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也不喝嗎?”莫莉追問。


    肖澤恩不覺皺眉,答道:“不喝,酒精會麻痹我的大腦。”


    尤利安聞言心中一鬆,可還不及鬆口氣,卻突然覺察到森森的寒意,他轉過頭去,就見貝寒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身體向後輕輕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莫莉。尤利安突然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可是一時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


    “上一瓶酒來,”貝寒突然發聲,他神色淡漠,看一眼莫莉,又道:“既然莉莉絲這麽想喝酒,就給她拿一瓶來吧。”


    指揮官的命令絕對會立刻得到執行,一瓶品質精純的好酒很快就從藏室拿到了餐桌上,瓶塞啟開,琥珀色的美酒被倒入剔透的玻璃杯中,機器人侍者正欲要給貝寒上酒,卻被他抬手攔下,“拿給莉莉絲小姐。”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頓了一下後又道:“還有肖澤恩參謀官。”


    桌上一片死寂,溫度突然降至冰點,莫莉就是再笨也意識到自己又惹了這位指揮官不悅,她垂了垂眼睫,鼓起勇氣道歉,試圖將錯誤降至最低,“對不起,貝寒將軍,是我見到舊友過於激動,忘記了軍中不許飲酒,請您原諒我的失態。”


    貝寒冷著臉,唇線微微抿緊,沒有理會她的致歉,也未發出阻止機器人侍者的指令。兩杯美酒被分別放到莫莉和肖澤恩麵前,在燈光的映照下閃出誘人的光澤。


    莫莉和肖澤恩兩個人誰也沒有動作,直直地坐在那裏,默然不語。


    貝寒的坐姿雖有些懶散,可目光卻淩厲冷漠,不動聲色地在兩人之間移換。場麵一時有些迫人,連神經粗糙的米亞都覺察出壓力,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忽然十分義氣地高聲向貝寒請示道:“將軍,我可以也喝一杯嗎?”


    尤利安趕在貝寒之前,微笑著把話接過去,“舊友重聚的確該慶祝一下,尤其是在經曆過生死之後。雖然軍中非節假日禁止飲酒,不過戰隊目前正在休整之中,喝點酒也不算違規,您說是嗎,將軍?”


    貝寒臉色略有緩和,沒有否定。


    米亞忙將侍者招到身邊,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酒,向著莫莉與肖澤恩兩個舉杯,“那為了我們的重逢,幹杯吧!”


    肖澤恩瞥她一眼,終端起杯來喝了一小口,莫莉卻懊惱自己行事魯莽,又感謝米亞的解圍,慌亂中將酒一飲而盡。酒汁入口微甜,口感醇滑,待過了喉嚨後才覺出辛辣,從下而上的反撲過來,直竄入鼻腔。


    她眼圈瞬間就紅了,強咬著牙才忍過那股勁頭。米亞在旁看得開懷,正要開口嘲笑,卻被肖澤恩在桌下暗暗踹了一腳,嚇得趕緊閉緊了嘴巴,卻忍不住玩鬧心起,又勸莫莉道:“再來一杯吧!”


    肖澤恩在對麵冷冷地瞥她一眼,嘴唇微動,無聲地吐出兩個字來,“蠢貨。”


    莫莉腹中火辣辣的一片炙熱,趁著酒意還沒上頭,忙搖頭拒絕道:“謝謝,不用了!”


    她已把莉莉絲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上麵雖然沒特意注明莉莉絲善飲,可她流連於各類酒會舞會,從無一杯就醉的記錄。再來一杯,她可就要露陷了!


    因為是空腹飲酒,酒精很快進入了血液循環,仿佛隻是一眨眼的功夫,莫莉就發現盤中的食物有了重影。她不敢露出絲毫醉態,下意識地把脊背挺得更直,雙手緊握著刀叉,認真的把牛排切開,插起小塊,計算著角度和距離,穩穩地塞入口中。


    她甚至沒有忘記在吃飯的空當,抬起臉來依次向著眾人露出嫵媚的微笑,貝寒,尤利安,肖澤恩,甚至連米亞那裏都不曾落下。桌上所有的人都無語了,貝寒繃了繃唇角,不露痕跡地加快了用餐速度,草草地結束了這頓並不愉快的晚餐。


    米亞起身立正,目送貝寒離開後,趕緊低下身來問莫莉:“嘿?你沒事吧?”


    莫莉延遲了幾秒才有反應,抬臉向著米亞笑了笑,低聲說道:“米亞,我想我得迴宿舍了。”


    米亞好笑地看著她,剛想要伸手拉她起來,卻被肖澤恩攔住了手臂,他掃莫莉一眼,問道:“還能堅持著自己走路嗎?”


    莫莉點頭,自己扶著桌沿站起身來,深吸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去。她走得有些慢,所幸還能保持著平衡,唯有在宿舍台階前踉蹌了一下,差點栽倒在肖澤恩身上。肖澤恩伸手托住了她,她一把揪住他的肩章,人在他身前僵了兩秒鍾,這才緩慢而堅定地推開他,啞聲道:“對不起,澤恩。”


    她又轉頭向另一邊的米亞鄭重道歉:“對不起,米亞。”


    “好端端的向我說什麽對不起!嘿,你醉大發了吧?”米亞嘀咕,以為莫莉是喝糊塗了,瞧了一眼左右無人,幹脆將她扛到了自己肩上,道:“以前從沒和你喝過酒,不知道你酒量竟然這麽差勁,真是丟人啊!”


    她一口氣將莫莉扛上三樓,踢開房門把人扔到床上,迴頭問後麵的肖澤恩:“怎麽辦?要不要去找醫務官來給她注射醒酒劑?”


    肖澤恩看了看床上醉得迷迷瞪瞪的莫莉,搖頭道:“不至於,灌她點水就夠了。”


    米亞忙去倒水,迴來將莫莉從床上扶起,給她灌下了一大杯涼水。肖澤恩一直倚在桌邊默默看著,適時提醒她道:“夠了,米亞,我們該走了。別忘了她現在是莉莉絲,你和她的關係還沒親密到可以整夜照顧。”


    米亞瞧著莫莉的意識好像比剛才還要迷糊,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頰,問道:“嘿,莫莉小妞,你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吧?”


    莫莉雖然頭暈腦脹,心裏卻還有些許明白,啞聲應道:“放心,米亞,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聽她這樣說,米亞這才放下心來,起身跟著肖澤恩離開。


    莫莉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強撐著爬起身來,扶著牆壁去浴室洗漱。她潦草地衝了個澡,連頭發都懶得吹幹,胡亂地裹上了浴袍出來,待摸黑往屋內走了幾步,才忽覺出一絲不對。她去浴室之前,房間內的燈明明是開著的,而現在,外麵卻是一片黑暗。


    莫莉心生驚懼,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想這樣反而驚動了黑暗中的“捕食者”,她隻感覺到眼前黑影一閃,都來不及反抗,人就已經被一雙強健的手臂摁到了牆上。莫莉驚唿失聲,聲音尚未發出就被對方堵在了唇間。


    這是一個粗暴的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橫與霸道。


    莫莉幾次掙紮無效之後反而意外冷靜下來,於是強迫自己放軟了身軀,假意屈服,意圖暫時迷惑對方以換得可趁之機。令人意外的是,隨著她的順從,暴戾的親吻竟也漸漸停歇下來,男人的唇輕輕擦蹭著她的,靈活的舌尖在她唇瓣上舔過,再一次探入她的齒間,勾弄挑逗,嬉戲糾纏,溫柔地如同情人。


    這感覺是如此的熟悉,莫莉先是驚愕,進而遲疑,最後伸臂勾住了他的脖頸,仰起頭來迎合,試探著迴吻他。可不想她的熱情反而嚇退了他,他直起身來,抬手去拉她的手腕,似是要抽身而退。


    莫莉的手扣得更緊,死活不肯鬆開,顫聲問他:“是你嗎?希瑞爾,迴答我,是你嗎?”


    男人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他不肯迴答,沉默地去拉莫莉的手,力道比之前大了許多。莫莉不得不鬆開了他的脖頸,轉而去抱他的腰,急促地說道:“好,我不問,可你也不要走!留下來,留下來陪我。”


    她說著,重又往他身上貼過去,手攀上他的肩,悄悄地,一點點地往他的肩章上摸去。他穿的是軍裝,她剛才就感覺出來了,那麽從肩章上就可以得知他的軍銜,哪怕今天晚上看不到他的麵孔,可有了這個再尋找,一下子就可以把範圍縮至很小。


    這時的莫莉狡猾而聰慧,她甚至輕輕搖擺著身體,試圖來吸引他的注意力。隻可惜她的對手實在太過機敏,就在她的手剛剛觸碰到他肩章邊緣的時候,他已然明白了她的意圖,手掌一翻,迅疾地扣住了她的手掌。


    莫莉再一次被男人控製住,而他卻沒了進一步的舉動。黑暗中,兩個人沉默地僵持著,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輕聲嗤笑,鬆開了她,然後摁亮了壁燈。


    昏黃燈光頓時盈滿了整個房間,莫莉震驚地看向麵前的男人,簡直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他不是希瑞爾,也不是任何一個有著陌生麵孔的、指揮部裏不引人注意的軍官,他是貝寒,是天狼戰隊的指揮官。


    貝寒垂眼看她,冷漠的眼神帶出譏誚,用完美的唇形吐著近乎惡劣的話語,“莫莉,我以為你該對我的身體有點印象,而不是像現在,把我錯認為其他人,哪怕你飲了酒。”


    莫莉仍有些呆滯,良久後才猛地迴神,下意識地往後退步,卻忘記了自己是一直仰著頭的,後腦重重地撞向身後的牆壁。


    貝寒的動作快得叫人看不清楚,幾乎是一瞬間就把手掌遞到了她的腦後。


    莫莉微微一怔,尚不及細思量他這動作意味著什麽,他就已經欺身上前,伸過另一隻手臂撐住牆壁,將她禁錮在雙臂之間,然後迫近她的耳側,啞聲問她:“莫莉少尉,你剛才的挽留能代表你的真實意誌嗎?真的要留我在你這裏過夜?”


    莫莉腦子裏像是被塞滿了東西,已沒她思考的餘地,又像是空蕩蕩的無邊無際,叫人抓不到絲毫頭緒。一時間,她心如擂鼓,可大腦卻做不出任何反應,隻僵硬地保持著原有的姿態,仰著頭站在那裏,將精致而脆弱的頸部曲線盡數暴露給他,靜靜地感受著他帶給她的一切。


    隱隱壓抑的唿吸,炙熱的氣息拂過肌膚,通過細微的神經傳遞到中樞,誘她沉醉的同時,又引發她難以自抑的戰栗??這樣的情形似是不隻一次地發生過,在阿德旺斯的那棟房子裏,在克洛博士的地下室裏,再往久遠處想,在基地狹小的教官休息室,甚至在昏暗寂靜的圖書館內。


    隻是那時的她太過恐懼,太過緊張,太過羞慚,以至於封閉了自己所有的感官和記憶。


    他低下頭,唇輕觸她耳畔細嫩的肌膚,嘲弄似的低語:“說話,要我留下嗎?”


    她閉上了眼,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唇瓣微微戰栗著,拚著豁出一切的孤勇,幾經努力才能迴答道:“留下來,請你留下來。”


    貝寒沒有反應,片刻後才抬起頭默默打量她,冷聲命令:“睜開眼,看著我。”


    莫莉依言抬眸看向他,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幽深,可當她將慌亂與怯懦拋下之後,毫不意外地在其中看到了異樣的情感。


    她依舊緊張,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每一聲心跳。


    酒精對大腦的麻痹仍在,可也給她提供了無盡的勇氣,叫她拋卻雜念,堅定地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女性本能的狡詐指揮著她,她用舌尖潤濕唇瓣,踮起腳尖緩緩地將唇送上去,小聲地呢喃:“貝寒將軍,請你留下來。”


    下一刻,她就被他放倒在了床上。


    不同於基地裏智能係統根據每個人的生理特性所設計而成的床鋪,此處的床有著統一的規格,尺寸比普通的單人床略寬大,上麵床褥鋪設得極厚,鬆軟得都不適合一個軍人的睡眠。不過,卻適合男女之間的糾纏。


    莫莉用力地咬了一下唇瓣,借著那一絲痛感所帶來的短暫清醒,從他的控製中掙脫出來,扭轉著腰肢將他反壓,強硬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在上麵!”


    貝寒的唿吸粗重而急促,嗓音低沉暗啞得幾近失聲,“為什麽?”


    莫莉的頭腦從未像這一刻機智靈活,不加思索地答道:“因為想把強悍無比的貝寒將軍壓在下麵,掌控他,馴服他。”


    貝寒盯著她,問:“你確定?”


    “確定!”她喘息著迴答,又補充:“我來主導!”


    他鬆開了手,沉默地躺下身去,靜靜看她,毫不遮掩眼中濃重的渴望。


    莫莉微抖的指尖搭上他的領口,從嚴整的領扣開始,一粒粒地解下去,先是軍裝,然後是襯衣,最終露出他肌理分明的胸膛與腰腹,結實,強健,卻又緊致得近乎瘦削。她屏住了唿吸,俯下身親吻他,感受他的身體一點點的繃緊。


    莫莉突然很後悔,後悔當時沒能和希瑞爾進行下去,她所熟悉的隻有他的親吻和氣息,而無再進一步的親密。


    不過,即便隻有這些,他的反應也足夠叫她驚喜。


    可惜這些對於貝寒來說卻無異於飲鴆止渴,他無從得知她內心的驚喜,卻體會到了她給予的甜蜜的折磨。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睛深邃得叫人望不到底,裏麵隻映出一個清晰的她,他抬起身,用親吻取悅她,低聲念她的名字,“莫莉……”


    這場情事持續的時間頗長,結束時已是深夜,他默默守著她,直到她疲憊不堪地睡去,這才起身從露台離開,避開所有的衛兵,悄悄地潛迴自己的住所。


    放在辦公桌上的通訊器閃爍著紅燈,顯示著曾有通訊請求接入,貝寒坐了片刻,這才摁下迴撥鍵。通訊很快被接通,萊恩的聲音從轉換器中傳出,“嗨,夥計,身為戰隊指揮官竟不隨身攜帶通訊器,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貝寒不理會他的調笑,隻淡淡問他:“有事?”


    萊恩詫異的“咦”了一聲,隨後就發來了影像通訊申請,在貝寒同意過後,桌前的虛擬屏上便出現了萊恩的仿真影像。他應是剛從外麵迴來,身上還穿著大衣,看了貝寒兩眼,不懷好意地挑了挑眉毛,笑著問道:“貝寒,你這模樣可有點不正常,剛和姑娘約會了?”


    貝寒心情不錯,聞言勾了下唇角,沒有否認。


    “哦~~”萊恩吹了聲清亮的口哨,順手將自己的帽子摘下來丟到一旁,笑著問道:“是哪個?感覺怎樣?比莫莉小姐如何?”


    貝寒一直不說話,萊恩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幾步湊到攝像頭前,問貝寒道:“嘿,貝寒,你別告訴我你剛才是和她在一起。”


    貝寒對此避而不談,隻又問他:“你找我有事?”


    “別和我轉移話題!告訴我,你和那小妞發生關係了?”萊恩問道。


    貝寒淡淡點頭,坦然承認:“是。”


    萊恩又追問:“她知道是你了?”


    貝寒默了默,答道:“她有懷疑,但是還不能確定。”


    萊恩懊惱地低聲咒罵了一句,迴過身去自己平息了半天心情,這才又朝向貝寒,無奈地和他說道:“聽我說,貝寒,我很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能找到一個身心都契合的床伴的確很不容易。不過,請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嚐試愛情。”


    萊恩關掉了通訊,片刻後,又在絕密頻道撥了迴來。他已換了一個更為狹小的房間,語氣鄭重,“貝寒,成立日慶典上的襲擊事件調查有了新的進展,情況很複雜,你難以想象的複雜,不禁涉及到聯盟政府的高官,星際艦隊內也有人員參與。聯盟政府已經成立了特別調查組,可能會到軍中來。”


    貝寒麵容冷峻,沉聲問道:“司令員會受到影響?”


    萊恩點頭:“是。在上次襲擊中,執政官閣下的大腦受到了嚴重創傷,雖然後來恢複了意識,但顯然不能再勝任執政官的工作。政府高層的動蕩已不可避免,艦隊總司令部也將會受到波及,司令員希望艦隊可以平穩渡過接下來的所有變革,不給對手任何機會。”


    他停了一停,又道:“你是司令員手中最銳利的劍,同時,也是他最大的弱點。貝寒,我想你很清楚這一點,希望你能冷靜理智地處理所有事務,包括,個人感情。”


    貝寒抿唇不語,許久之後冷漠點頭,“我明白。”


    他結束了通訊,在桌後默坐,獨自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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