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铖被當作流氓,被正好路過的巡警抓進派出所。


    一路上他仍瘋了般抓著女孩的手不放,挨了巡警好幾下。沒見過耍流氓這麽囂張的,警察來了還不放手,巡警下手也越發不客氣。


    莫铖毫不在意身上的疼痛,他腦中隻有一個想法,是阿諾,他找到阿諾了!


    確定許諾也會一起去做筆錄,他才放開她,但仍直直地盯著她,眼裏全是熱烈的感情,女孩卻很害怕地躲在一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做筆錄。


    莫铖要跟過去,被另一個警察拽住,拉到其它桌子,鄙夷道:“還看?長得人模狗樣的,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是不是男人?”


    莫铖手被拷住,他才不在意警察的惡劣態度,他甚至有些開心地解釋:“警官,你誤會了,我不是耍流氓,我們認識的!”


    那邊的警察問女孩:“你認識他嗎?”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莫铖一眼,又飛快地迴頭,搖頭道:“我不認識他!”


    怎麽可能?


    莫铖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喊:“阿諾,是我啊,莫铖!”


    剛站起來,就被警察狠狠地按迴去:“老實點,嚷嚷什麽?”


    莫铖懵了,無法置信地看著女孩,沒錯,是阿諾,她的容顏在他夢裏不知道出現多少次,他不可能認錯人了,可阿諾為什麽不認識自己?


    要不是被按著,他真想衝過去問許諾,你怎麽可能不認識我,我是莫铖,莫铖啊!


    他望著女孩,重複著:“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女孩很害怕,也不敢看這邊,正襟危坐地做筆錄。


    警官安撫她:“別怕,這裏沒人會傷害你,做完筆錄就可以迴去了,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感激地笑了下:“許諾,我叫許諾。”


    許諾,我叫許諾。


    莫铖放在腿上的手瞬間握成拳,有什麽已要衝破眼眶,他沒認錯,是阿諾,她親口說的,她叫許諾。


    他找到了,他找到阿諾了!他就知道,她不會死!


    他癡癡地望著那邊的女孩,眼眶已濕了,眼神一點一點地變軟,就像一朵路過戀人窗口的雲,再也不舍得移開半寸。


    警察驚奇地發現,這個流氓用近乎深情的溫柔眼神凝視著受害者,仿佛那是他一往情深的戀人。


    他叫了兩聲,那人沒反應,直到他用力拍了桌子,他才迴過神來,激動道:“你聽到沒?她說她叫許諾!許諾!我們認識的!我沒認錯!”


    有病!警官在心裏罵了一句,不耐煩地做筆錄:“名字?”


    莫铖心不在焉地應著,他貪婪地望向許諾,眼眶紅了,眼角也濕了,心裏百感交集,他找到了!找到阿諾了!阿諾沒死,沒有死……


    這時,一個女孩夾著風雪衝進派出所。


    她喘著氣環視四周,看到許諾跑了過去,先是上下打量她,確定沒事拍拍胸膛:“哎,嚇死我了,阿諾,你沒事吧?”


    許諾搖頭,女孩鬆了口氣,叉著腰:“那個變態在哪?過來,姑奶奶保證不打死他!”


    一旁的警察被逗樂了,指著莫铖,看戲般:“喏,在那!”


    女孩殺氣騰騰地望過來,愣了,湊到許諾耳邊小聲問:“他?這年頭變態長這麽帥?”


    許諾:“……”


    警察更樂了,笑著問:“怎麽,不舍得打?”


    “還得打,特別要打臉!”女孩邊說邊挽著袖子過來,走到莫铖幾步距離,見他還在盯著許諾,憤怒道,“還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莫铖也不生氣,反而和氣地問:“你是阿諾的朋友嗎?”


    嘖嘖,這關心的語氣,仿佛不是猥褻的嫌疑犯,而是她的男朋友,女孩正要繼續罵,許諾喊她。


    “米楊,我做好筆錄了。”


    “別再讓我看到你!”米楊又氣勢十足罵了一句。


    兩人向警察道了謝,便要離開。


    莫铖也意識到什麽,站了起來要追過去:“阿諾!”


    他在長留街找了一夜,也喊了一夜,嗓音早已啞了,聽著有幾分撕心裂肺。


    米楊迴頭,摩拳擦掌:“你這死變態,還有完沒完?”


    莫铖不理她,看著許諾,眼淚奪眶而出,她要走了,她又要走了。


    他哽咽地問:“阿諾,你真不認得我了?我是莫铖啊,我們十八歲就認識了。十八歲,在頂樓天台,你是許諾,我是莫铖,我們名字合起來,就是承諾。你走後,我一直在找你……”


    眼中帶淚肝腸寸斷的模樣,連米楊都有些遲疑,她小聲問:“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許諾搖頭。今天發生的事對她來說都太奇怪,特別是這個男人竟能說出她名字,可她真的不認識。


    “那別理他。”米楊說著,挽著她就要出門。


    “阿諾——”


    後麵是莫铖困獸般的嘶喊,要不是被拷住,他早就衝過來。可他不行,他被警察按住,隻能含著淚眼睜睜地看著他找了三年的阿諾又一次離開,上一次,她一通電話之後,他就再也找不到了,這一次——


    “阿諾!阿諾!”


    莫铖絕望地吼著,一聲又一聲,聲聲帶血。


    許諾還是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她看到男人被按在桌上,不斷掙紮著,因為掙紮,英俊的臉有些扭曲,紅通通的眼睛凝滿了淚,深深地望著自己,全是濃烈絕望的悲痛。那悲痛太炙熱濃鬱,連她這樣萍水相逢的人都覺得有些莫名的痛。


    “你認錯人了。”許諾有些不忍,說了一句,和米楊離去。


    背後是莫铖聲聲錐心的嘶吼,像打鼓,重重敲在心口。


    她偷偷把手放在胸前,發現心跳得好快,臉也有燙。


    莫铖被治安拘留,律師明天才會到。


    拘留室的燈已關了,屋內漆黑一片。


    他坐在床上,走廊的燈照在他臉上,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莫铖想不明白,那明明是阿諾,她也自稱許諾,可為什麽不認得自己?從她的神態也不像裝的,如果她是要躲自己,又何必出現?


    莫铖相信他絕對不會認錯,可為什麽阿諾看自己,像看一個陌生人?


    “阿諾,阿諾。”莫铖低聲呢喃著,眼睜睜看著許諾又一次離開的餘痛還不時襲來,但驚喜如喉嚨底含了一顆糖,甜意還是慢慢漫延過來,他找到阿諾了,阿諾沒死,真好。


    這塊壓了他三年的石頭終於放下來了,他一遍遍迴想今天的事,嘴角不自覺上揚,有些傻氣有些甜蜜地笑了。阿諾竟然打他,還罵他流氓,嗬嗬,砸得挺用力的,現在一摸,頭還怪疼的。


    阿諾啊……莫铖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


    他想,明天律師來了,讓他去查下,她做了筆錄,肯定有留下聯係方式,然後他好好打理一下去見她,這次絕對不能被當流氓了,他有好多話要跟他說……


    與此同時,小春城的另一邊。


    許諾坐在床上擦頭發,也在想今天的事,他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米楊在一旁玩手機遊戲,她是許諾的好朋友,也是同事。兩人同一天麵試,一起進了公司,特別投緣。許諾一個人住小春城,米楊是外地人,就邀米楊住一起。


    平時兩人都形影不離,今天許諾說餓了,出去買東西,看到有人手機落在地上,就好心撿給他,沒想到遇上這樣的事。


    米楊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親愛的,別說,那變態長得真帥,一身貴氣,人模狗樣的怎麽會來耍流氓,微信搖一搖,願意和他約會的人可以排隊繞地球三圈了。”


    她抬頭,突發奇想:“你說,他不會真的認錯人了?”


    許諾想了下,皺眉:“很奇怪,他知道我的名字。”


    “你和他要找的人重名?”米楊放下手機,湊了過來,笑嘻嘻道,“還是你真是他要找的人?老實交代,是不是背著我找野男人了?”


    “怎麽可能?”許諾一下子笑了,“我對他沒有任何印象,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認識他!”


    米楊點頭:“不過說真的,看他那樣怪可憐的。一個男人哭成這樣,要麽有病,要麽找的那個人很重要。”


    許諾不說話了,她想起男人含淚的眼眸,還有那哽咽沙啞的嘶吼,“阿諾,阿諾”,或許,他在找的人也叫許諾吧。


    莫铖?許諾又想了想,還是毫無印象,腦中浮起他的臉,米楊說得對,他真的挺帥,輪廓線條感極強,拿刀雕刻的俊,也有一對極好的眉眼,眉黑如墨,眼若桃花,就是這麽年輕,神色卻些陰鬱,眼神尤其滄桑難忘。


    他不該是這樣的呀,他該是個——


    這個想法冒出來,許諾自己都嚇了一跳,怎麽會這樣想,她根本不認識他啊。


    她搖搖頭,不去想了,反正以後不會再見了。


    可那一晚,她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男人的臉不斷浮現在眼前,流著淚重複,他是莫铖,和她名字合起來是承諾的莫铖。


    兩人睡到中午才醒過來,一覺醒來,都覺得餓。


    收拾了下,準備出門吃飯,一打開門,昨天的流氓赫然在門外。


    莫铖穿著一件黑色長款風衣,襯得高大挺拔玉樹臨風,懷裏抱著一束帶著露珠的白玫瑰,也不知道等多久了。


    本來還沒睡醒的米楊這下全醒了,把許諾護在身後,操起掃把:“好你這個變態,竟敢追到這來?”


    說著,就要打。


    莫铖怔住,他急忙拿出照片,解釋道:“那是誤會!阿諾,你別害怕,我不是流氓。你看看這張照片,我沒說謊,我真的認識你!”


    說著,莫铖後退一步,把照片遞過去。


    看他並無惡意,米楊半信半疑接過來照片,看了一眼,眼睛瞪大了。


    她轉身摟住許諾,把照片給她,小聲耳語:“親愛的,趕快打電話問下你媽,你是不是有流落在外的雙胞胎姐妹?”


    照片的人赫然是許諾和莫铖,兩人正對著鏡頭微笑,雖然並無過多親密的動作,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對情侶,臉上寫滿幸福和甜蜜。


    許諾一看,也懵了,照片上的女孩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別說他會認錯,她都覺得像。


    “這麽說,她也叫許諾?”


    咖啡廳店內,許諾斟酌了下,遲疑地問。


    看到照片後,米楊和她都震驚了,相信莫铖是真的認錯人了。


    莫铖說這是她女朋友,也叫許諾,不但名字相同,連長相也一模一樣。三年前,她女友離開他後,就消失了,可他一直在找她。


    許諾很清楚,她沒有雙胞胎,也沒有姐妹,她是單親家庭,隻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可竟真的有人長得如此相像,連米楊都說,要不是許諾沒有照片上那女孩身上穿的衣服,她都懷疑,是莫铖把她p上去的。


    莫铖坐在對麵,他很想衝上去,告訴阿諾,她就是許諾,就是他的女朋友,可又不敢,他不能再嚇著她了。


    他盡量平心靜氣:“你就是她,你就是許諾。”


    “可我並不認識你,”許諾好脾氣地說,“莫先生,我想你認錯了,這可能是巧合。”


    “怎麽可能是巧合?”莫铖有些急了,“阿諾,你再仔細想想,我是莫铖啊,我們十八歲相遇,一起上大學,後來還定婚了,我們這麽多事,你怎麽都不記得了——”


    他這樣激動,許諾有些為難,可她真的不認識他,在她眼裏,他隻是個素昧平生的陌路人。


    米楊正色道:“莫先生,平心而論,你女朋友真的和我朋友很像,可我朋友並不認識你,你認錯了,你要再糾纏,那我們隻好報警。”


    她拉許諾起來:“阿諾,我們走。”


    “阿諾——”莫铖也站了起來,就要去拉她的手,看到米楊拿起手機又生生止住,他癡癡地看著許諾,淚在眶裏打轉,顫聲問,“阿諾,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


    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可她說她不認識他,看他也像看個陌生人。


    許諾心平氣和,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不認識,莫先生,我不認識你。”


    說罷,許諾便要離開。


    莫铖握緊拳頭,克製再克製,還是忍不住,他衝過去,拉住許諾的手不想讓她走,有點卑微有些可憐帶著些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許諾臉色一變,就要甩開,看到他的眼神又遲疑了。她看他,眼神清澈坦蕩,毫無情意,就這麽靜靜地看他,她在逼他放手。


    掌中的手很軟,和記憶中一樣,很熟悉的感覺,可她說她不是阿諾。


    莫铖不舍地艱難地一點點鬆手,又不甘心,把花束遞過去:“你可以收下它嗎?以前你很喜歡白玫瑰。”


    許諾點頭,接過白玫瑰:“謝謝你,不過我不是很喜歡白玫瑰,對我來說,它太蒼白了。”


    她又一次說:“莫先生,我叫許諾,長得很像你的女友,可我真的不認識你,我不是她,也對你毫無印象。”


    說完,這一次,她真的走了。


    莫铖站在原地,眼睛很痛。他想說,你是許諾,也是我女朋友,你不是不認識我,你隻是把我忘了。


    今天,他更加相信她就是許諾,可她把自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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