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你不知道的事(三)

    初中時語文老師曾布置過一篇題材為“我未來的職業”的作文,希望同學們能盡情地暢想一番自己的理想,葉南深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命題是《我想當一名醫生》。

    沒錯,在十六歲以前,他的理想一直是當一名救死扶傷、妙手迴春的醫生,但這個理想由於他是葉家的獨生子,將來必須要繼承家業,基本上是沒有機會去實現了。

    其實葉南深並不擅長做生意,天生在人臉識別能力上的缺陷令他在與客人應酬時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輕鬆自如、如魚得水,他需要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所以他需要一個默契的助手,聰明伶俐,靈活貫通,與他配合,如虎添翼。

    最佳人選是孔琴,他們認識了十幾年,交情不錯,互相也比較了解,雖然她現在還隻是客戶部的一個小經理,葉南深心中卻已經拿捏好等自己以後完全接手了公司,一定會提拔器重她。

    令他苦惱的是,自己的女朋友舒若好像對孔琴並無好感,不,應該說是懷有敵意。

    其實他非常不能理解舒若的這種敵意,他和孔琴,雖然朝夕相處走得很近,但他對她絕對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對於舒若的質問,他問心無愧。

    說得不好聽一點,孔琴在他心裏就跟八十歲的老太太沒有差別,他怎麽可能心生旖念,況且他們雖然沒有媒妁之言,但他已承諾過會娶她,又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和別的女人有染。

    一開始,他就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耍小脾氣,他向來寵她但並不嬌縱她,對於她的壞習慣他總是會直接地指出並幫她糾正。所以這一次也是如此,他很平靜地告訴她自己的想法,希望她能反思一下。可她卻空前的反應激烈,甚至還和他冷戰起來了。

    那段時間他工作實在太忙了,公司要擴大生產規模,增加了一條生產線,他在外邊奔波勞累一整天,迴到家裏隻想好好地休息放鬆一下,沒有多餘的精力去仔細並且切身實地地考慮她的想法和感受,他錯誤地以為隻要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

    他急切地想要做出一番可觀的業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公司將來要被冠上他的名字,而不是一直在父親的光環下籠罩著,隻有足夠強大才能得到社會輿論的認可,才能給她一個更加美滿的家庭和未來。

    為了早日迎來那美好的一天,不管在外麵多忙多煩躁,他都不會把這種情緒帶迴家裏,也從來沒在她麵前抱怨過苦和累,隻要每天晚上能摟著她入睡他就可

    以感受到無限的安慰和動力。

    可是鬧冷戰的那幾天,她幾乎不跟他說話,更不肯讓他抱著睡,他無可奈何,又不想逼迫她,因此隻能在她睡著以後才悄悄地、輕柔地伸過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抱個滿懷。聞著她發間淡淡幽幽的香味,好像充盈了整個心脾,柔化了心神,他才能安然入睡。

    有的時候,他沒有困意,就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撫摸著她的臉,用自己的指腹輕柔地描繪著她的輪廓,像是要將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骨骼都深深地銘記心裏。

    早上他比她起得早,她醒來時他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手收迴去了。

    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雖然不盡完美,但卻無疑是平淡幸福的。他不知道沉默的女人其實比吵架的時候更加恐怖,那句話說的沒錯,“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他沒有看見平靜的外表下那些岌岌可危的漏洞,更察覺不到自己的愛情正在麵臨一場生死攸關的極大考驗。

    因為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所以當舒若在電話裏說出分手的那一刻,他才會那麽驚慌無措,就好像被一道晴空霹靂劈中,發生來得那麽突然,另他完全承受不住。

    在他的生活裏丟下一個足以顛覆世界的炸彈後,她就鬧起了失蹤,甚至連下機後都沒有給他打電話報一聲平安。

    打她的手機,總是處於關機狀態。打給艾玫,也說最近沒有跟她聯係過,打她家的電話,甚至連舒母都說她沒有迴k市。他意識到她是有意地在躲著他,但也不排除她遭遇了什麽不測的可能。絞盡腦汁想了無數種方法,可是最終聯係不上她,她就像是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一樣,他覺得自己快急瘋了。

    那段時間他每日惴惴不安,食不下咽,無論做什麽事都會走神,甚至走在大街上時,無意間看到一個背影有些像她的女生,他都會不顧安危地橫穿過馬路,在一道道尖銳的車鳴聲中追上去找她。但那些女生終究不是她,隻要一開口說話,他就能認出來。

    那幾天晚上,他莫名會做一些奇怪的噩夢。午夜夢迴,他驚醒之後總會習慣性地伸手去抱身邊那個溫軟的香軀,卻隻能抓了個空。心裏也空空的好像被挖了個洞,巨大的失落感快要把他淹沒,後半夜便在想念和抓狂中度過。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染上毒品的人,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清晨在廚房做早餐時,似有若無地聽到她在背後笑盈盈地叫他的名字,“南深~”,連尾音都帶著甜蜜的上翹,可每次迴過頭,

    卻看不見她笑語嫣然的臉。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家自己一個人住時是那麽冷清,無比懊惱自己以前怎麽能忍心留下她一個人對著冷冰冰的四麵牆壁。沒有她在,這個家就隻是一個空殼,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他沒有辦法再保持冷靜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自己遠去而無能為力。

    她不告而別的事因為他一直壓著,葉家兩位老人暫時還不知情,但他現在要離開k市去找她,就不得不向葉父葉母實話實說了。

    葉母歎了口氣,搖搖頭說:“算了,既然是她自己想走的,就讓她走吧,我們葉家又不缺欠她的,兒媳婦不差這一個。”

    葉父當時並未表態,卻在事後將他叫進了書房裏,告訴了他一段以前從未提起過的往事。

    世界真的很奇妙,他的父親年輕時竟然與舒若的母親相愛過。

    葉父微微歎了口氣,“我這一生唯一的遺憾就是當年為了自我掙紮而辜負了她,看著她嫁給了別的男人。”

    他轉過頭,拍了拍葉南深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能遇到個自己喜歡的人不容易,你該多加珍惜,不要等日後才後悔。”

    葉南深垂下了視線,用力地握緊了拳頭,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

    葉父又說:“去h市吧,我給你放半個月假,把該做的事都做了,不管結局如何,至少不要輕易放棄,留下遺憾。”

    葉南深鄭重地點了點頭,“嗯,謝謝爸。”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買了最近的一班去h市的飛機票,一下飛機後就攔了的士直奔舒若家而去。

    幸好他雖臉盲卻並不路盲,且方向感極強,基本上走過一次的路都能迴憶得起來。

    到了她家門前,門鈴按了很多聲都得不到迴應,他心急如焚,一時就顧不上禮節了,大力地拍起門板。

    她好像鐵了心不肯見他,他並不放棄,更加大力地拍門,甚至還叫起了她的名字,也不管自己這樣會不會打擾到鄰居們休息。

    門終於被打開,他抑製不住心裏的驚喜,還沒來得及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對她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微笑,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給他開門的竟然是一個少年,而她就站在少年的旁邊,他下意識地皺起眉毛。

    “你來這幹嘛?有什麽事嗎?”她從來沒用這種不善的語氣跟他說過話,眉目間盡是疏離,這跟他印象中她所有的模樣都不一樣,讓他覺得兩人

    之間頓生了一種遙遠的距離感,明明她就在眼前,卻觸手不及。

    還有那個叫金戈的男生,她的學生,他們不是明明說好不再教他了,為什麽現在他會和她單獨兩個人呆在家裏?知道了他對她的情意之後卻不對他退避三舍,這是對他的一種變相的默認嗎?

    她去給他們倒水,竟然漠視他直接坐到了她學生的身邊,他再怎麽強裝鎮靜也無法掩飾眼中的怒火。

    她甚至還溫柔地笑罵那個學生是傻子,她在他麵前從來沒有表露過這樣的姿態,像是在撒嬌,又像是怪嗔。

    為什麽要跟他如此親昵,是為了故意氣他報複他嗎,如果真是這樣,她的目的達到了,他現在真的坐不住了,看著他們坐在一起他的眼睛就像被針紮一樣難受,所以他不得不主動開口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所幸後來她叫那個男生去房間裏迴避一下,不然他真不敢擔保自己在這裏繼續呆下去會不會情緒失控。

    他收斂了一下翻滾的心緒,想要平和地跟她說句話,他知道開場白在一場對話中的重要性,可他的自製力就好像突然失效了,一開口他就忍不住怒氣衝衝地質問她為什麽又給那個男生當家教了。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怎麽還能用這種強硬的口氣跟她說話,他應該直接溫柔地抱住她,告訴她他有多麽想她才對啊。

    果然,他又激起了她的不悅,他們險些又爭吵了起來。

    “終於感受到我那時候的心情了嗎?難受嗎?無助嗎?是不是很無奈心痛?”

    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全身都帶滿了刺,就像一隻傷人的刺蝟。即使會被紮得鮮血淋漓,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上去緊緊地抱住她,隻有這樣他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得到她的存在,她是屬於他的,不會離開。即使被紮得體無完膚也無所謂,隻要能一直抱著她就好,他希望自己的體溫能慢慢地融化掉那些刺。

    可最終她還是推開了他,“我們分手吧,請你變迴曾經那個讓我傾慕崇拜但是不屬於我的葉男神。”

    她的聲音無比的冷靜,冷靜得讓他覺得她甚至不像他認識的那個她了。他寧願她狠狠地抽他幾個巴掌怒罵他一頓,或者在他懷裏痛快地大哭一場也好,可她偏偏帶上這樣鎮定又陌生的麵具,讓他無從下手,仿佛隔了一層玻璃罩,心口被一塊沉重的石頭壓著,快要窒息了。

    他不會覺得她狠心,因為他明白是他的所作所為讓她徹底失望,涼透了心,才會讓一個這麽愛他心

    疼的女孩也能做下決定徹徹底底地與他斷絕來往,可想而知她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他知道她是一個容易心軟的女人,她一定是經過了長久的糾結和煎熬才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可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

    迴想起那一次她問他愛不愛她,她水光盈盈的眸子裏混合了緊張、期待和不安,他卻沒有去細思其中內涵,等他模棱兩可地迴答完後,她眼底的光明顯黯淡了下來,好像霎時間失去了生機和活力。要是那時候他能大膽明確地告訴她他愛她,給她一點安全感,或許他們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麽的混蛋,竟然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握不住。他確實活該,不配得到原諒。

    可失去她的日子真的太痛苦了,他私心地想要再得到一次機會,讓他好好的彌補她,向她證明他的真心。

    但她似乎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她抗拒對他打開心門,狠狠地將門摔上,他想要伸手去攔,卻是飛蛾撲火一般還沒能靠近就被高溫融化了,右手再次感覺到撕裂般的疼痛,但比傷口更痛的是心口。

    他在門外等了一個晚上,思緒雜亂,未曾合過眼。他不會一個人離開,這樣她要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話,他能第一時間破門而入到她身邊保護她。

    傷口果然裂開了,血很快染紅了紗布,起初是劇痛,但到後來他卻覺得自己的感官漸漸變得鈍化麻木了,倒不覺得有多痛了。

    那一個夜晚格外的漫長,黑暗的夜裏仿佛看不見一絲光芒。

    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出來了,看到他的傷口她怔了很久,他試圖從她的眼睛裏捕捉一絲可稱之為心疼的情愫,可由於太過疲憊他的視線有些模糊,甚至看不清她的臉。

    果然,她沒有心痛,仍然說了一些刺激他的狠話,讓他放棄,不要再做無用功。

    望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他甚至沒來得及開口問她願不願意陪他一起去醫院,她就走進了電梯裏。

    他暗暗捏緊了拳頭,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隻會讓傷口更加嚴重。

    醫生給他縫針的時候,不住地咂舌批評他竟然這麽不愛惜自己,如此好看的一雙手就這麽毀於一旦了。

    他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反而勾起嘴角淺淺一笑,若有所思地說:“我的手很好看嗎?”

    醫生點點頭,雖然在跟他聊天,視線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縫針的地方,“是呀,現在大多數女生都是手控,手已

    經變成男人的第二張臉了,你兩張臉都長這麽好看簡直都太招人嫉妒了。”

    葉南深寵辱不驚,淡淡道:“噢,我女朋友也經常誇我的手好看。”

    醫生跟他開起玩笑:“那你還不好好保養,讓它‘毀容’了,小心你女朋友甩了你。”

    他嘴邊泛起自嘲般輕若微風的笑,音調依舊是沒有起伏的一條直線:“她前不久剛跟我提分手。”

    “……”醫生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烏鴉嘴的。”

    心中想的卻是:原來長得帥的男人也會被甩啊。

    葉南深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沒事。”

    重新包紮好傷口從醫院出來時,台風已經完全過境了,雨過天晴,碧空如洗。

    葉南深站在醫院門口久久頓足,明媚的陽光穿過稀疏的樹枝照射在他身上,溫暖舒適,仿佛靈水一般洗淨了身周的塵埃,散發著正能量。

    他終於覺得自己好受些了,再一次鼓起士氣,心中暗暗做下決定。

    不管過程再怎麽艱辛,他都不能退縮,跟以前他讓她受過的那些委屈比起來,他所遭受的這些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小事,對一個男人來說不值一提。

    她是他認定了的女人,他絕對不會這麽輕易讓她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確定了國慶假期去湖南玩幾天,然後再迴廣州住幾天,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又可以叫老爸請我早茶了嘿嘿嘿嘿嘿嘿嘿

    湖南有什麽非吃不可的美食嗎?求介紹啊,最好是肉類的(^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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