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準間兩張大床上, 今汐和楚昭裹在被窩裏, 隻露出了小腦袋, 柔軟的夜燈亮著, 倆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楚昭含羞帶臊地笑了笑, 什麽都沒說。

    今汐無語了:“不管你在想什麽, 馬上stop!我和學長什麽都沒做, 我們隻是在...下五子棋。”

    她語氣漸弱, 有點小心虛。

    楚昭笑著說:“屋裏好大一張床, 衣服扔得到處都是,薄延學長光溜溜,你們下的什麽情趣五子棋。”

    今汐:......

    不解釋了!愛咋地咋地!

    她將被子掀過頭頂,閉上眼睛。

    這時楚昭突然又問:“小屁汐,你有沒有想過,未來的男朋友是什麽樣子的呢?”

    今汐睜開眼睛,看著牆壁上的夜燈,夜燈周圍籠著一圈微弱的光芒,宛若黑暗中獨行的帆船。

    “齊天大聖。”她說。

    楚昭不解地望向她。

    今汐喃喃說道:“小時候我就一直在想, 我未來的男朋友是要像齊天大聖一樣,他會爬樹,會打妖怪, 一個筋鬥雲十萬八千裏, 如果我被妖怪抓走了, 無論他在哪裏, 都會翻山越嶺趕到我身邊。”

    楚昭擰著眉頭:“這也...太不切實際了吧。”

    “對啊。”

    這是今汐豆蔻年華懵懵懂懂之際,對於愛情最初的幻想。

    可是除了齊天大聖,她想不到自己未來的心上人會是什麽樣子。

    “別說七十二變了,你去哪裏找一個會爬樹的男朋友。”

    今汐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問楚昭:“那你呢?”

    “我的要求一點也不高,開朗樂觀,典型的陽光大男孩,蠢蠢的什麽都不懂,允許他膽子小,但如果我遇到危險,他會毫不猶豫地朝我跑來,救我於危難。”

    今汐:“好了,你不用說了,這就是許朝陽本人謝謝。”

    楚昭老臉一紅:“上次在密室,他都被npc嚇成那樣了,最後卻還是哭著跑來救我。”

    “你記到現在。”

    “對呀。”

    今汐嚴肅地看著她:“可是昭昭,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換了別人,我,或者洛洛,你許教官一樣會救啊,他是個大好人沒錯,但他是對誰都好啊。”

    楚昭抿了抿嘴:“我都知道,你不用說了。”

    道理誰都懂,但不是誰都能輕易放得下。

    **

    次日清晨,幾人乘坐景區的觀光巴士,來到了大峽穀。

    峽穀裏微風清潤,溫度較低。

    不過這裏的空氣質量非常好,深唿吸,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一路走過來,山花遍野,茂林繁翠,鬱鬱蔥蔥。

    簡斯尋站在懸崖邊的人工築梯邊,看著大好的風景,詩興大發,念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幾個男生走在後麵,誰也沒搭他的話,於是今汐說道:“是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

    簡斯尋迴頭看了看今汐,微微笑道:“你們上古代文學史的課程了嗎?”

    今汐搖搖頭:“沒有,下學期才上呢。”

    簡斯尋說:“可以提前背一背《古文選》上的詩歌和文段,期末考和考研的測試,都能用得著,這是一個長期積累的過程。”

    “嗯,謝謝學長,不過教材還沒發呢。”

    “迴學校之後,我借給你。”

    薄延走在最後麵,時而抬頭望望前麵兩個人。

    今汐穿上了稍稍厚實一些的卷絨白外套,看上去就像一隻咩咩的小羊羔崽。

    也不知道在說什麽,笑得這樣開心。

    他的心情有些不太美麗。

    身邊許朝陽說:“不知道這種文縐縐的男生有什麽好,怎麽女孩都喜歡這樣的,屁用沒有。”

    荊遲說:“這叫才華。”

    許朝陽不忿:“會念幾句酸詩,這就才華了?”

    荊遲翻出許朝陽剛發的朋友圈:“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隻會發‘媽個雞這也太美了!’,你要這都能找到女朋友,我免費送你十盒套套!”

    許朝陽一開始沒察覺,後來對比簡斯尋,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文化了,他翻出手機刪掉了這條狀態,一個人暗搓搓在邊上悉心斟酌了小半晌,重新發送——

    “春天出遊,美景洗滌心靈,感受世界的美好,心情舒暢!”

    配圖是一張紅豔豔的山花。

    “……”

    中老年人靈魂朋友圈。

    “能聊到一塊兒去,這叫心有靈犀,靈魂伴侶。”荊遲繼續教育許朝陽:“你說說,你和女孩在一塊兒,你跟人家聊什麽,戰役戰術核突擊還是縱深打擊?”

    許朝陽若有所思:“這他媽好像有點道理。”

    “所以,我給你一個建議。”荊遲循循善誘:“眼光不要放得太高了,找個喜歡你的女孩,不管你和人家說什麽,人家都會感興趣。你要是找曲萱萱那種女神級別的女孩,以你這程度吧...還真不一定能長長久久。”

    許朝陽充滿疑惑地看著荊遲:“我怎麽聽著...你這是一環套一環呢?”

    荊遲無辜地聳聳肩:“我又不喜歡你女神,套路你做什麽,這叫忠言逆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薄延加快了步伐,和簡斯尋一左一右地走到今汐身邊,簡斯尋就像個語文老師似的,一路上滔滔不絕地給今汐講著文史知識,今汐聽得還算認真。

    她時不時地瞥薄延一眼,這家夥麵無表情跟在她身邊,一言不發,這讓她有些不安。

    簡斯尋無視了薄延的存在,繼續對今汐道:“學妹,你對湯顯祖的‘至情論’,有什麽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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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汐:“這個...”

    薄延:“學妹,你對天邊那朵雲,有什麽看法嗎?”

    今汐:“呃...”

    簡斯尋繼續道:“學妹,關於‘至情論’,我有些觀點,想要和你分享。”

    薄延:“學妹,關於天邊那朵雲,我準備寫一篇論文,你覺得怎麽樣。”

    今汐:......

    神經病嗎!

    她加快步伐,走到了楚昭身邊,才不理會邊上這倆豬蹄子。

    簡斯尋和薄延相互對視了一眼,火花四濺。

    岩梯陡峭,從上往下看,深翠的峽穀中,坐落著一座四四方方古風古韻的四合院,烏黑的牆瓦,周遭有綠竹陪襯,宛若置身於畫卷一般。

    電影裏有一段峽穀追殺的畫麵,便是在這這座四合院取景,從上往下的俯瞰角度,正好可以將峽穀全景盡收眼底。

    眾人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路過一段狹窄陡峭的斜梯,薄延和簡斯尋同時迴頭,尋找今汐的身影。

    今汐拿著手機拍照,慢慢吞吞地下了樓,眼見著倆冤家好像又杠上了,這一人一邊,跟門神似的卡在斜梯邊,等著她。

    她索性一把攥住了許朝陽的衣角:“許教官,你帶我下去。”

    “好嘞。”

    許.暖男.朝陽欣然同意,牽著今汐下了岩梯。

    路過薄延和簡斯尋身邊,許教官還衝他們笑了笑:“你倆杵在這裏眉目傳情呢?”

    薄延:......

    簡斯尋:......

    懸崖底有商鋪販賣玉米烤肉和水一類的食物,給沿途的遊客補充能量。

    簡斯尋見今汐臉蛋紅撲撲的,有些悶熱,於是去小攤販那裏買了瓶冰凍紅牛遞給她:“學妹,喝點水解解渴吧。”

    薄延跟著也從自己的黑書包裏取出了今汐的暖水杯:“紅棗水,熱的。”

    今汐:......

    誰的都不想接。

    這個時候,薄延恰如其分地祭出了他的‘終極武器’——沈平川。

    “聽話,這是你哥吩咐的,必須喝熱水。”

    今汐頓了頓,終於還是接了薄延手中的暖水杯,打開瓶蓋,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後對簡斯尋說:“謝謝學長,我這幾天不能喝冷飲。”

    簡斯尋:“沒關係。”

    薄延嘴角淡淡地揚了揚,露出一抹勝利者的微笑,順手拿走了簡斯尋手裏的紅牛:“別浪費,我幫她喝。”

    前麵幾輪平局,這一迴合薄延險勝。

    簡斯尋臉色下沉,低聲說:“走著瞧。”

    薄延:“我等著。”

    遊玩了風景如畫的峽穀,幾人又坐觀光巴士去了天生橋,懸崖邊,突兀地橫出了一截玻璃棧道,棧道透明,站在玻璃上,仿若置身於懸崖。

    有恐高症的人走在玻璃棧道上腳都會軟。

    今汐低頭看著腳底的萬丈懸崖,緊張又興奮,拿出手機哢嚓哢嚓給自己拍照。

    簡斯尋站在入口的位置,看樣子好像有些害怕,一直沒過來。

    今汐走過去,問道:“學長有恐高症嗎?”

    簡斯尋無奈道:“是啊,一個人不太敢走。”

    “那可怎麽辦?”

    “沒關係,你不用管我,自己去玩吧,我就站在這裏看看。”

    “好可惜噢。”今汐想了想:“那我帶著你吧,沒關係,一點危險都沒有。”

    簡斯尋欣然同意:“好啊,麻煩小汐了。”

    他的手剛剛落到今汐的肩膀,就在這時,隻聽“吧唧”一聲,玻璃棧道上,薄延他媽直接暈倒了!

    今汐驚唿一聲,朝著他跑過去——

    “薄延!”

    奧斯卡影帝趴在玻璃棧道上,似弱柳扶風般,扶了扶自己的額頭:“好暈。”

    今汐扶著薄延站起來:“學長,你恐高嗎?”

    薄延虛弱地點點頭,攬著她的肩膀:“是的。”

    “那你快坐到邊上休息一下,千萬不要往下看了。”

    今汐扶著薄延坐到邊上的休息椅,拿出自己的暖水杯給他喝。

    她很關心他,非常非常關心。

    “屁汐,你陪我。”

    “我當然陪你啊!”

    荊遲看著薄延的影帝本色,扶了扶額。

    還有完沒完了,什麽天大的矛盾不能打一架解決問題,兩個大男人,這他媽是在演校園宮心計嗎。

    果然,簡斯尋受不了了,麵無表情地走過來,冷冷睨著他:“薄延學長你這隨地就暈的身體素質,很難相信是國防學院的十項全能優等生。”

    薄延眼角顫了顫,看著從玻璃棧道平平穩穩走過來的簡斯尋:“簡學長你這隨手就來的浮誇演技,很難相信是文學院最高冷的男神校草。”

    簡斯尋:“我是裝的,難道薄延學長不是嗎。”

    薄延:“我不是,我真恐高。”

    誰比誰厚臉皮。

    今汐看著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半點恐高的意思都沒有。

    她甩掉了薄延的手,站起身,憤怒地說:“你們兩個什麽毛病,還有完沒完,好好的心情都讓你們毀了!”

    她拉著楚昭的手離開,再不想和這倆人說話。

    薄延站起身目送她,唇峰微抿,臉色沉了沉。

    荊遲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兩個大男人爭寵吃醋,有什麽意思。”

    “爭寵?”薄延睨他一眼,冷哼道:“他有什麽寵,不過是仗著屁汐心地善良。”

    荊遲笑了笑:“難道你不是?”

    薄延:......

    後來今汐真的不理他倆,拉著楚昭幾個妹子拍照遊玩。

    薄延覺得索然無味,索性架好了畫板,調好色盤,準備開始寫生了。

    不過無論怎麽畫,他的心情總是靜不下來,荊遲的那句“難道你不是”,宛若靈魂拷問,讓他的心情染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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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一直都拿捏不準,所以他不敢貿然相問,害怕自作多情,也害怕到最後,一無所有。

    以前薄延是何等的決斷,從來不會瞻前顧後畏畏縮縮,想要的,無論是爭還是搶,他都不會有半分猶豫,那個無人敢招惹的薄家二世祖少爺,好像變得不再那麽渾了。

    他不敢,因為這丫頭,他搶不來...

    半個小時後,楚昭跑到玻璃棧道邊,氣喘籲籲說:“薄延學長,剛剛今汐手機掉坡下了,她去撿,結果自己也滾下去了,現在上不來呢,不知道該怎麽辦。”

    “在哪裏?”

    楚昭指了指:“就在前麵。”

    薄延連畫板都來不及收了,沿著楚昭所指的棧道,狂跑過去。

    不遠處的山道邊木橋上,簡斯尋扶著欄杆,躍躍欲試地往下探身——

    “今汐,你等著,我馬上下來。”

    薄延朝著坡下望了眼,這是一段小山坡,斜麵約莫四十五度。今汐站在坡底,抱著一棵粗壯的大樹,瘦弱的身子動也不敢動,害怕地望著上麵:“哎,你們快些打緊急電話吧,不要冒險下來了,我還能撐得住。”

    她往下看了看,底下的坡度就要陡峭許多了,如果滾下去,那是真非常危險。

    薄延單手撐著木橋直接翻了下去,手臂扶著樹幹,另一隻手直接將身形笨拙的簡斯尋給托了上去。

    “大才子,你可省省吧。”

    簡斯尋手臂實在沒力,支撐不了太久,見薄延這般輕鬆地一躍而下,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放棄。

    趕來的荊遲和許朝陽合力將簡斯尋拉了上來。

    簡斯尋緊張地說:“快,快打電話叫人來!”

    荊遲望坡下望了望,淡淡一笑:“用不著,這種難度的障礙,對薄延來說不算什麽。”

    果不其然,薄延分分鍾便攀爬了下去,腳踩著坡地光禿禿的岩石,伸出手臂,將今汐撈了過來,關切地問:“受傷沒?”

    今汐死命地撈著薄延的頸子,嚇得一動不敢動:“沒,沒事。”

    薄延單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上麵提了提,讓她的腿勾在他的腰間,手環著他的脖子,宛若抱崽子的樹袋熊似的。

    他望了望四下,在一堆枯草藤邊發現了今汐的手機,手腳並用攀了過去,撿起了手機,然後攥著樹藤往上攀爬,身形敏捷,手臂肌肉張力感明顯。

    今汐近距離地望著薄延。

    他臉頰微紅,眉弓挺闊,睫毛又密又長,眼弧自然的上挑,給人一種輕挑隨意之感,但是眸子裏的神情卻是無比的堅毅。

    我喜歡的人是齊天大聖,一個筋鬥雲十萬八千裏,隻要我遇到危險,無論他在哪裏,都會翻山越嶺趕到我身邊......

    今汐的唿吸輕輕柔柔,拍在薄延的眼邊,輕輕撩著他的睫毛,他柔聲問:“你看什麽。”

    “我覺得你像一個人...”

    “誰?”

    “齊天大聖。”

    薄延嘴角淡淡一揚:“因為我會爬樹嗎?”

    今汐紅了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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