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真的那麽討厭我嗎?”

    “寧願跟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走也不讓我送你嗎?”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始終靜靜地站在那裏,他的話好像一條會飲血噬肉的小蟲般鑽進我的內髒裏,慢慢地蠕動,爬便我的全身,我心裏莫名堵得慌,明明我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說得好像對不起他的那個人是我。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咄咄道:“我有叫你來接我嗎?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讓你放棄了,是你自己還糾纏不清不肯死心,你能不能不要再來幹擾我!”

    葉南深靜默良久,他深邃的眼裏仿佛交聚滾淌萬種我無法領會的情緒,如同冬日裏的煙花迸射出無數道炫目的火光,可最終都無法避免地湮滅平複在一片漆黑寂靜的夜裏。

    周圍車鳴聲吵雜不絕,葉南深緩緩啟唇,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能夠避開那些幹擾的噪音準確無誤地傳進我的耳朵裏。

    “我承認我有很多做得不足、對不起你的地方,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我願意改正,隻要你肯迴到我身邊,我一定會加倍的珍惜你,再也不讓你受委屈。這些天我時時刻刻跟隨在你左右,這些點點滴滴你都看得見,難道你還感覺不到我的真心?如果你還愛著我的話,怎麽能這麽無動於衷。”

    “……”我死死地咬著嘴唇,望著地麵不說話。

    他的聲音始終很平靜:“我問你,你真的舍得就這樣結束這段感情嗎?”

    “……”

    過了五秒後:你確定日後你不會後悔遺憾嗎?”

    “……”

    麵對著他坦然誠摯的目光,我心裏仿佛打翻了調味瓶,五味成雜,嘴巴都不會說話了。

    良久,他歎了口氣,接著說:“還記得你曾經問過我愛不愛你嗎,現在我能準確地告訴你答案。”

    “喜歡一個人是不顧你的感受一味地把自己認為的最好的強加在你身上,以前我就是這麽做的,我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而愛一個人需要更多的體諒和理解,為了你的開心而心甘情願地放棄自己的執念和堅持。所以現在,如果於你而言,我的這些努力在你眼中隻會打擾你的生活讓你感到疲累,而你也對我已經完全沒有留戀了……”他微微停頓,聲音仍舊溫柔卻又多帶了一股決絕的味道:“那好,我成全你,我會離開h市的,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為了證明我愛你。”

    他一番話說得我雙眼發熱,心裏亂成一團,那

    種煩悶憋屈的感覺擠得我腦袋都快爆炸了,我急切地想要說些什麽,可張著嘴巴卻完全發不出來一個字音,一腔情緒仿佛吞了毒藥般全部被鎖在了喉嚨裏,幾乎將我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捂上耳朵,不想聽他再說了,可他的聲音還是通過我的指縫間傳了進來。

    “我的話說完了,以後我可以跟你毫無糾葛,但是今天,先讓我把你安全送到家。”

    說著,他彎下腰將地上的外套撿起來,抖了抖拍掉灰塵,重新披在我的肩上,又脫下自己的圍巾,繞過我脖子後麵幫我圍了厚厚的三圈。

    還是那個熟悉的溫暖的味道,我一時有些發愣,記憶好像突然被拉迴了一年前,往事的畫麵重新浮現在眼球,我仿佛又看了那個時候我和葉南深一起從火鍋店裏出來等畫麵——圍著他的圍巾的我一臉滿足而又害羞的表情,笑語嫣然地不知跟他說著什麽。

    明明我的發型和模樣都沒有多大的變化,卻不知為何覺得那個女孩跟現在的自己好像判若兩人……

    唉,時間真的過得很快,那個時候我才剛發現衛誠在劍三裏找了情緣不久,而我對葉南深也隻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心態……

    沉浸在感歎中,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等我反應過來想要把圍巾扯下來還給他的時候,也已經晚了。

    葉南深又伸手來幫我提包,這次我沒有再拒絕,有些木楞地任他拿走。

    我的大腦還處於混沌狀態,不停地迴蕩著他剛剛說的那些話。

    他要迴k市了嗎……不會再迴來了嗎……

    葉南深在前麵帶路,我一邊想心事一邊在後麵慢慢地跟著。

    走了幾百米之後,我腳實在受不了了,疼痛使我不得不放緩腳步,越走越慢,走幾步就停一會兒。

    怒,真是失策穿了這雙磨腳的高跟鞋,我現在真恨不得把鞋脫了光著腳走。

    葉南深很快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停下來等我,關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站在原地,微微踮起腳後跟,讓整個已經麻木的腳底板放鬆一下,“腳痛。”

    他抿唇思考了幾秒,領著我到一個花壇邊坐下,“在這等我十分鍾,我很快就迴來。”

    我點了點頭,沒問他去幹什麽。

    大概還沒到十分鍾的時間,他就迴來了,手裏拿了一雙女款登山運動鞋。

    他在我麵前蹲下,一隻手輕輕握住

    我的腳踝,幫我按摩了一陣子,然後脫下高跟鞋,再穿上運動鞋,尺碼剛好吻合。

    “怎麽樣,還行嗎?”

    “嗯。”我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輕輕地推開他的手,自己起身係好鞋帶。

    他也不勉強,將我換下來的鞋裝進袋子裏,和我的包一起提在手裏。

    換上方便行走的鞋後我就好受多了,一路上也沒再停下來休息過。

    將我送到家後,葉南深就在樓下同我道別了:“迴家後好好睡一覺吧,我先走了。”

    我嘴巴蠕動了幾下,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應該從何說起。

    此時我心裏完全沒有擺脫了大麻煩的那種輕鬆和慶幸的感覺,相反,心情像是剛從深水裏爬出來全身都被往下拉的沉重感。

    最後,我隻跟他說了聲再見,就轉過身慢吞吞地上樓了。

    我不知道他走了沒有,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我根本沒有勇氣迴頭。

    **

    從今以後,隻要你不願意,我就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活裏打擾你。

    那天晚上,葉南深是這麽說的。

    他也真的說到做到了,我家的門鈴沉寂了好幾天,他不能再上門拜訪過。每次我從房間出來倒水喝時,下意識地往沙發邊看一眼,總覺得少了什麽,就好像家裏突然搬走了一盆樹似的,空蕩蕩的。

    連我爸都在說南深最近怎麽不來找他下象棋了,但他也就自己念叨一會兒罷了,不敢來問我發生什麽事的。

    我的睡眠狀態仿佛一夜之間又迴到了剛與他分手前那段混沌恍惚的日子,夜長多夢,悵然若失。

    白日裏做事情的時候,忙起來倒還好,一閑下來我就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他沉靜消肅的麵孔、他低沉舒緩的聲音,“你真的忍心我們就這樣錯過嗎?你真的能這樣毫無留戀地結束嗎?你不會後悔嗎?”

    想到這裏,自然就又不可避免地迴憶起我們曾經那些甜蜜的時刻,想得越多心裏越雜亂,壓抑難受,真恨不得能跑到山頂吼兩嗓子發泄出來。

    終日胡思亂想的結果就是我做什麽都毫無生氣,提不起幹勁,就連食量也跟著下降了。

    我媽看不下去我這幅頹廢樣子,一次周末在家吃午飯的時候,我隻夾了兩口飯就吃不下了,放下碗筷要先迴房。

    我媽走了過來一把擰我耳朵教唆道:“南深這幾天怎麽不來找你了?他

    不來不是正合你心意嘛,你幹嘛把自己弄得那麽失魂落魄,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傻還想著他!”

    我一點都不想跟她談這件事情,不耐煩地皺著眉毛想將手腕從她手裏抽.迴來,她卻抓得更緊:“真是受不了你了,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兒,怎麽一點都不像我當年的果斷!你要是不喜歡他了就甩掉他遠走高飛瀟瀟灑灑,要是還喜歡他你就迴去找他把話說清楚!你這麽窩囊把事情都憋在肚子裏像什麽樣子!”我仍是一言不發,緊閉著嘴巴一句話不說。

    她直接拖著我往家門口走,打開門用力把我丟了出去,大聲吼道:“你給我走!去找他!講清楚了再迴來!呆在家裏這副晦氣的模樣看著我都煩!”

    我死死地抱住門板,倔強道:“我不去!”

    我爸上來拉開我媽,勸說:“好了,好了,你別這麽激動,孩子總需要一個過渡的過程,你別老逼她。”

    “過渡?都這麽多天了還沒過渡完?她就是個老黃牛,你不逼她她都不動啊!”

    在我媽洪亮的大嗓門的刺激下,我鼻子莫名湧起一股酸潮,隨即就像個孩子般無助又委屈地低聲抽噎了起來。

    我爸走了過來拉住我往屋裏走,柔聲安撫我:“好了,不哭了,有什麽好哭的,你迴屋裏多吃點飯,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我媽在後麵吼:“就是!你為了他這麽茶不思飯不想整得這麽慘他看得到嗎!”

    我不甘地迴頭也對著她大聲吼:“我不吃飯又不是想給他看!!”

    她舉著巴掌就衝了上來,“還頂嘴!”

    我爸趕緊攔住她,“好了好了!都歇歇!”

    我又不傻,當然不會傻乎乎站在原地等著被她打,趁著我爸拉住她,我就一溜煙溜迴了自己房間,嘭一聲把門給牢牢地關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究竟怎麽了,原本我是一意孤行堅決地要離開他的,並且下定決心無論他怎麽挽迴我都不迴頭,可自從那天晚上他說要放棄,再也不會來找我之後,我卻莫名地變得不知所措了。

    我在心裏問自己,如果以後一輩子都見不到他了,不能跟他說話了,我會開心嗎?

    不……

    怎麽可能開心得起來,那不是我真的想要的。

    那我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我心裏充滿了迷茫和矛盾,太多來

    自四麵八方亂哄哄的聲音,吵得我甚至無法繼續思考下去了。

    在房間裏悶悶不樂地關了一下午,晚上到了吃飯時間,我媽端著一碗清湯掛麵推開房門走進來,對比起中午的兇神惡煞,她現在的表情就溫和多了。

    就像小時候每一次跟她吵架賭氣之後,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先拿我愛吃的零食來跟我和好。

    她在床邊坐下,“今天中午是我語氣硬了點,但你要知道媽也是為了你好。好了,別賭氣了,來,先把這碗麵吃了,別餓著。”

    我向來吃軟不吃硬,自從成年以後我媽就很少這麽低聲下氣地來跟我說話了,我並不是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便也不再板著臉,很給麵子地接過碗吃了起來。

    等我把碗底舔幹淨後,我媽才開口問:“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

    喜歡嗎?

    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有答案了。

    當然還喜歡了……畢竟已經喜歡了整整一年,怎麽可能說忘記就忘記……

    所謂的忘記,其實不過是逃避的代名詞,因為太傷心,所以可以不願意去提及罷了。

    我靜靜地點了點頭,我媽微微歎氣,又接著問:“那你打算和他複合嗎?”

    “……”

    這個問題我真的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一方麵我恐懼著他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一方麵又害怕他逼得我太緊,怕他會再一次給我帶來傷害。

    我緩慢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我媽立刻就皺起了沒眉毛,“什麽叫不知道,能不能給個明確點的答案,要麽就複合,要麽就不複合。”

    我焦躁地雙手抱住腦袋,快要抓狂了:“別問我了!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我真的不知道啊!”

    良久,我媽長長地歎了口氣,“算了,不逼你了,順其自然吧,有緣自會再續。”

    我媽走出房間後,我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猶豫了一會兒才按下接聽鍵。

    “喂?是舒若嗎?”

    這一口濃濃的山東音聽著十分耳熟,我迴憶了一陣子才想起來是我們象棋社的社長,答應道:“噢,社長啊。”

    “嘿嘿,是啊。”

    “找我有什麽事嗎?”

    “嗯,是這樣的,這不快要過年了嗎,我想趁著迴老

    家之前,把還在h市的同學們叫出來見一麵,開個聚會,想問問你來不來啊?”

    同學聚會……

    那葉南深是不是也會去?

    見到麵會不會很尷尬……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去,社長卻先越俎代庖地搶著幫我約定下來了:“哎呀舒若你一定要來的嘛!不來就太不給我麵子了吧!別以為我忘了你當初進社是走了後門的啊!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呢!”

    我笑了幾聲,說:“你先告訴我時間地點吧,要是有空的話我就去。”

    “好咧!”社長興高采烈地應道。

    聚會的那一天正好是星期六,學校不用上課,直到出門的前一分鍾,我仍舊躊躇不定著到底該不該去,但事實上是,前天晚上我就已經想好到時候該穿什麽衣服,梳什麽發型了。

    唉,女人有時候就是這麽糾結。

    我沒有提前向社長打聽過葉南深會不會去,我甚至連他迴k市了沒有都不知道,如果等下再聚會上真的遇到他了,我該跟他說點什麽好呢,還是裝作沒看見不認識嗎?

    唉,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分手了,大家一定會湊上來問七問八的。

    果然還是不去比較好嗎……

    胡思亂想中,我已經站在了包間門前。

    作者有話要說:飛機兩點半到達,然後又坐了十個小時長途車,累死了,我應該留在宿舍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啊……這裏是基友代更,國慶前幾天可能更不了,到時候更了會發微博通知,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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