熠的鑽戒,皺眉道;“這他媽完全沒有儀式感。”

    今汐被他逗笑了,推了推他:“告白寫情書,求婚也寫情書,你能不能有點創意。”

    “必須有創意。”薄延神秘地說:“今天晚上我就給你看創意。”

    幾個夥伴們裝模作樣地咳嗽了起來。

    “嗯哼,那個,時間不早了,要不咱們就散了吧。”

    “散了散了。”

    “薄爺,祝你幸福,走了。”

    待夥伴們離開以後,今汐隨薄延迴家,路上一直在欣賞自己手上璀璨的戒指:“好大一顆哎!你哪來的錢買這個?”

    “這不是買的,這是媽媽的結婚戒指。”

    溫柔的夜風輕輕拂過耳畔,她的心梢為之顫了顫,垂首望著那枚剔透的戒指,然後用力握緊了他的手。

    “寶寶,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給你最最最溫暖的家。”

    薄延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情書我是真的認真寫的,你一定要看。”

    “好啊,我今晚就看,一定認認真真地看。”

    “今晚不行。”

    “咦,為什麽?”

    薄延嘴角微微勾了勾,拉著她加快步伐朝家的方向走了過去。

    今汐總覺得薄延今天晚上像是醞了什麽壞主意,不過她還是在薄延洗澡的間隙,抽出了那封情書。

    她認得那封信,那是很早以前薄延跟她告白的時候,拿錯的那一封,隻不過那封信上隻有一句話:汐汐,我愛你,嫁給我好嗎?

    現在這封信上又添加了不少內容。

    信紙上畫著各種可愛的卡通花邊和貓貓狗狗們,像是在見證他的每一句話似的。

    他把在一起的這幾年所有的感觸都化成了文字,寫在信紙上。

    每一次的心跳,每一次的感動,還有每次吵架之後的心情...他都寫了下來,話語質樸,逗得今汐咯咯笑,笑過之後,又覺得感動。

    她起身走到浴室門邊,輕輕敲了敲。

    門裏傳來薄延甕聲甕氣的聲音:“幹嘛?”

    “我在看你的情書哦。”

    “嗯,有什麽想法要和我交流。”

    “你真的要笑死我,你還說我的眼睛像月亮。”

    “老子是認真的,你笑個屁。”

    “你還說我笑起來的聲音像風拂過牽牛花哈哈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嗝~”

    薄延:......

    我踏馬收迴這句話。

    “今汐,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洗澡的時候,嘲諷我。”

    今汐倚在門邊,笑著問:“為什麽不能?”

    “沒穿衣服的男人是很脆弱的。”

    “那我就再用最標準的普通話,把你的情書大聲地、富有感情地朗誦一遍吧,親愛的屁汐,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隻聽“咯吱”一聲,浴室的門忽然打開了,某個“脆弱”的男人就這樣赤條條地站在了今汐的麵前,當然,腰間係了條單薄的浴巾,還是遮不住他這一身壯美的“大好河山”。

    今汐不是第一次見到某人的身體,但這突然來一下,還是讓她唿吸頓了頓,臉,羞紅。

    “你...幹嘛?”

    “你說我幹嘛?”

    他拎著她朝著臥室走了過去。

    今汐像隻小兔子似的被他拎著:“哎,你...又要打架嗎!我給你說,我今天吃撐了,我力氣很大的!”

    薄延將她扔到床上,狹長的眼角掛了一絲邪氣橫生的微笑:“跟我在一起‘純潔’地玩太久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有一件大事沒有做。”

    好像...是有件一直沒有做的事情。

    ……

    六月的風溫柔地吹拂著枝梢,夜色濃鬱得就像化不開的水墨。

    在她的整個世界徹底崩塌之前,她聽到薄延在他耳畔,用低醇而性感的嗓音,喘息著說——

    “今汐,謝謝你。”

    她的手緊緊地攥著那張信紙,紙張的末尾寫著一行字——

    謝謝你給我那麽好的家,那麽好的家人,謝謝你包容我的臭脾氣。

    未來漫長的人生路上,薄延答應你,會為你擋風遮雨,護著你,疼愛你,尊敬你。

    謹以餘生最真摯的愛,獻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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