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天橋知道紙包不住火,連忙解釋,說,哎,你別想多了,他沒有結婚。就是當時吧,當時吧……


    當時怎麽了?我緊緊逼問。在一旁的夏桐安靜地看著我,嘴角彎出一絲笑。


    康天橋歎氣,唉,我可不想出賣我兄弟。不過也不能讓你誤會他。江寒吧,前年,他從三亞迴來不久,一次開車,不知道想哪位美眉想得開了小差,結果出車禍住了院。後來他出院了,過生日那天,我們幾個兄弟送了一特帶勁的模特兒給他做生日禮物,他原本是不要的……你知道,他不喜歡送上門的。


    說到這裏,康天橋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比較我和那個人間尤物,覺得江寒品味實在垃圾,但又不好意思說,隻能搖搖頭繼續說,然後吧,那模特兒特別能鬧騰,花樣兒也多,起著哄,撒著嬌……那丫應該是看上江寒了。就這樣,江寒他就被我們給灌醉了……灌醉了你知道吧……然後那模特該死,知道江寒的家世很好,所以就……唉……總之那模特懷上了江寒的孩子……說到這裏,他連忙解釋,江寒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隨便的人……你別誤會啊……


    我冷笑了一下,這還不隨便啊?


    康天橋說,唉,你不知道,女人處心積慮起來很可怕,那個模特兒以懷孕為由,要挾江寒娶她……江寒怎麽能娶她呢?江寒結婚的話,廣大女同胞的福利不是就沒有了嗎?所以,江寒不肯,後來那女人生下了小童之後,又要挾江寒,江寒怕自己的母親知道,就給了那模特一大筆錢,結果,那模特拿到錢後,就被撞死了!所以,小童是江寒的私生子,可他一直要小童喊他舅舅。不過說實話,女模特兒這件事情差點把江寒和我們幾個的關係弄僵了,他說我們玩得太大了……唉。


    我不知道心裏什麽感覺,惡作劇地說,你們幹嗎給他找個女模特啊,你們應該直接給他找個小姐。


    康天橋吃驚地看看我,說,你太歹毒了。不過,你千萬千萬別跟江寒說起這個事情,你心裏明白就行了!


    我得意地笑笑,說,我不說,我不說,我怎麽能說呢?


    我一定會說的!江寒,你小子死定了,我一定要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來諷刺你的偉大事跡!報我屢次受辱之仇!


    康天橋說,艾天涯,我不跟你鬧著玩,我說的都是真的,江寒很忌諱私生子小童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忌諱得多。所以,我勸你,千萬別說!


    我一聽康天橋這麽說,心裏更樂了,我想,我一定要說的。哈哈。嘴巴上卻很乖,我說,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康天橋好像很後悔自己一時大嘴巴,但是依然不放心我,他說,艾天涯,真的啊。千萬千萬不要提私生子這件事情,不要提“私生子”三個字!因為江寒本身也是……私生子!


    啊?我吃驚地看著康天橋,吃驚歸吃驚,但是我的心裏依然樂開了花,被江寒折騰了這麽久,我終於有了語言上的優勢了。我惋惜地看著康天橋,故作不信的表情,說,怎麽會是這樣啊?


    康天橋抬手,故作瀟灑地順了順他的頭發,他那離子燙的長發經過一夜煎熬,有些油光。他看了看我,說,你不知道了吧!江寒他老媽,也就是秦心,那可是個了不起的角色!唐繪就是她一手經營起來的。她年輕時,就跟江寒的官太爺老爸在一起了,有了江寒……這二十多年的時間,江寒他老媽一直夢想能夠成為正房夫人。不過也快了……所以,艾天涯,你多幸福啊,遇到一即將轉正的富家公子。


    我撇嘴,富家公子我又不是沒見過,我們表弟村的村長據說至少有三個億呢!身家三個億的富豪村長也有個小公子,不過有些可惜啊,隻有三歲。


    夏桐沒有理我,她說,江寒的母親可真是個厲害角色啊。


    康天橋不說話了,笑笑,說,是啊,要是不厲害,江寒也不可能活到今天,母子倆早該被大房夫人和她的一雙兒女折騰升天了。要知道,他大哥江弦歌可不是個簡單人物。


    最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囑咐我,千萬千萬,不要在江寒麵前說這些事情,尤其不能說“私生子”三個字。


    我很矜持地點點頭,大有和江寒同傷共悲的意思。


    唉。康天橋啊康天橋,你如何能理解,“私生子”讓我如獲至寶的心情。


    康天橋將我和夏桐送迴寢室後,就開車迴醫院照看胡冬朵了。


    淩晨的夜空,分外清冷。


    我像是著了魔一樣,招了一輛出租車,飛奔迴了唐繪pub。


    我來,不是想見顧朗,而是想找到那枚被江寒扔到垃圾桶裏的飛鳥吊墜,它對我很重要。雖然康天橋巧舌如簧,可我依然擔心江寒真的將它扔了。


    去你大爺的江寒。


    就這樣,在破曉的天空下,我和一個老太太一起,在這個城市的垃圾桶裏翻箱倒櫃。


    我翻遍了垃圾桶都沒有找到那枚飛鳥吊墜和那條銀鏈。當我滿手垃圾地站在街頭失望地發呆時,有人在我身後輕輕唿喚,帶著些許遲疑,天涯?


    我猛迴頭,卻見顧朗站在我麵前,他臉上的血跡已經擦洗幹淨,但傷口依然泛著淡淡猩紅,他滿眼不解地看著我,你怎麽在這裏?


    我的手一鬆,垃圾全部掉在地上,我訕訕一笑,說,我的東西丟了,過來找找。你這是去幹嗎?迴家嗎?


    顧朗點點頭,說,迴家。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似的,說,丟了什麽,這麽重要?


    我慌亂地笑笑,將髒兮兮的手放在背後,相互交叉著試圖擦掉那些塵土,掩飾道,不是什麽重要東西……啊,你不是要迴家嗎?快迴去吧。


    顧朗看看我,眼瞳深沉如夜,說,我送你迴去吧。


    他的好意讓我突然有些慌亂,不知道該說謝謝,還是說不必了。猶豫時顧朗已經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我隻好戀戀不舍地告別了那隻垃圾桶。


    就在這時,一束強烈刺眼的汽車燈光射到我和顧朗身上,如同利刃一樣,切入我們和出租車之間。出租車司機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顧朗連忙後退,抬起左手擋住眼睛,避開刺眼的燈光,幾乎是同時,他伸出右手,溫暖而有力地,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我拉入他的懷裏,避開了闖入的車輛和刺目的車燈。


    就在這轉身移步之間,我突然想起了十三歲那一年,籃球場上的他,那個明亮如星辰的少年,也曾在籃球飛來那一刻,將我攬到身後,穩穩地擋在我身前。


    那一刹那,記憶與現實交錯,人突然變得不能自持。


    我揚起蒼白的臉,望著他隔了多年的容顏,眼角濕漉漉一片。時光柔軟得一塌糊塗,就這樣恍惚在這個黎明破曉前。


    那輛車激烈鳴笛,幾乎是惡狠狠地從我和顧朗身邊疾馳而過,我們與車身間的距離幾乎隻有半步之遙。


    出租車司機驚魂未定,搖下車窗玻璃剛要叫罵,那輛車已經消失無蹤了。


    顧朗微眯著眼睛,瞄了一眼那輛疾馳而過的車,又小心地低頭看我,眼神溫暖,聲音卻依然疏離,他說,你沒事吧?


    我從他懷裏晃蕩出來,心跳如雷,說,沒、沒事。


    出租車裏,他在我的身邊,安靜地坐著,沒有言語。側著臉看著城市黎明前的風景,燈光都已經滅去,整個城市都在等待太陽升起的那一刻。


    我坐在他身邊,噤著聲,低著頭,小心地用眼角偷望,他的側臉安靜如畫,讓我覺得生活突然不真實起來。我的十指不安地絞在一起,生怕一觸碰,他就像一個夢一樣,破碎在我眼前。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人生如戲,聚散無常。


    一路上,我和顧朗都沒說話。司機師傅從觀後鏡裏不時地瞄瞄我們這對奇怪的男女——臉上帶傷的顧朗,麵色抑鬱似有心事的我。


    要說出租車司機共有的愛好,那就是談天說地侃大山。果然,這個司機也沒打算放過我和顧朗。他端詳了我和顧朗半天後,嘿嘿一笑,說,小夥子,碰釘子了吧?


    顧朗慢騰騰地迴神,看了司機一眼,繼續望著窗外不說話。


    那司機大概鐵了心要做知心大哥哥,所以,他一邊踩油門,一邊跟顧朗說,小夥子,這強扭的瓜不甜噻!說完,那司機又看了看我,說,姑娘,你也別那麽兇,你就是不願意,也別把男朋友的臉抓成那樣!小夥子是急了點兒,但……


    我尷尬地笑笑,看看顧朗,他安靜異常,我隻好自己解釋,說,師傅,你誤會了!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有些事情本來就是越描越黑。我話音剛落,那司機再次從觀後鏡裏,瞄了我和顧朗一眼,臉上升起了一種隱約的鄙視之意,大概就是,謔!原來是他媽的不正常男女關係!這世界真是太墮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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