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拉練經常會遭遇各種突發情況,天狼星應付皮肉傷的次數不少,繃帶、紗布和藥物齊全。

    血雖然看著滲人,但傷口並不深。

    程梨動了動肩和脖子,運轉正常,應該沒觸及骨頭。

    她謝絕長途奔波前往醫院。

    一向負責幫客人處理皮外傷的猴子接手處理程梨的傷口。

    她後頸傷的位置偏右。

    衛衣領不高不低。

    程梨將衛衣脫了一半,露出右半邊肩膀,配合猴子的需求,方便清洗創口。

    在俱樂部這段時間,猴子第一次遇到女顧客受傷,熟練的動作此刻顯得略微笨拙。

    他拿著醫用酒精遲遲下不了手。

    程梨見他站在身後沒動靜,迴頭看他。

    猴子為難:“衣服,還是會濕……”

    程梨即刻會意:“沒事兒,洗吧。”

    她總不能在這裏全脫了。

    猴子:“疼你忍著點兒。”

    程梨嗤笑:“嗯,不然還能怎麽辦,學殺豬叫嚇人嗎?”

    猴子專注地清洗創口麵:“忍不了的話叫一叫也行。”

    程梨又嗯了聲,淡淡笑笑。

    傷口在她瓷白的肌膚上張揚地裂著,猴子棉球摁上去的時候,程梨一顫。

    是很疼,程梨咬牙。

    她唇色霎時褪盡。

    程梨身體一顫,猴子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她顫抖,且開始緊張。

    他一緊張,下手時對力道的把控就沒那麽準。

    如此惡性循環,一根根戳過來的棉球讓程梨差點兒把牙咬碎。

    **

    猴子替程梨處理傷口時,任西安和周鯨就站在二樓樓梯口看著。

    樓梯下麵就是身在天狼星會客廳的程梨和猴子,以及程梨那兩隻粘人的貓。

    程梨此刻還堅/挺。

    背挺得筆直,修長的脖頸也沒垮。

    兩隻貓已經精神萎靡。

    程梨坐著,貓窩在她腳邊,閉目休養生息。

    站在二樓的位置,任西安能清楚地看到程梨側臉上的表情。

    她在努力地維持冷靜,眉毛在顫。

    眼睫也在顫抖。

    程梨裸/露的那半邊肩,在他的視野之內也

    漸漸變得格外清晰。

    膚白得失了血色,讓人覺得刺眼。

    那些還沒被擦洗幹淨的血,讓人覺得刺眼。

    她右肩的白色肌膚上盤踞著一個黑色的紋身,同樣刺眼。

    紋身是一隻昂首跳躍,精神氣十足的豹子。

    豹子正虎視眈眈地迴視著看它的人,似乎隨時準備反撲。

    任西安看了會兒,身體站得筆直且僵硬。

    周鯨在他耳側念叨:“哥,真不用把人送醫院去仔細看看嗎?”

    任西安:“尊重她的意見,我們不幹涉。”

    周鯨:“她膽很大。”

    任西安嗯了聲。

    周鯨:“我還以為她半路會慫。”

    任西安:“所以是你以為。”

    周鯨摸了下鼻子:“和曾閱不是一掛的,烈一點。我支持這個。”

    任西安扭頭看他。

    周鯨繼續:“不過哥,我最尊重的是你的選擇。”

    任西安扯了下唇……

    周鯨這小子到底是用哪個器官思考出來的,覺得他一定會和這些女人在未來裏發生些什麽。

    他將視線從周鯨身上收迴來之後,也不再往樓下看。

    可任西安剛完全轉移視線,猴子下手有些重,程梨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這聲哼聲音有些大,直抵二樓。

    周鯨罵:“猴子這個慫貨。”

    似乎是為了配合周鯨的這句罵,程梨以不輕不重的力道又哼了一聲。

    任西安搭在樓梯扶手上的手緊了緊,最終在這場名為視若無睹的戰爭中敗下陣來。

    他是地主,管她……是責任。

    ***

    任西安下樓的時候,猴子鬆了口氣。

    程梨疼出聲,第一次替女人處理傷口的猴子就更顯得手足無措。

    任西安擺擺手,猴子急忙跳躥走了。

    離得近了,程梨的傷口更直觀地暴露在任西安視野之內。

    他的存在感遠比猴子強烈,程梨在他去拿棉球的時候,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程梨問:“這兒冷,能換個暖和的地兒嗎?”

    攥在他手腕上的那隻手,手心是濕的。

    是冷汗。

    任西安沒拒絕:“

    可以。”

    程梨攥住他手腕的手力道卻沒鬆:“我腿軟。”

    聲稱腿軟無力的人,攥著別人手腕的力道倒是不小。

    任西安盯了她五秒鍾,這番拉鋸下,她後頸又滲出些血絲。

    程梨滿眼無能為力,先一步鬆開扣在他手腕上的手,抬了抬胳膊。

    任西安注意到她眼睫仍舊時有時無的輕顫。

    他妥協,手插/進她腋下,橫抱起她。

    可程梨隨後就有了力氣,在任西安抱她起身的那刻,端起了裝滿各類藥物和繃帶的托盤。

    任西安眉峰緊鎖,告訴自己冷靜。

    明知是坑,既然已經跳進來,但至少得保證不再往下陷。

    ***

    任西安抱著程梨沒有走太遠。

    被扔在一個溫暖的單人間大小的辦公室裏的時候,程梨安靜了好一會兒。

    在一堆乒乓球拍麵前,她任任西安二度清洗傷口,上藥。

    很配合。

    就在任西安以為她會一直沉默下去的時候,程梨突然問:“看到我肩膀上那個紋身了嗎?”

    任西安沒迴應,摁在她後頸的力道稍微重了一點,但程梨並沒有覺得更疼一分。

    程梨領會他的意思。

    他讓她閉嘴。

    可程梨得說完:“是頭獵豹,紋了好幾年了。可惜師傅畫的豹子的形象還不夠帥,沒我手下的木偶帥。”

    那個赤/身/裸/體的木偶……

    她還好意思提。

    任西安停下摸繃帶的動作。

    他在隊裏的外號是獵豹。

    看到那個紋身的時候,此刻這番景象就已經在他腦海裏演練過。

    可笑的是,他讓它成了真。

    任西安不動,程梨就不再完全背對著他,側身迴看他的表情。

    可他藏的太好,她什麽都捕捉不到。

    她一側身,慘白唇色又曝露在任西安眼底。

    她表情拿捏的很好,有些可憐,可又足夠堅韌。

    程梨說得輕飄飄地:“就聊聊家常,沒什麽別的意思。你要不願意聽,我可以換個話題。”

    她甚至很善解人意:“比起我啊——啊——啊,像你幹了什麽不適合白天做的事兒似的,隨便說些什麽話聽起來總好聽

    一點兒。”

    程梨時斷時續地說,可始終是單口相聲。

    任西安似乎認定了一個處理她的方式:以沉默應萬變。

    **

    程梨還挺佩服他的堅持。

    她審視他一番又迴頭,恢複背對著任西安的模樣。

    任西安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進行最後的包紮。

    托盤近在程梨眼前。

    任西安拿剪刀時微俯身,程梨能感覺到他的唿吸掃在她側臉上帶來的那種溫度。

    那種極易讓人心猿意馬的溫度。

    程梨不想忍,想汲取時就下手,她突然再度迴頭。

    任西安還沒起身,兩人側臉再近五厘米,便會緊貼在一起。

    程梨已經很多年沒離任西安的臉這麽近過。

    她喉嚨一滾,意味深長地笑。

    這笑再深一分,就是垂涎三尺。

    任西安沒給她繼續神遊的機會,坦然地挪移視線,起身,繼續手上的動作。

    打結,剪斷,將紗布和繃帶的廢料扔進垃圾桶。

    **

    包紮結束了,他似乎想走。

    程梨叫他:“任西安。”

    任西安停下腳步。

    程梨解釋:“我衣服濕了,求你幫個忙。”

    她用了“求”字。

    任西安望著她。

    程梨從托盤上拿起他適才剪繃帶的那把剪刀:“脫不方便。”

    她的意思是她要剪開。

    從她露著的那半邊肩就可以看到,除了這件已然被汗和酒精洇濕的衛衣,她裏麵也並沒有穿什麽。

    剪開會是什麽結果,任西安拒絕意會。

    程梨沒有放任沉默繼續下去:“幫個忙,從後麵幫我剪開。”

    任西安沒動,依舊靠在門上。

    程梨聲明:“我不是暴/露/狂,裏麵還有衣服。”

    任西安還是沒動。

    程梨沒放棄,激他:“我不會在沒經過你同意的情況下往你身上撲,你怕什麽?”

    她的語調帶絲無所謂。

    可任西安看過來的眼神已然不善。

    他邁步真得重新靠向程梨,程梨卻在他開始走近的時候,先一步利落地下剪,從身前剪開了那件衛衣。

    仿佛求他動手,隻是她開玩笑隨口一說,她其實並不需要。

    任西安停在原地看著她。

    程梨剪開了一條縫,她放下剪刀,拽著那條縫試圖將整件衛衣撕開。

    可就在她雙手準備用力的那刻,任西安突然近身,扣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指從她的衛衣上一根根掰開。

    他的手微用力,程梨的衛衣“撕拉”一聲,碎了。

    任西安一鬆手,衛衣即刻從程梨身上脫落。

    程梨沒抵抗,任他作為,募然想起一句話——女人身上的衣服,是被男人用來撕的。

    又或者是脫的?

    她笑了下,緊接著就見任西安身體伏低,下壓進一步貼近她。

    程梨下意識地後退。

    任西安的一隻手臂插到她腰後,將她即將貼向牆麵的身體拉起來。

    他的唇貼在程梨耳側,比此前他抱她換地方,或者她突然迴頭那次離得更近。

    程梨沒說謊,她裏麵還穿著一件後背呈斜十字形的背心。

    不然也許此刻是肌膚相貼。

    任西安的聲音冷靜地侵襲入程梨的耳朵:“這三次,我就當你耍流氓。”

    一次號碼。

    一次模型。

    一次投懷送抱。

    “可我不是良家婦女,不是被人撩幾次就能芳心蕩漾的。”

    **

    任西安離開之後,程梨一直在迴味從他嘴裏聽到的那個詞。

    耍流氓?

    幾年不見,他對她評價見長。

    程梨孤身在那間辦公室裏休息了會兒,很快,有人敲門。

    是周鯨送來些吃的,外帶送來一套俱樂部的員工裝。

    程梨安安靜靜的,周鯨按任西安的囑咐送完東西也沒急著走,和程梨麵對麵坐著。

    見他不走,程梨主動提起那個賭:“你輸了。”

    周鯨點頭:“我知道。”

    程梨:“換個賭注來得及嗎?”

    周鯨:“你說我才知道。”

    程梨笑了下:“跟你套個消息,不用吃土了。”

    周鯨剛想說什麽。

    程梨先解釋:“肯定不犯法,不缺德。”

    周鯨咬了下後槽牙,應下:“那行吧。”

    程梨把手機遞給他:“你老板的手機號。”

    周鯨:“……”

    確定這真不缺德?

    ***

    程梨在俱樂部裏待到元氣恢複個差不多,就帶著兩隻貓離開。

    周鯨按任西安處理曾閱那樣,直接省略掉向任西安請示那個步驟,找了輛車跟著程梨,以便確認她安全到家。

    處理完了,周鯨又去閣樓那個任西安最常待的地盤找他。

    閣樓寬闊的大屏幕上放著某場乒乓球比賽,阿拉斯加坐在地毯上,周鯨找了一圈,沒見到任西安的人影。

    周鯨隨後放棄找人,陪狗坐著等他。

    坐了沒多會兒,周鯨打發去跟著程梨的人打來電話。

    周鯨一看到那個號碼有些心驚。

    這是路上又出什麽事兒了?

    他接起來。

    對方說:“鯨哥,那車又調頭迴咱這兒來了。”

    周鯨立馬爬起來繼續去找任西安,天知道程梨迴來又要幹什麽。

    不可能是忘了東西啊。

    ***

    任西安沒有四處走,從閣樓下來之後,就在天狼星一樓的接待處沙發上坐著。

    夜裏這是俱樂部最安靜的地方。

    他坐了沒多會兒,突然外麵傳來急刹車的聲音。

    俱樂部裏有好幾個小子有時候開車比較莽撞,他沒動,沒多想。

    沒一會兒,有急促的腳步聲噠噠響,聲音離他越來越近。

    任西安側身,往主樓門口看過去。

    適才已經走了的程梨火急火燎地推開樓門,直衝著樓梯往上走。

    她走了幾步,又停下,似乎才看到坐在大廳的他。

    任西安坐在原地,程梨身上還帶著室外的寒涼。

    她站到任西安身前,說:“剛才有幾句話忘了說。”

    任西安抬頭看她。

    他坐著,她站著,她居高臨下。

    程梨似乎腹稿已經打好,話說得很溜:“有時候人對一個人有意思,藏不住,也沒必要藏。我是對你有企圖,我意圖不軌。你不是良家婦女沒關係,我也不強搶民女,我喜歡你情我願。”

    她最後總結陳詞:“我不知道這幾天你有沒有懂我的意思,我在追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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