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喝酒吧,終有撥開雲霧見天日。”張蓬又給我摻了白酒,這家夥酒量真好。

    我的頭有點暈了,看了看外麵,已經天黑了,最近村裏不太平,還是早點迴去的好。“走吧,不喝了,天黑了。”

    “有我張大師在,你怕個鳥,降妖伏魔是我本責,匡扶正義是我執著。”

    這家夥酒量也不是那麽好嘛,說著說著恨不得唱起來。我從他灰布袋裏掏出兩張錢結賬,他一點都沒發現,居然還說自己酒量好。

    “你坐得穩嗎?”我問,他布包還挺大的,裏麵裝著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有個小的強光手電筒,我將電筒綁在車龍頭上,不然帶著人一隻手騎車容易摔倒,我們畢竟喝了好多酒。

    我還沒上車,張蓬就自個兒蹦上來,差點摔倒。我騎得飛快,看來那迴春草燉牛鞭頗有效果,夠勁兒。本來我不愛吃這些玩意兒,但張蓬說八十塊一罐,不吃浪費了,逼著我喝了好幾碗湯。

    迴去的路是上坡路,雖然張蓬不重,但還是很吃力,我騎得滿頭大汗,張蓬有點酒瘋的習慣,先是羅裏吧嗦的說一些我聽不明白的話,大概說他曾經去過很多地方,在老家還有一個叫娜莎的姑娘等著他之類的。

    “那你為啥不在老家守著她?”我問,我就知道那個線織包上的名字是張蓬喜歡的姑娘。這家夥雖然廢話多,但在這件事上好像挺能憋的,若不是喝多了自個兒說出來,是絕對不肯說的。

    “師傅的養育之恩不能不報,就算迴去了她也沒法跟我好了。”張蓬語氣裏竟然有些悲傷。

    “怎麽沒看見你聯係她呢,現代社會都有手機啊!”

    “哪來這麽多為什麽……”

    他還沒迴答我,就開始打起唿嚕來,我擔心他睡著了摔下去,便大聲說道:“瘦猴,別睡著了摔跤,快醒醒!”

    但他依然打著唿嚕,我明顯感到他還沒睡沉,迴頭看了下,他快要倒下去的時候,整個人一抽,又坐正了,睡了不到十秒鍾,又一抽,就是不摔下去,這睡功也是一流,可能真是困極了,但他這樣搞我騎車可就吃力了。

    “別睡了,你這樣一驚一乍的,我車龍頭都抓不住,天黑路不好走,別害我們衝山下去了。”我說。

    “我呸……呸……呸……呸,胡說八道,聖是有道,道亦有道,食道尿道……”

    這傻逼居然唱起來《倩女幽魂》裏的歌,聲音又大,中氣十足,在這空曠寂靜的黑夜顯得格格不入。“大半夜的唱什麽歌?”我說。也不知道他是喝多了發酒瘋,還是本就天性癲狂,他談起那個娜莎,情緒波動很大。

    “你不喜歡這首?哥給你來一首符合現在氣氛的歌。”張蓬說完真的換了首怪歌,“夜沉沉,聲悄悄,月色昏暗……風淒淒,影搖搖,隕星曳空怪鳥長鳴,一路行來無人煙,嚇得我膽顫心寒,啊……”

    “啊你媽個頭啊!”我罵道。

    “夜夜響起媽媽的話……”

    “你腦子進屎了?閉嘴!”我吼道,雖然這是我媽媽唱的歌,但在這種氛圍下還是瘮得慌,山的另一邊就是斷頭峽,尤其他那奇怪的發音,總讓我想起那天晚上他敲木魚念經時的腔調。

    “那你想聽什麽?我師傅為了讓我念經自帶立體環繞效果,逼我苦練唱歌,比如西漢李延年的《佳人曲》,還有你們楚國土著屈原的《離騷》,民國孟小冬的《捉放曹》,秦腔什麽的也會點,我就是點歌台,你說。”

    “閉嘴就行,可以講講你闖江湖的故事。”我說,想要跟他做朋友,總得多了解他的故事。

    “喝多了,腦子不好使,記不住陳年往事,隻會唱歌。”說完這傻逼還取出木魚,很有節奏地敲著配樂。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他唱就唱,還捏著嗓子,聲音尖銳而刺耳,猶如唱歌人在哭泣悲鳴,不知是想模仿古代的腔調,還是他們西北那邊的民族唱法,我搞不清,就是煩他。我已經忍無可忍,一胳膊肘掃向後麵,誰知道我用力過猛,他又坐得不認真,一不小心滑下車,我想伸手去拉,結果連人帶車栽倒在地。

    正當我想爬起來罵他一頓的時候,我看到後麵山頭上有一把燒著的刀,刀不長,上麵像著火了一樣,一個黑影子在微弱火苗的光亮下,忽隱忽現,他穿著黑色連帽長袍,臉看不清,距離遠了。

    “快看,刀…刀…刀……”不知是我太緊張,還是受了張蓬的感染,刀字都快唱成《道》的腔調了。我一把拽起張蓬,他迷迷糊糊地迴頭看了一眼,突然變得清醒,揉揉眼睛,又看了下,嚇得連忙站起來去摸後麵,但他並沒有帶鐵劍。

    我取下掛在車龍頭上的蛇皮袋,拿出柴刀遞給張蓬,我則拿著斧頭。

    “他在看我們……”張蓬緊握柴刀,終於沒了唱歌的興致。

    “要……追嗎?”我問,十分緊張。

    “我哪知道。”他也慫了。

    他說完拿起電筒照過去,但電筒的光線照不了那麽遠,那人轉身鑽進樹林裏。“媽的,追!”說完他就爬上山,我雖然怕,但不能丟下他一個人不管啊!

    他一邊跑,一邊掏出一張符,雙手一搓,那符就著了,抓符的手在柴刀上一抹,我想提醒他別割著手了,柴刀很鋒利,但他還不傻,順著刀背抹的,看來酒醒得挺快。今晚吃飯的時候,我還特意看了他的手,上麵全是燙傷,傷疤蓋傷疤,形成一層厚皮,看來他這一身本事也是勤學苦練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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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人你上,是鬼我上,先砍為敬,不要手軟,玩封魂斬的都是缺德玩意兒。”張蓬說道。

    我們加快速度,等我們跑到那地方的時候,火焰刀早就不見蹤影,我們沿著被燙傷的草和樹枝跟蹤,越跑越覺得不對勁兒,那家夥朝斷頭崖的方向去了。

    張蓬像瘋了一樣往前跑,他對這裏不熟,可能壓根搞不清楚地勢。我一把拽住他,說道:“這是往斷頭崖去的。”

    “啥?”他問,終於真正清醒了,他用電筒掃了一下前麵,衝我吼道:“跑!”

    他轉身往迴跑,我根本不知道啥情況,跟在他屁股後麵,“怎麽了?”

    “自己看!”他將電筒塞到我手上,自個兒摸黑往前跑,我迴頭一掃,頭皮發麻,樹枝上還有地上,密密麻麻的蛇朝我們爬過來。張蓬摸黑狂跑,被樹根絆倒摔了個狗吃屎,我一把提起他,兩人爭先恐後地跑著。

    這是他媽的是何苦啊!

    燒紅的刀在前麵亮起來,我一個急刹車,張蓬撞在我背上,我一下子明白了,麻痹的,那些樹葉小草燙傷的痕跡是陷阱,這家夥故意引誘我們過去的。

    又是這種兩難困境,刀身已經沒有明火,但渾身通紅,微微泛黃,沒了光亮,看不清長相。我鼓起勇氣照向對方的臉,一張慘白的臉上,嘴角像是被撕裂,血紅色傷口一直到兩邊臉頰,嘴巴比例十分顯眼,嘴角上揚,是笑著的。

    “戴個小醜麵具就能嚇到你爹嗎?是人,幹死他!”張蓬的話提醒了我,蝙蝠俠裏麵的小醜麵具,但這不像麵具,到像是畫上去的。

    張蓬握著柴刀衝過去,我也握著斧頭衝上去,相對於人,我們更怕蛇,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柴刀砍向對方的臉,小醜一刀橫掃過來,不僅擋開了,還將張蓬手中的柴刀擊飛,火星四濺,畢竟張蓬很瘦小,力氣不大。我一斧頭剁向小醜肩膀,他迴刀格擋,將我斧頭的木柄硬生生砍斷了,一腳將我踹出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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