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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章糾纏(一)


    從西苑出來,孫淡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心中的激動。


    老實說,離開這群可愛的孩子,他心中還真有些難過。


    正如他剛才對一眾學生所說過的那樣,內心之中,孫淡隻當那三十多個小太監都是殘疾人。做為一個特殊班的老師,教書育人,乃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不管將來這些孩子長大了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人,可就目前而言,他們是如此的可愛。


    不可否認,孫淡在內書堂這段時間所教授的都是實用主義的學問,很多學科在古人看來都是離經叛道不能容忍的。


    可基礎自然、人文科學總得要讓他們知道,也許這些學問他們一輩子都用不上,可知識總是好的。


    啟蒙的種子已經種下去了,隻需要等下去,總能發芽,長葉、開花、結果。也許是十年二十年,也許是一百年,可總得要有個開始。


    這些知識也隻能在沒有科舉任務的太監們之中才能傳播下去,希望他們能夠給這暮氣沉沉的封建社會帶來一絲清新的空氣吧。


    風透進來了,門總有一天會被越來越猛烈的文明之風吹開。


    想到這裏,孫淡又欣慰起來了。


    估計皇帝也聽到了一些風聲,知道他孫淡在內書堂教一些在古人看來很是希奇古怪的學問,加上前一段時候孫淡又將皇帝得罪得狠了。於是,皇帝將免去了孫淡內書堂學長一職,也算是給孫淡一個教訓。


    對此,孫淡早有預料。


    自那天在禦花園之後,孫淡就想了很多,也算是整理了一下自己對皇帝的認識。


    在真實的曆史上,嘉靖皇帝的性格有點類似清朝的雍正,刻薄寡恩,心機深沉。愛一個愛,自然是愛都極處。可一但恨上一個人,卻橫豎看他不順眼。


    這樣的老板可不是一個好侍侯的主。


    當然,孫淡並不認為自己榮寵不在。實際上,嘉靖總的來說還是一個非常念舊的人,他能做大明公司的董事長,同孫淡這個得力智囊有莫大關係。加上又要借重孫淡在地方上試行稅改,可以肯定,一旦孫淡考中進士,立即就可大用。


    可問題是,將個人的命運押在皇帝個人的喜惡上未免有些冒險,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君權需要製衡,國家的政治生活才能健康。


    或許,大禮議這件事是一個絕佳的切入點。如果楊廷和那群大臣取得最終的勝利,嘉靖朝後期的萎靡不振或許不會出現吧。


    實際上,自從大禮議之後,朝中清流被一掃而空,嘉靖的皇權得到空前鞏固。如此,在嘉靖末年,皇帝才幹出不少荒唐事,連出昏招,以至國家財政惡化到崩潰的邊沿,這才有“嘉靖嘉靖,家家皆盡”的說法。


    一想到這裏,孫淡不禁為自己的想法而震驚,在以往他可是一直想著靠這個政治事件渾水摸魚撈好處的,如今怎麽想著國家民族這些東西了?


    “哎,你們自己去議吧,我孫淡何必去橫插這一杠子,孫淡啊孫淡,你就是一個打醬油的,別人的死活同你又有什麽關係呢?”孫淡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將這一點心思拋到九宵雲外。


    按照往常的慣例,孫淡在內書堂教完書後,都會在那裏吃午飯,然後去內閣坐坐,同三個閣臣隨意聊聊,然後讀讀搪報,看看國家的財政收支數字,以便在未來即將推廣的稅改做準備,這可是皇帝給他的特權。


    三大閣臣中,楊廷和同孫淡本是舊識,加上孫淡又是楊慎的朋友。楊閣老對孫淡也頗為欣賞,同孫淡這個後輩道也談得來。不過,閣老事務繁忙,又自重身份,平日見同孫淡交流的時候也不多。


    至於蔣冕,一天十二個時辰當中,倒有八個時辰混昏沉沉。如今天氣還有些冷,老相爺的冬天還沒有貓外,整日間都坐在火爐子前打瞌睡,孫淡去了,也就點點頭,然後繼續迷瞪。


    而毛紀因為同孫淡當初為奪嫡之爭鬧得不愉快,二人都下意識地相互躲避。


    所以,算起來,孫淡去內閣,倒同一眾書辦相處甚歡。


    可明天就是二月九號,正是大考之期。孫淡也沒心思在西苑逗留,教完課之後就匆匆地出了宮,準備迴家去。


    雖說對未來九天的考試他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尤其八股文章,孫淡自認可自己怎麽說也是嘉靖朝的前幾名。可會試並不單考八股文章。


    這九天的考試一共有三場,三天一場。


    第一場的考題是五篇史論,也就是說,考官從曆史書中抽一個典故出來讓考生作文,考的是考生對曆史的掌握程度。比如:《周唐外重內輕,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這個題目就涉及三個朝代,唐朝的武則天時期,戰國時的秦和三國時的魏,以及各朝的國策。


    第二場是公文藝學策五道,也就是寫五篇策論。比如,“周禮言農政最詳,諸子有農家之學.近時各國研究農務,多以人事轉移氣候,其要曰土地,曰資本,曰勞力,而能善用此三者,實資智識.方今修明學製,列為專科,冀存要術之遺.試陳教農之策。”;再比如,考官會讓你寫一道奏折或者謝表。


    這叫著理論聯係實際。


    第三場也就是最後一場的三天才考八股文,一般有三題。首題、次題和三題。


    這三場十三道題目隻有三題是八股,因為,如會試這種中央級別的考試,隻能寫幾篇八股文是過不了關的。比如二場的機關公文寫作,沒見識過真正的奏折、邸報、謝表之類的東西,你就算是抓破頭皮也想象不出來。也因為這樣,一般讀書人中了舉人之後,大多會到處遊學,開闊眼界,為來年的會試做準備。


    雖然根據自己腦中的曆史資料,孫淡已經提前知道了今科會試的考試,這次考試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難度。但是,他也不敢肯定自己這個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年代的人會對曆史產生什麽樣的影響。


    蝴蝶雖小,可翅膀卻能扇動一場風暴。


    實際上孫淡的出現已經讓這個時代的曆史發生了有些細微的變化。比如房山的稅改很快就要推行到全國,一條鞭法將提前五十年。再比如如今的兩宮廷之爭----在真實的曆史上,這可是沒有出現的。


    很難說,今科的考題不會發生什麽大的變化。


    孫淡想了想,第三場考題應該不會發生什麽大的變化。主考官和出題的人選也沒變,因此,這三道考題也不用擔心。


    第一場的史論同現實聯係不大,也不會有什麽大的改變。


    最大的問題應該出現在第二場,策論什麽的都是理論聯係實際。現實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考題也會相應作出調整。那五道題目中,奏折、謝表、因為有固定格式,孫淡倒不怕。怕就怕策論,這個題目若發生變化,就得靠真本事過關。


    當然,他也很有可能在這一倒題目中失分。


    一想到這裏,孫淡心中略微有些不安。他急著迴家好好整理一下思路,估摸一下皇帝會出一個什麽樣的題目,並作幾篇範文熱熱身。


    如果孫淡猜得沒錯,策論一題最有可能的出題方向有兩個:一,同大禮議有關;二,同朝廷的財政危機有關。


    那麽,究竟會是哪一道呢?


    或者說,一切都沒有改變,還是同曆史上所記載的題目一樣?


    孫淡琢磨了半天,卻不得要領。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走出了西苑。


    在往常,官員們到西苑上班,官職高的,自己帶有轎子和馬車。官職低的,卻沒那個經濟能力,需要自己雇傭馬車和轎夫。


    也如此,西苑門外的那條大街上平日間都停滿了轎子和馬車等人雇傭。多的時候,轎子可以排出去一裏地。即便是清閑的日子,小廣場邊上還是有十來頂。


    可孫淡走出西苑之後卻沒看到一輛車,也沒看到一頂轎子。


    原來,現在是中午,大家都吃飯去了。


    孫淡有些煩惱,心中暗道,我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知縣,自己養轎夫養馬是不太合適。隻等考中了進士,倒可以養他十幾匹駿馬。


    駿馬就是這個時代的高級轎車,不養上幾頭,沒麵子不說,還很不方便。


    正煩惱間,突然間,從街那邊跑過來一輛馬車,看樣子也不是官車。


    孫淡大喜,正要招手叫車夫過來,一個單眼皮的女子將腦袋從車中探出來:“孫先生,快上車。”


    車中女子正是張薔薇。


    孫淡:“原來是張姑娘,不知道你讓我上車究竟有何吩咐?”


    張薔薇:“貴妃娘娘招你去說書呢!娘娘說了,一旦孫先生中了進士,以後就不好傳你進宮了。所以,無論如何,孫先生今天都得將《還珠公主》這個個故事說完。”


    孫淡有些為難:“孫淡明天就要參加會試,現在去貴妃娘娘那裏,還有什麽時候複習?”開玩笑,按照他說書的進度,小燕子的故事起碼還有二十集才能到大結局。等把這個故事說完,天都亮了。


    這個張貴妃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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